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御辇上。
朱老板对胡惟庸笑道:“今天多亏了胡相,不然真要下不来台了。”
“皇上言重了,老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胡惟庸受宠若惊的笑道:
“还好有汪相他们,还有几位部堂尽力配合。”
“别提他们了。”朱老板不爽道:“亏咱昨天提前把他们一个个叫去,跟他们说好今天配合一下,不要让场面搞得太难看。”
“呵呵,皇上,恕老臣直言……”胡惟庸笑道:“几位部堂今天没有站出来反对,还压着属下官员不让他们开口,就已经难能可贵了。毕竟……”
顿一下,他苦笑道:“毕竟他们都是孔孟门徒,今天的事情对他们冲击太大了。最后没站出来反对,回头就要被士林骂个狗血喷头的。皇上就别太强人所难了。”
“听胡相这话,你不自认孔孟门徒?”朱元璋瞥他一眼问道。
“老臣拢共没念几年私塾,连县学的门都没见过,实在不好意思滥竽充数。”胡惟庸自嘲一笑道:“还是一心一意效忠皇上吧。”
“哈哈哈哈……”朱元璋便爆发出一阵杠铃般的大笑道:“你个老东西,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皇上对老臣恩重如山,不离不弃,老臣唯有肝脑涂地,舍身以报了。”胡惟庸说着长叹一声道:“只是恕老臣德薄鲜能,这次怕是没法彻底替皇上排忧解难,此事恐怕还远不能了结。”
“知道。”朱元璋点点头道:“老六甩了他们的文庙,又动了他们的科举,算是捅了读书人的马蜂窝,今天虽然糊弄过去,回头他们肯定还要疯了一样蜇人的。”
“皇上有心理准备就好。”胡惟庸顿一下,迟疑道:“不过恕老臣直言,儒教的三纲五常,是垂宪万世的好法度,也不能由着楚王殿下,就给孔夫子的牌位撅了吧?”
“谁说老六要撅孔夫子牌位的?放心,他就是想,咱也不会由着他的。”朱元璋摆下手道:“孔夫子那套能安定人心,让老百姓懂规矩,咱肯定得用的。”
说着他一脸不悦道:“再说另加的五学一馆,都是致用之学,跟他儒教的经学,并不冲突嘛。干嘛一个个要这么激动?就跟刨了他家祖坟似的?”
“呵呵,皇上明鉴,还真跟刨了那些孔孟门徒祖坟似的。”胡惟庸苦笑道:“当初他们费了几百年的功夫,才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一家独大了惯了,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一家独大惯了?也太没数了吧!”朱老板哂笑一声,尖酸讽刺道:
“他们在早年能干得过佛道两教?也就是在宋朝过了一段说了算的日子,还干的一塌糊涂。到了元朝,又让喇嘛教压下去了,都‘人分十等、九儒十丐’了都,还一家独大?呸!”
“……”胡惟庸感觉龙涎都喷到自己脸上了,唾面自干的苦笑道:“皇上这老底揭的,还真是不留情面……可能也正因如此,他们到了本朝,就极力想避免元朝的遭际,想要恢复宋朝的荣光吧。”
“是他们在宋朝荣光,宋朝可不荣光!”朱元璋歪靠在微微摇晃的明黄软榻上,一脸不屑道:“这帮人,其实跟和尚道士没啥区别,念念孔夫子的经,把三纲五常维护好就行了。搞别的,他们都是外行。”
“要不怎么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胡惟庸附和的笑笑道:“老臣这些年,也深感这些读书人,说就天下无敌,做就无能为力。真正办事儿,还得靠下面的书吏。”
“不是百无一用,是他们就这个用处。你让这帮只读四书五经的儒生,去搞平准资生、农田水利、法律刑名,他们就是外行。圣人没教这个懂吗?”朱元璋便大发牢骚开了:
“尤其不能让他们掌兵,咱大明朝的军队要是哪天归了他们管,伱信不信?咱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虎狼之师,不出二十年就要变成一群仗都不会打的土鸡瓦狗。“这就是咱为啥要开国子大学,设立六学一馆的原因。咱得培养点能干实事儿的人,明白吗?”
“老臣完全明白,老臣坚决支持皇上和楚王殿下的改革。”胡惟庸便坚决表态道:“至于朝野士林那边,老臣会尽全力去做工作,让他们接受现实的。”
“嗯,有劳胡相了。”朱元璋满意的颔首道:“咱知道这场战役很难,但既然打开了,再难也要坚持下去。等过几年,第一批大学生毕业上任,情况就会好很多的。”
“是。”胡惟庸颔首道:“老臣也坚信这点。”
“嗯。”朱元璋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高兴笑道:“除你之外,咱不想再用任何人当宰相了。”
“皇上不至于,老臣终究会致仕的……”胡惟庸受宠若惊。
“呵呵,那还不是咱一句话的事,咱不会让你致仕的。”朱元璋霸道道。
“唉,老臣也离不开皇上啊……”胡惟庸肉麻起来,那绝对是一个顶俩。
君相二人便又说了好多掏心窝子的体己话,一直到宫门口,朱元璋才放胡惟庸下了御辇。
待到御辇进去大明门,朱元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子,这时开口道:“父皇,情况有些棘手啊,文官的反应,比预想的还要激烈……”
“是啊。幸亏胡惟庸现在转了性,不然今天咱们爷仨真要下不来台了。”朱老板郁闷道。
他甚至为此临时修改了圣旨,先将官制改革秘而不宣……不然今天辟雍里,非要炸了锅不行。那样太难看了。
“那官制改革……”朱标试探问道:“要不要先缓一缓。”
“不必。”朱元璋却断然道:“今天是怕典礼进行不下去,过了今天就无所谓了。明日早朝便宣布。”
说着他杀气腾腾道:“反正一个蛤蟆也是抓,三个蛤蟆也是抓,谁不服,就跳出来!杀,杀到没人为止!”
“唉……”太子长长一叹,知道一场血色政潮不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