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世间人人皆无耻

“好。”

叶青璃单手支在跟前的桌面上,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赞许的瞟了刘大管家之后,吩咐道:“各位先生有礼了,这堆账册你们也都看见了,本小姐平日懒得很,才堆积了这么多,今日实在推脱不掉,才想出如此拙笨的法子,所以各位就要辛苦一些了,但凡发现一笔不妥的账目,赏银五两。”

不妥二字,重重的念了一句。

这群跟账册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账房先生,立时会意。

“大小姐破费了。”

一听有五两的赏金,一群聘用来的账房先生,登时两眼冒光,这些人平日穷酸的很,这次有狠赚一笔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各个就跟打了鸡血一般,手中的算盘,噼里啪啦的响成了一片。

而另一边,抱着走走过场心态的管家们,终于微微变了脸色。

刘大管家悄然凑近,低声说道:“奴才已经派大量人手,将翠芝姑姑的院子看管了起来,想必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叶青璃不得不在次赞许的看了一眼刘大管家,“大管家有心了。”

其实她早已派玄魄去盯着翠芝了,刘大管家如此做,不过是表个要与她统一战线的态度,她又怎好推拒。

接下来,便是一场好戏的开幕,叶青璃当然乐得好好的看下去,岂料,忽然有人来报,如墨病重,性命垂危。

如墨。

细细的柳眉,挑了一挑,脑中在次浮现出那张俊逸无暇的面孔,上次见他的时候,因错害了那名尝菜的婢女,而郁结难解,人已憔悴了不少。

今日病重,难道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原谅不了自己的罪行?

叶青璃觉的无可奈何,这古代文人还真是麻烦。

“大小姐,好歹过去看看吧。”

也罢。

临走是不忘仔细看看,各位掌柜隐忍复杂的表情,唇边笑意渐冷,“本小姐有要事在身,现行离去,稍后在来。”

出了书房,走到后院的时候,不想与一道消瘦的身影碰上。

匆忙下拜,“凌嘉给大小姐请安。”

好像自那日将这绝强的小子救回来后,还未仔细看过一看,此刻看来,人就是瘦了一点,却依然无碍他天生丽质的底子,宛若尘世的精灵,羸弱,柔媚。

“嗯。”

匆匆一瞥,叶青璃已拖着那艳红的裙摆,步步远去。

凌嘉半天还保持着下拜的姿势,久久没能回过神来,他眸光灵动,却染上了丝丝的落寞,那个传说中极其好色的大小姐,居然带他进府后,一直不曾碰过他。

这种情况,他本该欢喜的,但每每想起,那次在水底生死徘徊之间,救他于危难的绝美女子,他的心,便开始不由自主的缓缓悸动。

若他注定要做男宠,那做这个女人的男宠,便是上天给予他的恩赐。

“大小姐,我家公子此刻只想见你。”

刚一步入如墨院,就迎头碰上了如墨贴身伺候的小厮,茯苓,只见这茯苓面容异常的严肃,不曾见预想中的悲伤。

“只想见我?”

叶青璃倒觉的有几分奇怪了,如墨讨厌她还来不及,怎会单独见她,难道当真是病入膏肓,临死也要当面咒她死吧。

若果真如此,她万万不想如墨就这般,悲苦的死去。

“让开。”

推门而入,虽是白日,但房间内的光线很暗,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人,明明房间设计的很华丽,却找不到半点温热的感觉。

步入里间。

如墨并未如上次,埋首于丝被间,而是独自坐在圆桌前,执壶,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明明酒量不大,却要抢灌,呛的眼眶都红了一圈。

既然不是病入膏肓,那便是有别的事。

如墨自然也听到了叶青璃的脚步声,他神色淡漠的扫了过来。

没有了以往的恼羞成怒,也没有恶言的破口大骂,只是那么淡淡一眼,像是日日都见的好友,又像是等待许久的仇敌。

如墨是叶青璃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惊艳到她的男子,那样的温润如玉。尽管此刻,他已憔悴不堪,淡淡的眉宇间,依旧还是有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无关乎美丑,那只是一种气度。

“昔日翩翩才子,不想数日便消瘦这般模样,本小姐心中甚忧,”艳丽的拖地长裙,缓缓的划过脚下的青砖。

那副与往昔一般无二的嘴脸,已出现在了如墨的近前。

这次,他忽然笑了,笑的那般的凄苦,抬手,一杯苦酒下肚,他问:“叶青璃,你此刻心中可欢喜?”

微微一愣。

她觉的今日的如墨很奇怪,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她坦然反问:“何为欢喜?何又为不欢喜?每个人对欢喜的定义都不同,此刻,我只能说,无悲无喜。”

“无悲无喜?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就是没有可开心的,也没有什么可悲伤的,”一双杏核大眼幽幽一转,叶青璃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抬头仔细打量起了如墨。

“你是否还在为那天,被你错害的婢女而伤怀?”

“是。”

又一杯苦酒下肚。

叶青璃则摇头叹息,“何必伤怀,我若是你,就会换个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比如,那个婢女命中就该有这么一劫,就算你不下毒,她也会糟了旁人之手。”

如墨冷冷一笑,一双清润的黑眸,突然变的狠戾,“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无耻的理由。”

叶青璃反唇相讥,“有多无耻?说白了,这世间本就无耻,人人表面光鲜,暗地里谁知到能做出怎样的肮脏之事,这就像是一种不可抵制的规律,人人皆无耻,你若不更无耻一点,只会遭人鱼肉,正好像你此刻的心情……生,不,如,死。”

如墨手执酒杯,缓缓的僵在了原地。

是这样吗?世间人人皆无耻……自小到大,除了真心疼爱的爷爷,还有何人真心待过他?

那个伪善的母亲吗?为了争夺宠爱,不惜大冬天的将他推入荷花塘,来嫁祸给别的姨娘,还堂而皇之的说是为他好,难道这就不够无耻?

还是那个面上和善,暗地里尽给他下绊子的大哥,为了他嫡子的位置,不惜陷害他跟爹爹的小妾有染,逼他出家门,这也不够无耻吗?

还有那个面上与他交好的卓文勋,一口一个兄弟相称,却暗中拿着他写好的诗文,在人前几近炫耀,这也不够无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