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延福宫是诸宫里头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却不似前宫那般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多是些各自独立的院落组成。盘旋曲折复道萦纡终于进到一不大的院落。
青砖灰瓦的四间北屋,阴地的墙角上隐见败落的苔痕,这个院落于前面金瓦赤梁的恢宏大殿相比,实在冷清了许多。
手持拂尘的宫人在门口高喊了一嗓子:“驸马都尉觐见太后的呐……”
李二想不到太后的居所竟然是如此的简陋,正仔细的打量间听得屋子里的太后:“驸马也是自家人的,莫报了,进来的吧。”
前厅铺了毛毡,一张大大的红油条案,摆了几株兰花,旁是一条大通炕,炕桌上赫然是个针线笸箩。李二不知道这大宋的老太后是不是很要做针线活儿,不过这大宋的皇太后比满清的那个圣母皇太后,比那个一顿饭就要两百多道菜的老佛爷要简朴的多了。
宫人撩开侧厢的大布幔子:“驸马请进。”
里头迎面供了观世音菩萨的小塑像,旁有几个菩萨的佛像在下首,香炉里燃了三柱香火,青烟袅袅的模样。
老太后在左首,长平公主正在聆听老太后说一些佛礼。
早有宫人拿过黄皮子的蒲团,李二见礼之后便也坐了。
但见老太后素衣布鞋,虽有些清瘦气色却是好的很:“前番听官家提及,说驸马认捐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修河,近日问了公主方知是实情的。哀家真的不曾想到驸马竟然是如此的清贫,哀家这里还有些个体己钱,一会子叫驸马拿了回去,好歹是天家的人物哩,忒寒酸了面子上也不好看的。”
李二这人从来就不是个胸怀大志的,也不向往那纸醉金迷地奢靡生活。对于银钱看的不重,不过眼下确实到了急需用钱的地方。却是不愿意拿了太后的钱去花销,省得以后叫人家念叨:“太后盛情却是好的,想太后刚刚认捐了万贯治理淮河,怎好要太后的体己钱哩。人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与渔,眼下却是有个赚钱的好法子,若是太后能帮上一帮。赚取银钱易如反掌。”
想李二中地太多超前的知识,要是成心的捞钱确实不是很难。
长平公主笑的花枝乱颤:“驸马说的还是那承办邸报地事情吧?那邸报可是分文不取的东西,谁承办谁亏本的……”
长平公主如何能够理解媒体的威力,李二当然是清楚明白的:“正是想要承办邸报,还请太后对官家说道说道才是地哩。”
“公主于哀家提起过此事。我看驸马还是莫承办了的,那邸报是赚取不到分文还要贴钱的东西……”
“太后不知,”李二暗暗发笑地说道:“我还有些个手段不曾用上哩,若是叫我承办邸报,必然不会亏本。”
那邸报本是作用不大。发行量也小的可怜,无论盈利还是亏损都不会有多大的数目,何况邸报上的内容还需要枢密院审核之后方可刊印。太后道:“哀家也知道驸马是个有手段的,既然驸马有这个心思,明日里官家来问安号的时候我便说说。”
“谢太后,”李二欢喜的趁热打铁:“办那邸报可以减轻朝廷的刊印费用,想来官家不会回绝地,然邸报若是办的好,还需两个人手。我知道两人最擅经营此事,然那二人却是有罪之身。好似还在大牢里头的……”
“甚的人物?”
李二便将田一本和万分利二人的事情说了:“此二人虽是毕家余孽,却实实地是有大用的……”
“原是那毕家余孽哟!”太后悠悠地说道:“这些个时日我也参悟了些个佛礼,能少罪人的地方还是少罪人的好,不过那二人却是有大罪在身,也不知刑部能不能量刑量的轻些。朝廷里的事情总是不好干涉的,最多于官家提及。还要看官家赦于不赦他们才是。”
活字印书之术虽早是有了,却还不能得到普及反而为朝廷所禁,历史就是这样,并不是所有好的东西都是一帆风顺的。
看老太后这么说,李二只能等待皇帝的意思,实在不行只好亲自操刀上阵,再想别的法子把活字印书的禁忌解开。
李二说道:“万望官家不要砍了他们二人的脑袋哩!”
长平公主笑嘻嘻的说道:“现如今母后信佛信的厉害,最见不得杀生之举,敢不成母后还能修成正果的哩!对了,驸马还是赶紧的赚些银钱才是,二月十九是母后的寿诞,可是要拿份厚礼的……”
李二明明记的上回太后做寿之时是隆冬时节,怎改成春天做寿的了?
老太后微微笑道:“二月十九本是观世音菩萨的佛诞之日,哀家不过是想沾些佛性,便把寿诞改在了二月十九的,到时候还要做几场法会,祈求我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知道驸马清贫,也不要你们孩子家的甚么寿礼,来了便是好的……”
李二惊的嘴巴都合不拢,生日也是可以随意的改动的么?
在古时候,为了某种需要改动祖宗姓名、篡改族谱的事情也是寻常,更不要说是修改生日的。许多的人家为了有个好的八字,经常把生日改来改去。去年是初八生人,今年就有可能改成是十八生人,本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又拉呱了几句闲话,老太后道:“近日便是如此的了,你们两个都下去吧,我要开始理佛的,见不得打搅。”
长平公主早就坐不住的,笑嘻嘻的拉了李二出来,十分暧昧的抚摸李二的手背,十分娇媚,百分柔情的说道:“驸马都我那长春宫去坐坐的吧……”
“我便是不去长春宫了的,家里还……”
“还又春娘和喜儿,是也不是?”长平公主暧昧的笑道:“我新用那花容露换了丽妃的个好稀罕物件儿,是吐蕃人献过来的,听说是用那牦牛的命根儿炼制而成,药性极烈,男女都可用的上,正好用来试验试验那狮子博兔的花招……“
历朝历代的皇宫里都不曾缺少过春药一类的玩意儿,以长平公主的秉性,就是弄一些也不足为奇。然而李二对于这种东西却是没有丝毫的好感,又听得长平公主说要用什么“狮子博兔”的花样儿,更是敬谢不敏:“那东西最是伤害身子,公主切莫沾染。且按照我朝例律,我也不能在宫中留宿,等公主回了驸马府,咱们夫妻再……再团圆不迟。”
长平公主贼贼的笑道:“哪个叫你留宿的,那快活的调调儿定要晚上方可做的么?白日里一样可以做得哩!”
“总是不成,要是叫人知道又是说不清的麻烦,那个啥……我先走了。”也不待长平公主说话,李二一溜烟儿的便跑。
长平公主看李二惶恐的逃离,吃吃的掩口而笑:“便再等几日,狮子终于是要博兔子的。”
由于长平公主还要在宫中支应一众的繁琐事宜,分不开身子,驸马府上是难得的清净几日。
李二趁了这个空当,便一直的在罗芊芊处指导那天舞。
由于罗芊芊舞中霸王的名号很是响亮,再加上老琴师亦是知道不少的个中高手,短短的时日便联络上几十名乐师,除汴梁的乐师之外,竟然还有许多是来自外地。想来老琴师
那样的江湖人物,自然有他们秘密的联络方式,这才能够办事神速。
那些个女子看天舞的架势越来越大,练习的更加刻苦,配合也是愈发的默契,尤其是那领舞的哑子少女,更是身段神韵兼备,已有了六七分的模样。
“过门之后,便是要用钟鼎之音,钟声还是不够悠远。第二变化之后,乐曲虽是热切欢愉,琴声确杂的多了,几不可闻。安大叔的筝技虽高,终究是一个人的力道,不若再找些个古筝高人配合……”
光是十三柱的长筝便已经有了六架,再加上老琴师的素卫铁筝竟然还是不够。
老琴师正色说道:“李相公也不必再添,我这铁筝已是极高极清,扬调若是以我那铁指法来奏还可以高上许多的。”
“好,再开试试。”
不用指套来奏铁筝端的需要极高的功夫,老琴师所言果然不虚,真的达到了李二所要求的地步。乐配舞,舞配乐,相得益彰更显意境,天舞之舞在众人的伴奏下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这一场下来,众人皆是大为欢喜,月月满面得色:“恩公的呐,这天舞从来不曾舞的这般好过,应该算是成了的吧?”
罗芊芊摇头道:“依我来看,距相公所言的境界还差的远哩!”
李二笑道:“也不算差的远了,好歹也有了六七分的模样了,舞蹈乐曲虽是配合极佳,终究还是缺了许多的东西,难以达到至高境界。”
众人哗然,这天舞已经是练习的相当纯熟,乐曲也见气势,众人早就惊叹不已,应该算是举世无匹的才对,为何李二还说有三四分的差距?
李二道:“诸位好生的练习,越是纯熟越好,剩余的三四分颜色就叫我来给天舞加上去吧。这天舞距面见世人之机已是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