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的反应很快,在听了兰静的话之后,稍一沉吟就转而问关柱道,“你们不是在兆佳氏的庄子里试的?在试这些的时候,也没表露身份?”
“当然,这么重要的事情,保密的功夫当然要做好,”关柱带着点小得意的看着十三阿哥,这保密可是连他都一并瞒过去了的,“自然是不能在我们庄子里试的,而出现在人前的那些人,也都不知道这事儿是跟我们府有关的。”
“爷,”兰静接过话去说道,“我之所以会让阿玛和关柱试这个,只是为了咱们两府里的孩子着想,并不为别的,至于要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什么时候说?如何说?由谁来说?就交由爷来决断了。”
“这事儿是得谨慎,我也要好好想想,”十三阿哥嘴上说自己要好好想想,转过脸却去问米虫道,“弘昌,你觉得呢?”
“不说最简单。”米虫回答得很干脆。
“不说?”关柱皱了皱眉,“这样简单倒是简单了,可是我们这些年花的功夫不就白费了,我不是想贪什么功,可是这牛痘确实是比人痘要好要安全,难道我们就要任由它这么被埋没吗?再说了,咱们两个府里的孩子当然是要用这个牛痘的,可若不说出来,再来人让他们种人痘怎么办?还要再种一回?种了却又没反应,只怕也会惹人怀疑吧?”
关柱说的也确实是个问题,兆佳氏府里还好说些,虽有皇家姻亲的关系在,以及马尔汉在康熙那儿多少的几分薄面,尚不至于让人欺负了,但十三阿哥只是个虽有爵位却无实权的阿哥,马尔汉又已经致仕了,关柱的官位也实在是不高,自然也没多少人会去巴结,因此即使子女有享受公家统一种痘的福利,但若是找个借口推托一下,也不会太有人非来督促的。
但十三阿哥府就不同了,十三阿哥虽然只有爵位并无实权,但他却还是皇子阿哥,他的子女,那也是皇孙、皇孙女,在康熙对种痘一事很是关注的时候,他的孙子、孙女却因为种痘不及时而出了问题,那相关人等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兰静之所以能将孩子们的种痘时间拖延到这个时候,也是因为她去哭求了皇太后发话的缘故,而皇太后之所以会答应下来,估计也是与十三阿哥当时伤重的朝不保夕有一定的关系。
现在,十三阿哥渐好,孩子们也渐大了,尤其是欢馨和米虫,更是超出皇室宗亲血脉种痘年龄多时,内务府上门来催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再加上弘暾要入宫之事,兰静已经决定,若是牛痘之事再不成,就给他们种人痘了,好在,现在真成了,可是成了之后,却又有了问题,既有了牛痘,兰静当然不会再让孩子们用人痘了,可是用了牛痘之后,又如何对内务府上门来催种人痘的官员说呢?
“听到了吧?”十三阿哥对米虫笑笑,“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简单就一定能简单的。”
米虫这回没马上说话,而是多想了想,然后看着十三阿哥问道,“这事儿,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已经有人痘了。”十三阿哥笑着回答道。
“人痘是谁弄出来的?”米虫皱了皱眉,又再问道。
“这个,我没查过,”十三阿哥摇摇头道,“也许因为太久远了,没人知道也说不定。”
米虫又皱起了眉,兰静看着他,心里暗自好笑,随着十三阿哥的身子和精神状态日渐好转,他对米虫做的可不仅仅是武启蒙而已了,当然米虫现在的阶段也不能算是启蒙了,兰静对他的文启蒙更是早就已经停了,四阿哥在刚一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没过几天就选了个师傅荐过来了,好象生怕自己的侄子被人误了似的。
对四阿哥的这种行为,兰静心下很是鄙视,其实从他为弘时选的那个师傅来看,四阿哥的眼光也并不怎么好,那人虽然有些才学,但太过追逐功利了,根本没将心思放在教学,这样的人,才是误人子弟呢,幸好,弘晖因为比弘时大许多,和他的师傅并不是一个人,不过,就即使是一个人也没关系,有十三阿哥这个师傅在,他是不会让徒弟被庸师误了的,就象米虫现在的这个师傅一样。
当然,并不是说米虫现在的这个师傅不好,四阿哥的眼光也只在弘时那里走了一次,他选给侄子的师傅不论是从才学上还是敬业上,还都是很不错的,只可惜有些太过正统古板了些,所以十三阿哥会私下里给儿子开些小灶,来让他能多开阔些眼界,多开动些脑筋,多开拓些思路,也能多说说话,就好比现在,十三阿哥将完全能一次性说完的话,偏要象挤牙膏似的,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外说,为的就是诱着米虫能多问几句。
不过,相较于对兰静有时候会采取无视的态度不同的,米虫对十三阿哥这个父亲的欺压却还是能逆来顺受的,但兰静私底下认为,他应该是反抗过,但却遭到了镇压,又或者是被忽悠了也说不定,这么长时间的夫妻做下来,兰静已经深深的了解到,也许十三阿哥并不知道“腹黑”这个词,但却并不影响他成为这样一个人的。
“那,”被镇压过或是被忽悠了的米虫在皱眉想了一会之后,又再接着问道,“种人痘的事儿,也是在久远以前就开始的吗?”
“不是,”十三阿哥看向儿子的眼光里已经带出了赞许之意,“是你皇玛法登基之后才开始推行的。”
“爷,”乌喇那拉氏听到这时再也坐不住了,赶忙催着关柱道,“姐姐身子重,姐夫的身子也还要继续调养,咱们也别在这儿多打扰了,阿玛还在家里等咱们呢。”
关柱本来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十三阿哥逗弄着自己这个总不太爱讲话的外甥的,听了乌喇那拉氏的这番话之后,他的脸就有些发沉了,乌喇那拉氏的心思他明白,皇帝的是非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说的,更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听的,只是现在说话的人是他的姐姐和姐夫,他们能当着自己夫妇的面儿说这个,这代表了他们的信任,当然姐姐对自己由来就是信任的,否则也不会将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由自己来做了,而且还是在姐夫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关柱也对得起兰静的信任,在经历了官场这个大熔炉的炼造,他早已经不是那个莽撞的少年了,对牛痘这件事所波及的利害关系,早在兰静再三强调一定要机密再机密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其中的缘由和利害,而其后马尔汉的反复叮嘱也让他更加的注意,把一切有可能会露出兆佳氏府痕迹的事物一应全都遮掩了起来,并保证做到,当有所需要的时候,随时就能立刻断得干干净净。
除了尽心为兰静做成这件事以外,关柱对自小带自己长大的姐姐的生活也很是关心,碍着皇家的规矩,他来十三阿哥府的次数不能太频繁了,但每来一次,他都会尽量多呆些时候,以期让姐姐能多感受些亲情的关怀。别人都羡慕关柱有个皇子福晋的姐姐,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希望这样,至少是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忘记,在小的时候,他就向姐姐承诺过,如果将来的姐夫不好,他一定会打上门去,可是现在姐夫却成了皇子,自己若是打了他,不只是会为兆佳氏府也会为兆佳氏家族惹下天大的麻烦。
还好,几次接触下来,十三阿哥的文武双全以及为人处事,更主要的是他对姐姐的宠爱以及对阿玛的尊重,让关柱接纳了这个姐夫,可谁想到,那个有着高贵身份的天之骄子,却是每每遇险,而致于差点儿送掉了性命,现下虽然勉强救了回来,却连走路都靠拄杖了,那个在练武场上教训自己的英武身姿,更是经年不曾得见,也许以后也再不能得见了。
而十三阿哥之所以会落到这样的结果,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同时也是十三阿哥的亲阿玛的所作所为,也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当关柱得知他居然会连伤病成那个样子的儿子也要召到行宫,而召过去之后更要圈禁起来,不禁对皇家中的亲情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无情最是帝王家,关柱对这句话有了非常深刻的体会,也更加担心起自己的姐姐来了,被下药、早产等等等等,明面儿上的一些事情已经让他和阿玛听了就觉得心疼了,而私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呢,现如今连那个乖巧的儿子,皇上也要抢进宫去,关柱可不认为自己的姐姐会象别人一样将此视为恩典和荣耀,他知道姐姐一定是很难舍和伤心的,所以一得着好消息,就赶紧过来告诉她了,而她也如自己想象一般的展开了笑颜,结果乌喇那拉氏偏在这时候说出了这样的话,即使她的做法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很稳妥的,关柱还是感到了不快。
虽然关柱没将不快说出来,但多年的夫妻,乌喇那拉氏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再想到他一向对兰静的亲近,对自己的造次也有些懊悔起来,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一时间,倒让屋里冷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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