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误会

那日顾婉上街,久久不归,扶几心中担忧,随意裹了件白色的披风出门寻人,菜市口围了许多人,叽叽喳喳的在议论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清,扶几自己凑上去看,是一张黄色的缉捕令,上面画着一个女人的脸,熟悉好看,一如从前的模样。

那通缉令上的自己又换了一身模样。

下面写的缉捕文,洋洋洒洒:兹女触犯天威,盗虎符,弥天大罪,若见之,抓捕举报者,赏黄金百两……

后面写着什么没看清,也没有必要再去看,池清欢已经当了皇后,却还是处心积虑的抓自己,这个女人到底还是害怕的,她从左家青那里知道了一切,所以万分恐慌,从小养尊处优的宰相千金,一直被按照皇后来培养的女人,自然是不允许有人威胁自己的地位。

皇宫————

“皇后要抓的人可有下落?”其貅坐在案后,手里拿着朱笔,面对前面请安的人,连头也不曾抬过。

“皇上恕罪,那人果真有本事,卫护司都出动了,也没有结果,说是在盛都看到过,臣妾已经派人去追,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太监李水忠心为主,当重赏。”

“……是!”早知今日,当初拿了虎符就应该当场杀了他,还有那个唐子!现在是想杀也杀不得了!

天牢————

“公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说话的人全身伤痕,手臂大片大片的淤青,背上是鞭痕,嘴角还有血痕,穿着染了血的中衣躺在一堆稻草上,“都怪我没用,不然虎符也不会被拿走……”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李水坐在旁边,把地上的人扶起来,又递了一碗水,看着窗外夜色,无力摇头。

次日一早,有牢头来放人,说是找回虎符有功,两人不明所以。之前皇上严厉审问,两人只说是当初那宫女偷出来给的,那时候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她偷了朕的虎符,为什么又要给你们?”

“因为……,因为……”这话要怎么说呢,“皇上明察,奴才的却不知……”总不能说他是你的扬宫人吧!

“不知道?难道是你们偷的不成?”

齐谐默默站在身后,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皇上明鉴!”

“他不说,你来说!”眼风一转,目光落在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唐子身上,“朕要听真话。”

“皇上恕罪,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蓝柯,带下去,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这件事情看似简单,可总觉得差了什么,就比如老五其临,输的太过简单,就好像有人提前预料到了一切。

刚刚走出天牢,腿还是软的,就有人站在那里,仿佛等了许久:“两位公公留步,主上有请。”

对李水和唐子来说,这个人就很熟悉了,从前时常来忘君轩传话。

“齐侍卫?”至于他说的“主上”,动动脚趾头就知道是谁。

想不去是不能的,所以还得乖乖听话。

卫护司————

这里是皇帝直属,除了寻常的侍卫,还有名义上是侍卫为的贴身暗卫。

那是个不大不小的房间,没有窗,没有阳光,点了一屋子的蜡烛,照得亮如白昼,仔细一闻,有些微的霉味。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们是自愿说,还是要朕动手?”站在角落里的人,穿了月白锦袍,如光铺在上面,像是流云十里,霞光满面。

“皇上想说什么?奴才实在不懂。”

看看站在旁边的蓝柯,李水欲哭无泪:现在要怎么办?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怎么都不对,又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

“听不懂?”

唐子跪在阴暗处,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显然某人也发现了这一点:“朕给过你们机会,你们自己不珍惜……”

“皇上恕罪!”唐子在面前之人说完之前抢先开口,“奴才们也只是知道皮毛,蓝侍卫也知道许多……”

蓝柯身子一抖,面部肌肉都在抽筋……

这小王八羔子……

“哦?蓝柯也知道虎符的事情?”

不知道,但猜到了。

“咚!”蓝柯抱拳,单膝跪地,“求皇上开,臣,臣之前说过,皇上半年前中毒,忘了许多事情……”完了,要自己保护人,结果现在人都不知哪里去了。

“说!”

“这事情太长,臣不知如何说起。”

“你认识那个宫女?”

“认识!”

“她是谁?”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画,画里有一片墨竹,竹下有一女子,姿容绝色,美目顾盼,奕奕生辉,如今想来,那双眼睛,如流云霞光,如此熟悉。

“扬宫人!”

“那为何扮作宫女?”

“因为皇上不记得她。”蓝柯低着头,看着自己鞋尖回答。

“为何偷虎符?”

“宫人心忧天下。”

“那又为何逃走?”

“因为……因为宫人……,身体孱弱……,要离宫静养……”

“朕如何解毒?”

“宫人舍命相护。”

“为何朕独独忘了她?”

“……因为,因为皇上中的是徒来……”

“你们都出去。”是了,难怪不得每一次看到那幅画,总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念之难忘,念之难眠,念之心忧,原来竟是徒来。传说世上有一味毒,名“忘忧”,能忘世间忧心事,原来除了忘忧,还能忘记心心念念之人,越是想要记起,就越是忘记;越是思念,越是忘记;想的越多,忘的越深……

难怪一个素未谋面的宫女,却屡次三番敢和自己顶嘴;难怪每一次她招惹了自己,却从未真正动怒……,原来她是那个心忧之人,徒来药,让一切都成为徒来……

送李水他们离开,蓝柯走进来,恢复了称呼:“主上,皇后还在……,还要抓捕宫人吗?”

“方才听你说,模模糊糊记起一些往事,虽不清晰,但多少也知道一些,他们想抓她,朕也想找她,就让他们代劳吧。”

“是!”

“怎么还不走?”

“属下还有一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娘娘离宫时,已有身孕数月……”

“轰————”有什么声音在脑袋里炸开,咋的耳朵里只剩嗡鸣,立后半月,回到皇宫数月,自己从不踏出后宫半步,现在突然告诉自己,那个在记忆里都没什么分量的人,居然有了身孕……

“按时间算来,已经九个月了……”

“滚出去!”那是什么感觉呢,很奇怪,左边胸腔里的那颗心,突然加速,似乎还有些许的期待:朕的孩子,一定聪明伶俐,如果是女儿,一定和她一样美貌,如果是儿子,那这万里江山……

盛都————

“小姐,咱们米缸见底了……”阿婉手里拿着葫芦瓢,看着坐在摇篮旁的扶几,一双杏眼扑闪扑闪,像看见了米似的。

“我知道了,”扔过去一锭碎银子,“只有这么多了,先用着吧,我再想办法。”穷人的日子不好过呀……

入夜的时候,扶几放飞了一只白色信鸽,至于情况怎么样,还要问一下当事人。

“阿婉,我想带他们回去,回我的家。你……”

“我可不管,小姐去哪我就去哪,你可别想丢下我!”她不等扶几把话说完,忙把话茬接过去,生怕自己被丢下似的。

“那里与世隔绝,没有外人,只有我的师兄师姐,我曾在那里长大,学艺,想来现在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那有什么,小姐说好,那想来是极好的。”

“好,再过半个月,等我身体好些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那小姐可得好好养身子,得坐好月子,不然以后上了年纪,什么毛病都出来了……”顾婉又开始絮絮叨叨,这念经的本事怕是庙里的和尚都没有的。

变故总是丛生,当自己做好了一切决定,命运的车轮一寸寸倾轧而过。

那时候过了子时,也许是再次服用不老核,从入夜开始,头就昏昏沉沉,五脏六腑揪在一起的痛,又好像被人放在火上烤,焚煮之苦,入骨入髓,挥之不去,难以入眠,辗转反侧,潮水般的痛意退下去,留下一身臭汗。

房顶传来瓦片碰撞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床上之人听见。七七八八的声音传下来,看来不少。

顾婉睡在隔壁,祝析挨着他睡,三个孩子躺在自己身边,把他们揽进怀里,抓过一旁的白绫握在手中,缓缓起身,还没来得及看清,有白烟飘进来,还没来得及扩散开,扶几掌心有内力凝成的蛇形刀刃“突”的飞出去,有鲜血溅在窗户纸上,有人应声倒下。

外面的人仿佛得到号令,不管不顾的破窗而入,隔壁却静悄悄的,大概是晕过去了。

原本想要逃走,如今一群拖油瓶,不杀人是不行了……

有人抬脚想从窗户跳进来,站在窗棂上,手里握着长长的刀,还没来得及跳,人已经向后倒去,脖子上一条细细长长的伤痕,有血喷薄而出,眼睛瞪得如铜铃,吓人至极。取他性命的刀刃飞出去,化成一道风消失不见。

其余的人看见,没来由的惊恐:这不像是谁 寻常的武功,更像是失传已久的……念术……

杀人于无形,见伤不见刀。

扶几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在他们瞪大眼睛看时,手中白绫如蛇,蜿蜒而出,那个号令众人的人,脖颈被缠住,扶几用力一扯,只听到一声清脆的骨折声,骨头碎裂,尸体倒下去时,才看到颈部变形,弯曲成一道奇怪的形状。

擒贼先擒王,剩下的人没了主心骨,相觑一看,慢慢退了出去,一跃身,不见了踪影。

没有等第二日的太阳升起来,扶几把顾婉拍醒,床上的人睡得迷迷糊糊,一睁开眼,看到屋中情景,横七竖八的尸体,喷洒而出的鲜血,黑衣蒙面的杀手,还有死不瞑目的眼睛……

想要尖叫,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最后两眼一翻晕过去。

现在是紧急关头,扶几自然是不能等她醒,端起桌上一碗茶水,哗啦啦全倒在她脸上,迷糊糊醒过来,抱着扶几大腿不放,整个身体都在发抖,看样子吓得不轻。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事发紧急,有时间再告诉你,你去收拾东西,很快会有人来,现在逃命要紧。”

顾婉魏颤颤的站起来,偏头就是一身干呕,床上的扶析动了动,眉眉眼眼都皱在一起,舔了舔嘴唇,翻个身接着睡。

顾婉很快反应过来,披了件披风,随意收了两件衣服,抱起扶析和容人,扶几一刻也不敢耽搁,抱着景色和不离,两大四小急匆匆的出了门。

这一切的开始很简单,不过是顾婉上街买菜,看到缉捕公告女人,淡淡说了一句:“这人的眉眼我家小姐长的有些像,嗯,这是越看越像……”不过是一句临时感慨,人群里总有一些爪牙,带着当初的命令: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皇宫————

妆容精致的女人坐在凤椅上,面色有些苍白,形容略微憔悴,铜镜让这张脸有些扭曲,这么长时间了,好不容易有了些许消息,结果还是让她给逃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左家青的药,传说中让有容颜永驻之奇效,她居然让自己抓到这个女人,让那个贱人去换!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得到那种药,也要让她死!

风未眠,夜未央。更夫打更走过,引起几声狗吠,很快又安静下来,有风卷着树叶,急匆匆从空无一人的小巷吹过。

扶几还在月中,身体不济,跑了一个时辰,脸上逐渐失了血色。不老核好死不死,就在这个时候犯了。

地上的青石板远远近近,模糊不清,仿佛还在左右晃动,天上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长了月晕,像是笼了一层薄纱,叫人看不分明。

扶几跌倒在地,顾婉察觉不对,连忙回过身来询问:“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他们发现不对一定会追上来,你带着他们先跑,我们分开跑……”还你两个小小的婴儿,五官皱在一起,皮肤是黄白色,一看就不健康,养了这么久,才有些许的好转,“如果走散了,就去帝都,那里没人认识你,去普陀寺,找住持会空,他会帮你的。”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你如果逃的掉,他们就能活,如果你留下来,所有人都逃不掉,那就一起死!”

“我……,我……”大颗大颗的眼泪淌下来,如今也只能把希望寄在她身上,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认识容人和扶析,他们逃走的几率很大,“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的,阿婉在普陀寺等你……”她转身,一步三回头,慢慢消失在转弯处。

扶几处理完地上的脚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脚步虚浮,绵软无力。

那是一个破旧的房屋,景色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睁开圆溜溜的眼睛,在夜色里,在倾泻而下的月光里,直溜溜的看着自己,不哭不闹,乖的 有些不像话。

“你看着我做什么?娘亲也不想的,要不你再好好睡一觉?”扶几把手指放在他的掌心,小小的孩子,抓着一只拇指,握的紧紧的不肯放开,“我为了你们可吃了不少苦呢,你可要乖乖的哦,不能哭哦。”出生这么久,也没听到他哭闹过,而且这么小,这些嘱咐他也是听不懂的吧……

屋外传来脚步声,踩在枯草上,发出细微的声音。还有小声的交谈,不知紧张还是兴奋:“一定要抓住他,皇上说了,一旦发现,就地格杀,不留活口!”

皇上……

皇上……

其貅……

看来你忘得有点多……

“皇后娘娘也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池清欢?

果然贼心不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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