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静是问过了守在外面的小楼,确认了十三阿哥在里面歇着才进来的,一进屋,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看向了炕上,见没有人,再转向别处,立时就看到了十三阿哥正坐在椅子上回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本正要放下的书,而他的脸,正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下还有着疲惫或是病弱所造成的青色,嘴唇也有些发干发白的样子。
“爷,”兰静走过去,直接先伸手试了试十三阿哥头上的温度,“您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儿,”十三阿哥对兰静笑了笑,“你不用担心,其实之前我那样子,多半是装出来的。”
“爷又哄我,”兰静横了十三阿哥一眼,“我都没听说过,谁能把自己给装发烧了的。”
“不过是着了一点凉而已,”十三阿哥无所谓的摇摇头,“那也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您自己弄的?”兰静皱了皱眉,但却马上就想到了十三阿哥为什么会这么做的原因,“是想让大家觉得您的身子还很差吗?”
十三阿哥笑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那也用不着把自己弄病啊?”兰静用不赞成的目光看着十三阿哥,“您的身子本就不好,哪能再禁得起你自己不爱护?”
“我自己的身子,我怎么会不爱护,我还指着它来护着你和孩子们呢,”十三阿哥拉着兰静一同坐下,环着她的身子,附在她的耳边说道,“可如果我不是真的生了病,又怎么会禁得住太医们的诊脉呢?”
“再怎么说,也不能伤及身子的,”兰静还是不能展颜,“要知道您的身子可是好不容易才养到现在这样的……”
“我知道,”十三阿哥打断了兰静的话,并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这个身子,是你精心照顾才得以好转的,我不会去糟蹋的,这次的着凉,我是注意了分寸的,虽然面儿上看起来好象比较重,但其实真没什么,不信一会儿让李大夫诊个脉,你就知道了。”
李大夫的诊脉,确实印证了十三阿哥的话,虽然他也对十三阿哥如此不爱护自己的身子而觉得有些不满,但还是说,只要喝副药发一身透汗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看吧,”在打发了李大夫去开方子熬药之后,十三阿哥对兰静笑笑,“我就说我没事儿的。”
“爷可别忘了,”兰静瞪着十三阿哥说道,“李大夫可还说了,象这样的小病,偶尔有之也倒罢了,却是绝不能变成常例的。”
“这是自然。”十三阿哥忙点了点头,“谁没事把生病当常例呢?”
“别人会不会我不管,只要爷不会就成了。”兰静冲十三阿哥很是盈盈的笑了笑,然后将他推坐到躺椅上,开始给他按摩起身体来。
“那边的事儿,你都听说了吧?”十三阿哥闭上了眼睛,稍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的开了口。
“听说了。”兰静点了点头,虽然十三阿哥闭着眼睛看不见。
“你有什么想法?”十三阿哥又接着问道。
“我的想法?”兰静问着十三阿哥,“爷是问哪方面的?”
“你都说说看。”十三阿哥睁开眼睛看着兰静。
“若是从这件事对八哥的影响来说,”兰静微微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开始说道,“我会觉得,他完了,除非他会做出皇阿玛谕令中所说的那些事,否则他一直以来追求的梦想,因着皇阿玛如此决绝又指责狠厉的话,已经不可能再实现了。不过……”
“不过什么?”十三阿哥追问道。
“不过,”兰静看了看十三阿哥,又继续将目光拉回到自己正在按摩的手上,边按边继续说道,“也许他可以象曹操那般,利用自己积攒下的优势,去扶持出一个傀儡皇帝,只是爷的兄弟中,怕未见得有哪一个能甘心去当一个傀儡。”
“这话没错儿,”十三阿哥点了点头,“就算人再没追求,再想不争,我爱新觉罗家的人骨气还是在的,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被至于那般境地?要么君,那么臣,这不君不臣,不主不奴的事儿,是怎么也不能接受的。”
兰静在心底里冲十三阿哥摇头叹息着,你可不知道,在你的后世,爱新觉罗家这样的傀儡皇帝可不只一个两个呢。不讲后世,单说早先,顺治,甚至是康熙,在其幼年登基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说话不算,什么都得听顾命大臣的,与其后世不同的是,他们到后来还是掌了实权的。
“又想什么去了?”十三阿哥说完了话,就见兰静的眼神开始发飘了,就知道她的神思又进入到习惯性的跑偏状态了。
“啊,没,”兰静把思绪拉回来,冲十三阿哥抱歉的笑笑,又继续说道,“我只是在想,也许我说八哥完了,其实并不恰当,八哥这个人,我虽不甚了解,但就其能以那样的出身,却能得九哥如此诚心的拥护,能拉拢到那样多的朝臣,听说,连裕亲王临去前,都跟皇阿玛说他的好话,这样的人怎么说,也不会是个简单的,更不会是个轻易能放弃的,但是他会怎么做,又会做什么,就不是我这等脑子能想出来的了。”
“你能想到这些,就已经相当不错了,”十三阿哥赞许的点了点头,“你再说说其他方面。”
“其他方面,”兰静略做了下停顿,再接着说道,“就这次的事儿而言,就得说,是谁将那两只海东青弄成那样子的了?”
“怎么?”十三阿哥挑挑眉看向兰静,“你认为不是八哥?”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兰静将自己对八阿哥是否做过此事的相关猜测说了一遍,但又接着说道,“虽说八哥也有可能,但从他那里到皇阿玛那里,中间要经过很多的环节,其间也会有很多的变故,更主要的是,进献给皇阿玛的东西,难道在送上去之前,都不检查的吗?若是从这方面来看,八阿哥的嫌疑也就不那么深了。”
“那你觉得还有谁有嫌疑?”十三阿哥又继续问道。
“有嫌疑的人多了,”兰静摇了摇头,“凡是与八阿哥交恶的、有仇的,或是被八阿哥侵犯了利益、挡了路的,再或许是让八阿哥彻底的失宠能让自己从中得利的,还有嘛,或许也有人只是单纯的看八阿哥不顺眼,而这个人,或是这些人,能具备将皇子呈献给皇阿玛的礼物都做了手脚的能力,其地位或是身份应该也是不一般的。”
“你的话,并没有全说出来,”十三阿哥握住了兰静在自己身上用力按揉的手,“其实,从你的话里,我能听出来,你已经有一个主要怀疑的人了,只是这个人你不能说,当然,你也不用说,因为我知道你怀疑的是谁,因为我怀疑的也是他。”
没错儿,兰静是有了一个怀疑的人,那个人就是康熙,只有他,才最具备能让侍卫将那种礼物直接呈现出来的权势,而且事后,他也只是让人逐一审讯了八阿哥派去送礼的太监,而对于当时未尽到检查义务的人,却没听说他给予了什么处罚。若是再往早里说,他非在大冬天里还要再往塞外去一次,这本身也就是一件让人奇怪的事儿。
而听十三阿哥说他怀疑的人和自己一样,兰静马上就看向他的眼睛,从里面反应出来伤痛与极度的失望之情中,兰静明白了,十三阿哥确实是跟自己一样,怀疑八阿哥的事儿,就是被他的皇阿玛所陷害的。
其实这件事,如果要往康熙身上想的话,一切都会很顺,首先,海东青不是那么好弄的,而能有资格被献到御前的就更是需要一些时日,然后等那边的人终于得了手,派人传消息给八阿哥的同时,康熙十之八九也是会知道的,毕竟对一个觊觎自己皇位的人,要说他一点都没加以监视,那才是有鬼呢。
知道了八阿哥要给自己献什么礼,再接下来的就是,如何能让这份礼在遭到破坏的同时,却还能呈现到御前了,这种情况在京城的皇宫之中,是很难发生的,于是在刚去过塞个有五个多月之久,又才回来一个月的时候,康熙就随便找了个要打猎的借口,再次回到了塞外,在沿途的一个个行在里,防卫的怎么也比在宫中要松一些,也更有利于操控一些。而被点入扈从名单,却因为额娘两周年祭日不能同行,当然也是一并被计算在内的。
而十三阿哥也会怀疑到康熙的理由,估计跟兰静也差不太多,而他也为自己的怀疑不自禁的感到了伤痛,哪怕这次被陷害的是他自己,而是一向与自己不是那么友好的八阿哥,都不能让他的失望和伤疤减少一分,八阿哥做事儿再不对,那也是自己的儿子,一个当爹的用陷害的方法去算计他,其他的儿子当然会有物伤其类之感。
“爷,怀疑终归只是怀疑,”兰静想想在这种事儿上,自己也找不到太好的办法去安慰十三阿哥,只好把一些同时也在提醒自己的理论说了出来,“那只是咱们的一种推测和想法,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只能认为他没错儿。事实上,除了他之外,还有许多人也一样有嫌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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