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皇宫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陆远之站在陆府后苑的竹林下负手而立。
他颀长的身影投落在夕阳穿透了竹枝的斑驳光影之中,显得更加寥寂清瘦。
片片枯黄如蝶的竹叶自面前一拂而过,稀稀零零,悠然自得。
叶落黄泥的那一须臾,却似漫长了他的整个一生。
凉风透衣而过,陆远之紧握了拳,沉痛无力的声音缓缓荡开,“皇后还是没有放人吗?”
十四郞站在他的身后,巍然立定,“夫人还在天牢。昨夜有一男两女去见过夫人,看来头好像是有权有势的人,能在举手之间就让牢卒点头哈腰,并且还给夫人的脸伤敷了药。”
陆远之倏地皱眉,“一男两女,可查得清是什么来路?”
“来路不明,但一定有权有势,看样子不会对夫人有害。”
闻言,陆远之的心松了松,却依旧有顽石堵在心间,痛得他全身冰凉,“皇后有什么动静吗?”
十四郞摇头,“那老妖婆太奸诈,差点让她查到兄弟们暗中保护夫人的行踪。”
陆远之低声下去,声音疲惫而又沙哑,“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如果天牢有什么异常动静,你就带兄弟们劫狱,一定要活着把夫人救出来。”
“可是天牢戒备森严,兄弟们若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还尚且有一线希望。但他们都不过是一介平凡武夫……”
陆远之急忙转过身,满眼严肃地朝十四郎望来,“那你有办法请到如同你一般的江湖高人吗,越多越好。”
十四郎点了点头,复又摇头,“请
是请得到,但是需要时间,恐怕……”
陆远之斩钉截铁,“那你现在就去办,越快越好,哪怕要我倾家荡产。”
十四郞按剑点头,“是。”垂眸间清晰可见满地枯黄的竹叶上淌了汩汩鲜血。他沿着血迹的方向缓缓抬头,眼中顿时大惊,“东家,你为何又这般折磨自己?要毁夫人容貌的人是公主和皇后,不是你。你又何必……”
“可是,朵朵脸上的五刀是我亲手划破的。”他痛心疾首,声音越来越沉痛无力,“我想体会朵朵心底的痛与恨,可是无论我怎么刺痛自己,都无法体会……她一定很恨我……”
他将空洞的目光缓缓垂敛,喃喃重复道:“她一定很恨我,又到底会有多恨呢?”
十四郞目光刺痛,“东家,你这是权宜之计。为了保住夫人的命,不得不这么做。东家不要再自责了。夫人深明大义,她一定知道的。”说罢从腰间掏出一瓶青花瓷所装的金疮药,道:“东家,让十四郞替你把伤口处理了吧。你再这样拿刀割痛自己,会感染的。”
陆远之蓦地摆手,“不必,你的任务是速速请来江湖高人,潜进天牢保护夫人的安全。”
“是。”
竹林幽径,忽而跌跌撞撞冲来一个粉衣丫环,胡乱朝陆远之欠了一身,急得礼数也忘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东家……皇宫派……派人来了……”
陆远之急急问道:“来了什么人,快说。”
“朱公公传来皇后娘娘的懿旨,还……还……”这粉衣丫环一脸青红皂白,声音结结巴巴,低不可闻,“还……”
陆远之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
了,急忙问她,“还怎样?”
粉衣丫环小心翼翼抬头,眼中又惊又惧,“还抬……抬来了夫……夫人的尸体……”
陆远之一时恍惚,脸色瞬间惨白。
这晴天霹雳惊得他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同石化一般僵在原地。
十四郞握紧手中的剑,急忙又问,“你把话说清楚一些,什么夫人的尸体?”
这粉衣丫环委屈地落下泪珠,小声重复道:“真的是夫人的尸体,盖在白布之下。朱公公说,请驸马爷去领尸。”
陆远之全身发软,血热的心在一瞬间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紧紧抓着,又撕又扯。
他急忙bi近粉衣丫环,一把握紧她的双肩不停摇晃,双眼通红地吼道:“你说什么,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粉衣丫环被陆远之骇人的神情吓得花容失声,大声哭泣。
十四郞上前阻止,扳开陆远之近乎嵌进粉衣丫环血肉里的手,急急道:“东家,还是去前厅看看。说不定那具尸体不是夫人的。”
闻言,陆远之拔腿就跑,跄踉的身影如同一阵疾风般蹿在幽静的竹径之中,掀起漫天飞舞的枯黄叶儿。
他一路狂奔,两侧的缤纷秋色在这一刻陡然转暗、灰败不堪。
近乎整个天地都瞬间坍塌了。
朱公公眼见着狂奔而来的他,急急迎上去,拂了拂身前的犀柄麈尾,细声说道:“哟,驸马爷怎跑得如此之急,慢些,慢些。”
他环顾四周,宫娥、太监、家奴一一排列,就是不见朵朵身影,急忙揪住朱公公的衣领,咬牙吼道:“朵朵在什么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