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平回殿时, 王琢正与周炼在床边相视而笑。
周炼一身软软的棉布白袍,面色尽是疲倦与无奈,正靠在床头, 扯开了嘴, 温和地看着王琢, 轻轻的笑。
王琢刚笑的欢快些, 娇娇嗔嗔的, 不似以往清静样,朝他说道:“琢儿若帮陛下做成此事,陛下也须顺了琢儿的心意才好。”
周炼正和和气气地回着好, 青平加重脚步,走了进去。
王琢起身朝她行礼, 青平略为笑笑, 坐到周炼床边, 从宫人手中端过药碗,说道:“皇上该吃药了。”
王琢后退一步, 行完礼要出去,临转身朝周炼顾盼一笑,周炼亦回一浅笑。
青平怒火中烧。
青平脸无表情,端了药碗,妥了一勺汤药, 开口吩咐:“张嘴。”
周炼仍是一脸疲倦, 一脸无奈, 乖乖张嘴, 如司了机关的木偶般。
青平一面喂他喝药, 一面走神。
如今虽是周炼做了皇帝,但王相是首辅大臣, 王琢又是除了她以外,周炼唯一的嫔妃,自已则仍是独身一人。
两人如木偶一般,一个喂着,一个喝着,只听外面宫人来报:“太后在殿中晕倒了。”
周炼正咽下一口药,差点呛着,咳了一下,急忙起身,扯了胸前伤口,咬牙忍痛问:“怎么回事?”
“吴王在狱中畏罪服毒自尽,太后听得消息,便昏了过去。”
周炼起身急忙要往外走,听了此话,一个踉跄,面色苍惶刹白,问:“大哥在狱中自尽?”
宫人惧怕俯身不语。
周炼等不及他回答,忙先撑起身来去看太后。
张御医起身相迎,道刚用了药,施了针,太后正睡着,请皇上稍后再来,待太后休息片刻。
周炼看了眼睡着的母亲,便又起身出来,边朝狱中走,边朝众人发怒:“吴王在狱中自尽,狱中守卫为何如此疏忽?”
青平忙起身来到他面前,道:“吴王并非自尽,这,是青平的安排。”
周炼一脸惊诧望向她,仿似不认识她般,见了青平一脸坦然,竟有一丝异样神情浮现,青平从未见他如此表情,后退一些,周炼满眼寒冷与绝望盯了她,青平只觉周身寒冷,不知如何与他说话。
周炼转身前行,青平跟在他身后又问:“吴王侍卫周虎一向以谗言蛊惑吴王,前几日宫变之时,竟将母后与顾将军囚禁起来,青平以为也留不得。”
周炼不理她,青平扯了他,周炼竟是眼中水光闪动,死死盯了她,目光骇人,一甩衣袖。疾步离了她。
晚间周炼听太后醒来,便命人备了清粥,过去看望。
太后一脸惨痛失神,扯了他问:“煅儿真的去了?”
周炼俯在他母亲怀中道:“大哥自知愧对父皇母后,终日自求一死以赎罪,孩儿只好成全大哥。”
太后看了他,不信他所言,问:“你大哥果真如此说?”
周炼点头。
太后推开了他,道:“你父亲年轻时家境贫寒,为官也曾做些贪财之事,我也曾多次苦劝,后来离官进京,便遭了山贼盯上,害你小妹丢了性命,我便日日吃斋敬佛,望了赎些罪过,我只道你父亲这些年是改了性子,却不想又惦记上皇位,那皇位岂是人人能坐,称孤道寡,称孤道寡,你们个个想称孤道寡?”
周炼刚开口道:“母亲……”
太后转身,连连冷笑:“想不到我周家竟得如此结果。”
周炼静立痛哭,太后倒是冷冷静静说道:“此后,哀家只在此殿中吃斋念佛,望能赎你父子三人的罪过。哀家没有请皇帝来此,皇帝也无须再过来看哀家。”
周炼扯了她的衣,唤:“母后……”
太后竟笑着问:“炼儿不答应?”
青平第二日去找周炼时,周炼正坐在椅上,将头埋在面前一女子腰间,青平略一恍神,定神一看,竟是王琢,站在他面前,将他揽着轻拍他的背,如哄小儿般,周炼则半日一丝不动。青平在门口呆了半日,愣着神,两人何时就如此亲密起来,怪不得周炼回来这些时日,都不曾来找过她,两人碰面,也无一句相互慰问的话。
半晌见两人仍是俱无动静,她便一转身出了殿来。
出了殿正遇着一人躬身朝她行礼,青平怒着道平身。
来人抬头,青平见了来人一身清雅,不免展颜一笑,唤道:“谨之兄。”
刘慎朝她温和一笑,清俊的脸比往昔多了些柔和。
“谨之兄,这是要去找陛下?”青平笑着问。
刘慎回道:“谨之有些事要请圣上示下。”
青平仍是笑着,那笑却已变了味道:“那青平便提醒谨之兄一句,此时不宜。”
刘慎纳闷不解其意。
青平的笑转为寒冷嘲讽般:“因为你那英明神武的皇上正与人缠绵呢。”
刘慎稍一愣怔后才回过神来,看了她生气的脸,失声一笑,道:“谨之有些话,不知公主是否愿听?”
青平皱了眉,不用问便知他又有何话,只不过是劝她如何与周炼相亲相爱,只是这些,不也是身不由已?该怎么回他一回,以后莫要提周炼如何对她一片赤诚,行不?她是公主时,他对她一片赤诚,还情有可原,如今,还想仰仗着他对自己有多一片赤诚,岂不是笑话。
忽然想起一件事,不容他说,自已问道:“前几日宫中变故详情如何,青平倒是很想知道,为何先皇病逝几日,吴王不趁机登基?”
刘慎笑着,倒是三言两语说完:“王相手段了得。所幸吴王也只是一时糊涂,事后未再对臣子再下毒手,所以两相僵持,拖延了几日,让陛下得以回宫。”
青平呐呐自语,王相,王相,那可不好对付。
刘慎待了半日,见她没了言语,便开口道:“谨之多次跟公主讲过,寒梅兄对公主……”
青平烦躁的打断他:“你还敢直呼他的名字?连青平日夜与当今圣上相对,都不能摸清他的脾性,谨之兄以后还是小心为上,免得一时触怒龙颜,丢了性命。”
刘慎呵呵一笑道:“公主多虑,寒梅性格,最为仁善。”
青平愤愤怒视着他,怎么能如此大意,不闻伴君如伴虚。
见刘慎后退一步,行礼又要离去,忙又拉了他,问:“谨之兄与王相可是相熟?”
刘慎道:“王相曾是家父学生,虽与家父有些不和,却是正直之人,公主不必担心。”
青平便又问:“那王琢呢?”
刘慎笑道:“年幼时倒是常常带她玩耍,长大后虽极少见面,想来也是心思正派之人,公主也可放心。”
青平亦跟着笑:“依谨之兄看来,这天下便没有坏心肠的人了。”
刘慎正望了她笑,却是一抬头间,拂了拂官袍,跪身下拜。
青平回头一看,远远殿门口,正是周炼送王琢出来,见了他二人,便黑着脸从殿门口过来。青平忙也跟着行礼,心内却是一阵愤愤不平,怎么就和王琢那么亲密,见了她便黑着个脸。
只是不知,周炼也是心内如此,为何与刘慎有说有笑,见他便变了脸。周炼将刘慎扶起来,也不理青平,她便自己起身。
王琢则一脸惊艳般,离了周炼,便窜至刘慎身边,仰面开口笑道:“谨之哥哥,好久不见。”
青平抬头望向周炼,自己的妃子刚刚还与自己亲热,而今眼前便奔向别的男人,他是如何作想。
却不想周炼亦是拿眼在看她,忙摆出有礼一笑。
刘慎清俊面孔柔和一笑,竟扯出脸颊边许久不见的小笑窝,和着整齐的牙,闪着令人沉醉的光芒,退后一步朝王琢行礼:“臣见过琢妃娘娘。”
王琢倒是呆了一呆,将脸望向周炼,周炼苦苦一笑,过来轻携了她的手,道:“刚才不是还吵着说要回去,我召谨之兄过来,有些事要谈,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青平与王琢行礼告退,王琢临转身前,将刘慎万分纠结地望上一眼,青平见了,心内笑道,周炼你看看,你的妃子在你面前对别人见色心动,一面奇怪,自己与周炼一向还可谓和睦,不知为何见他失落,如此畅快。
周炼不解为何两人都是笑意盈盈离去,自领了刘慎身进殿。
皇帝书房内,刘慎进言:“臣与众人商议,正月壬辰是吉日,可就于当日告庙改元赦天下。”
周炼道:“此事便着谨之兄去安排。”
刘慎犹有疑问,周炼见他犹豫,便问:“还有事?”
“此次宫变,全靠王相稳住事态。”刘慎说道。
周炼心不在焉:“朕自会封赏下去。”
刘慎仍是无意告退,周炼道:“谨之兄有事便直说?”
“臣要请圣上示下,皇后人选可有选定,臣好着人安排。”刘慎道。
周炼倒是一愣,仔细看了看他,才缓缓开口:“自然是青平,虽则王相此次有功,但琢儿性情更不适合坐后位。”
刘慎松了口气般,道:“那臣便去安排。”
周炼点头,在身后用探寻的眼看着他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