闻讯而来的李水看着跪在地上的扶几,心里顿时就慌了。这可怎么办?想找人帮忙,但无人可找,不,有一个人,是洛休,主子常常提起的掌事太监,和主子关系很好,可是要上哪里去找?
扶几膝盖跪久了就痛,软刑司的黑屋潮湿,晚上的时候扶几就觉得更痛了。
忽略周围翻涌起来的潮气,扶几看小小的窗外挂在枝头的月亮,不知下一次洛休来找自己是什么时候呢,可不要干傻事,哦,怎么会呢?洛休是个顶顶聪明的人,才不会像自己这样犯蠢。
洛休这个人啊,和土豆还真是像,二话不说拂袖就走,心情不好脸都是黑的,明明才二十四岁,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此时,那个走了狗屎运的洛休正在卫护司,看着脚边抖得话都说不清楚的宫女,她身后站着一脸阴黑的宋半。
这人不仅是清洗杯子的宫女,还是端茶倒水的人,只有那杯茶有毒,这不是个好的陷害方式。
这宫女说的,是自己洗杯子时去收拾了死耗子,真是让人挑不出不对来,其貅不能查,一查就能查出多少后宫密辛来,从池妃,到礼部尚书都有可能牵扯出来。
手一挥,宋半摆出一张口供,扬宫人只是背了个黑锅,可是,如果不罚的话,难以交代。
“把口供给太后送去,把扬宫人送回忘君轩,罚三个板子,禁足五月……”然后瞟了一眼宋半,宋半巍巍颤颤地下去了,至于那个宫女……
五日后,池妃清醒过来,听说刚醒来,一出房门,就看到一具尸体……池清欢吓得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卫护司————
“那宫女,是你从乱葬岗带回来的?”卓夏看看宋半,一脸的“你有病”的表情。
“是!”
“为什么这么做?”卓夏一边给宋半上药,一边问。一时手重,疼得宋半眉头一皱。这不,保护扬宫人不力,领了十个板子呢。
“池妃是什么样的人,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件事你说和她没有关系我都不信,这板子如果我不去领,就得打在扬姬的身上,监视……保护扬姬是我的责任,若她有事,这顿板子仍然是打在我身上……”宋半委屈啊,就小半天没看着就出了事。
“可……她是奸细。”
宋半一怔,哑口无言。
许久,久到卓夏以为他想明白了,才听到宋半喃喃着:“奸细吗?可是我却从未见过那样心善的细作……”能对唐子和李水那样好,那样宽容。
卓夏看看宋半,呼出一口气:“主上派了其他任务,监视扬姬的任务交给我了,你好好养伤吧。”说完,收好药走了。
卓夏看到过扶几,那时候在农户家中,监视了整整半个月,但什么也没有。
其貅看空落落的大殿,就想到几日前去软刑司看百几时的场景,纤瘦的女子,背对着牢房门,抬头看高高的窗户,整个人被月光笼罩,这样的人是怎么去当细作的呢?有一瞬间,其貅就想走过去叫她的名字。
本来打算好的,在观雪台的时候就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份,可是当自己听到消息赶过去时,只看到她被押走的背影,然后面上却漫不经心。
现在其貅庆幸自己没有让她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如果不帮她说话,或许以后都再也没有机会去找她以下棋的名义和她好好说话了。
扶几看紧闭的大门,那件事已经发生了十天了,自己在软刑司里待了四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被老鼠咬了一口,现在伤口都还有一点痛。
躺尸一般睡在榻上,一动不动,檐下有光影落下来,唐子在一边给扶几打扇,扶几额头上仍然在冒冷汗,不死蛊被扶几用内力压制,唐子不知为何,扶几的手捏得特别紧。
“我饿了。”
“主子愿意吃东西了?”扶几这几天在生气,生洛休的气,洛休是太和殿的太监,自己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为什么他不来看自己?还有就是不死蛊,扶几不按其临的要求,从未吃过其临给的药,不死蛊发作起来就没有规律,几个月以来也就发作过一次,最近不知怎的,没有像之前那样痛得死去活来,但就是痛,针扎一样,持续的时间也更加长了。
“主子……这是……生病了?”李水探探扶几的额头,呀,烫手。
生病没有师兄师姐陪伴的扶几似乎更加脆弱,神志不清间叫的的,是洛休……
“主子知道他在哪里?老奴这就去找来……”
难怪主子不愿意向圣上邀宠,难怪住在这样偏远的忘君轩,难怪长得如此天姿国色也不愿踏足后妃战场,难怪啊难怪……
“太和殿……”
“老奴这就去。”然后吩咐唐子去打水为扶几降温,独自走向太和殿……有什么关系呢?主子是顶顶好的人,她喜欢什么人自己都不会反对,只要主子好。
我的手机 2018/10/24 23:25:21
那时齐谐换了平常近身侍卫的装束现在太和殿外,彭闵伺候着其貅批阅奏折,齐谐一眼就认出来了李水————二十七暗卫,就没有谁不知道百几,李水,唐子的……
“这位公公哪个宫的?来太和殿有事?”客客气气的,但还是要装一下不认识。一时旁边的小太监都吓了一跳,这齐谐侍卫怎么了?平时可是对池妃娘娘都冷脸相迎的人啊!
“侍卫大人可知这太和殿有一个叫‘洛休’的太监?”
“知道知道,才知道不久呢……”这话有深意,李水没注意……
“哦?那侍卫大人可否引见一下?老奴这里多谢了。”
“行,我等会告诉他,公公哪个宫的?”笑话,你就是直接进去我也不会说什么啊!样子得装像喽,毕竟主上连“洛休”这个名字都用上了。
“这个……”李水面露难色,这可不方便说啊。如果被有心之人逮住不放……虽然那个洛休只是个太监,但……
“他告诉老奴,他要白色月季花,今日让他来拿便好。”
本着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不说的原则,齐谐点头表示明白。李水觉得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
齐谐:白色月季?这哈呀?
“皇上……”目光示意,彭闵带着宫人都退下,“刚才水公公来了……”
案后的男人,玉冠冷面,脸色在听到这句话时,脸色顿时好看不少:“嗯。”
齐谐觉得主上这个表情不对啊,回答也不对啊。然后生出一点“既然这样,我就不懂你的意思好了”的心思:“那属下告退。”
“啪!”狼毫笔一摔,齐谐立马回身:“皇上,水公公说您要的白色月季花他准备好了,属下这就告退。”说完,身形一闪,消失得极快!
白色月季?不就是她院子里的白花吗?看都没看到过。这是第一次主动找自己,这是怎么了?
入夜,换上一身洗的干净的太监服,纵身一跃跃上宫墙,直奔忘君轩。
“公公去找了他?”扶几苍白着脸问李水。李水点头,“通知到了吗?”李水再点头,“公公去歇息吧。”李水再点头,自己不知道最好。
李水一关门,扶几看看微微晃动的烛火,翻身接着睡。来了不出来,不出来算了!
“脸色不好。”其貅把扶几的身体扳过来,扶几睁眼看他,不说话,目光如炬,“找我有事?”鬼知道自己知道她找自己的时候有多高兴,奏折拿反了也没注意到,彭闵看自己的眼神真真是“欲语还休”。
扶几……
“怎么不说话?”第一,扶几烧得糊涂了;第二,扶几真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讨论下棋吧。
其实扶几真的很难过,如果自己不是皇帝的后妃该有多好?如果可以把他带回帝川该有多好?如果他不是……
“你不说朕……我便回了。”作势欲走。
“阿休!……”其貅仍然一幅太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样子,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背脊有多僵硬,“我,我,我想……你了……”声音越来越小,近乎听不见,可其貅是习武之人,怎么会听不见?更何况自己用了十二分的心?
风忽然吹开窗户,夏日夜晚的风舒服凉爽,吹得床前的男人耳根微红,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如雷鼓,喉头上下一滚,其貅垂去两侧的拳头握得死紧,那是其貅第一次主动对扶几伸出手,刮了一下扶几覆着薄汗的鼻尖,在扶几几乎要晕过去的时候,才绷住脸部的肌肉:“嗯!”
“你走吧!”扶几接着睡!
“我明日再来。”再待下去,可能就要破功了,需要回去一个人独自冷静一下,那个刚才发生了什么?媳妇儿说自己想自己了是吧?
流年似水,光阴荏苒,纯七雪的花谢了半个夏天,然后又在秋天开了,那时藤蔓上的叶子掉了大半,可黄芯白瓣的花仍旧开的大朵大朵的,分外娇艳。
扶几看着大摇大摆从门口进来时,眉尖一挑,怎么又来了?这两个月来得也太频繁了吧?都是连着来了十二天了,天色漆黑,总是这么晚,扶几下棋下得眼睛都要瞎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匆匆忙忙的,扶几觉得快得不得了,但每每一抬头看到阿休的脸时,扶几觉得世界都安静下来,多烦躁都会忘掉,忘掉还有四个月就要回帝川;忘掉自己是其临所谓的暗棋;忘掉自己的身体里有着一只不停生长的不死蛊……
“阿休,我……你真好……”
“……嗯……,今日就不教你丹青了。”媳妇儿刚才说了啥?这么好的媳妇儿可少见了,怎么能逼她画画?不画了不画了。
“……”扶几嘴角一抽:丹青?那是我想给你找点事做,你以为我不会吗……
扶几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不是对师兄的依赖,对师父的信任,对师姐的迷恋,扶几想一下子长到池清欢那样大,这样就可以不像个小孩子一样站在阿休的面前……
然后就入了冬,因为阿休,扶几觉得冬天都没那么难熬了。
“主子今天是准备自己做饭?”扶几看看李水,点头,谁让昨日洛休说自己什么都不会的?今天就好好表现一下,让你说我!
本着自己足足禁了半年的足,扶几去向皇帝告罪的理由去了太和殿。
冬日里少有出太阳的时候,晒得扶几身上暖洋洋的,可舒服了!
彭闵被遣开了,留下齐谐守在案边,默默地研磨:堂堂暗卫,竟然为了掩护主子去看老婆,守在这里研磨?
扶几向守门的小太监比了个“嘘”的手势:“扬姬禁足半年,今日来告罪,公公不用通传。”
要看太阳又要下山了,齐谐看看剩得不多的奏折:“宫人说今日给主子做饭吃?”
这话听着像是说自己啊?扶几看看自己被飞溅的滚油烫出颗颗红点子的手背,啧,现在还火辣辣的痛着呢。
其貅加快批阅速度:“嗯!”
得,扶几可以确定,就是自家阿休了。
“主子很喜欢扬宫人嘛?”齐谐讨好着。
“朕不会喜欢一个其临派来的细作。”
行,又在嘴硬了:“是,皇上说的是,只是为了从她嘴里套出话来,属下都懂。”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去领罚。”
“皇上这是不喜欢,属下知道。”
“朕不过见她好玩……你退下吧。”
后面说了什么扶几没有听见,阿休,其貅?越相其貅?越相国的圣上,当今的皇帝陛下?看,多不巧,随便来一次就知道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细作呢,都知道,如同一个跳梁小丑,献着最可笑的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