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箭矢齐发,还真的是有几许的杀意!
大宋的箭矢不似北人之箭那般的狭长,力道也要小了一些,奈何大宋武备打造的甚是精妙,箭簇为燕尾之形状,极其的尖锐,五十步以内便是用了寻常的短弓亦能穿破北人的皮革铠甲。如今是居高临下,万千的灾民更没有丝毫的战斗经验和防御措施,不要说是抵御箭矢的木盾铠甲,便是衣衫也不得周全,城下蜂拥而至的灾民其下场可想而知!
无数的灾民当即中箭,接连的扑倒在第,很快就为后面潮水一般汹涌而至的后来者踩踏,纵是有几声凄厉的临死呼喊也很快就淹没在鼎沸人声之中。
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纷飞的羽箭没入阴沉昏暗的天空,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迅速的弥漫开来。
“放箭……”风声凄厉如号,强劲如刀,苏子瞻的发髻都开始散乱,头发在风中披散开来,状若疯狂的尤自不住的呼喊:“尔等速速退开……”
远处旗杆吊斗之上的红云真人也不晓得是用了个甚的法门,手中一个小小的物件儿猛然喷出两三仞的火焰,照耀的暮色陡然一个光明:“白莲圣母护持弟子真身,刀枪莫入的呐刀枪莫
“红云大师傅再显神通,护持弟子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为箭矢不住杀伤的灾民为那白莲妖人所鼓舞,完全无视漫天的箭矢,一面呼喊了“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的“豪迈”口号,一面继续为箭矢所射倒在地,方欲挣扎的站起身来,已为后面的人潮踩踏为肉泥,和地上稀烂的软泥融为一体。再也呼喊不出那“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的号子……
身旁地灾民不时的为箭矢洞穿,凄惨的哀嚎着倒下,万千之众活似根本就见不到身旁不住的倒下之人,只顾翻翻滚滚而来,蝗虫一样。铺天盖地漫山遍野……
视野里全都是黑糊糊涌动翻腾的人潮,便如洪水将至时候河沿儿上密密麻麻的蚁群一般。看的人心直颤两股战栗,空气中也漂浮了沙尘混合了血气地那股子恶心味道。
由于城下灾民的数量实在众多,每一支箭矢都是带了伤亡的气息,都意味着鲜血与死亡,可以轻易的杀伤。
灾民为白莲妖人所鼓舞之下。疯狂的前涌,“扑通”“扑通”栽进护城地也不知有几,那护城河虽已为灾民填充不少,还是有丈余的深浅,此事已过寒露。天气已是冷的很了,沟深水寒的护城河水之中隐隐可见无数双手胡乱的抓挠,好似在寻找救命地稻草。便如顽童投掷在河水中的枯败树枝。只几个浮沉,就为新跌落进来的身躯砸到了沟底看灾民已是疯狂如斯,叫人如何能够不动容?
苏轼心头震撼,真地为这伴的屠杀场面所震慑,若说诗词文章才真是苏轼的本事,临事而绝也不逊于旁人,却不是个能够视认命为无物的,也做不到对城下灾民性命的绝对漠视。接连放箭的士卒兵丁更非是久经战争的悍勇之人。看一个个鲜活灵动之人倒在自己箭矢之下,亦是心头巨震,大生恻隐之心,羽箭有所稀疏。
蚁群一般灾民迎头而上,后面是几十万汇集而成的滚滚洪流。洪流之中包裹着那高高地旗杆,在“白莲圣母。刀枪不入”的呼喊声中惊涛拍岸一般的冲击徐州城。
看灾民愈发的疯狂,苏轼等人更是色变,几十万饥饿的灾民时刻面临死亡地威胁,只有进的徐州才有生存下去地希望,在生或死的选择时候,人性已是癫狂!若是任由其作为,徐州百姓当有大祸,稍一犹豫便是咬牙的命令再次放箭……
“苏……莫在射箭……再不能杀的……”李二急急的阻拦欲再次射杀灾民的苏轼。
“驸马的呐!”苏轼苦笑,无奈的说道:“我岂是那嗜杀之人,奈何本官为徐州太守,自然要为徐州的合城百姓为计。两淮灾民的情形便是如此疯狂,怎能叫他们进的城来……”
李二无言!苏轼为徐州地方官,自然是要为徐州着想,这就是他的本份,实在无可厚非。即便是李二这般心慈面软“成不得打事”的人物也不打可能会在此种情况下打开城门,若是真个放灾民进城,徐州的百姓同样会沦为灾民,徐州灾民于两淮灾民的区别仅仅在于一个是人祸一个天灾罢了。
苏轼苏子瞻射杀灾民亦是不得已而为之,透过昏昏沉沉的暮色见下面灾民已经死伤无计,亦是大为恻隐,却是无可奈何……
几十万的灾民一路而来,早不知有多少倒毙在路途之中,只是一路的奔了徐州,奔期盼着能够得到一口救命的吃食,能有个活命的机会。不想徐州却是闭门不纳,越聚越多的灾民在饥寒交迫之中时刻面临死亡的威胁,同样是无可奈何。
人性便是如此,到了这个地步,便是白莲教的“白莲救世刀枪不入”的言辞也颇为可信(不信又能如何?)为了那微薄渺茫的生存机会,只有听从白莲教红云真人所言:若活命,进徐州!
徐州虽是固若金汤,灾民亦有几十万之众,便是生生的硬踩也能破了徐州……
便是存了这个想法,便是看到了左右是死不如舍命一搏的局面,灾民这才悍不畏死的冲击徐州城!
死几千人又算得甚么?就是死去十万,还有二十万人,依旧有大半的生存机会,为了这点希望,便是生命也值得拿出来博上一博!
“苏大人,莫再射箭了!”看每一支箭矢都在伤害那些苦苦寻求活路的灾民,素以“人”为最高的李二实在看不下去:“都是我大宋子民,俱为中华儿女,如何能够……如何能够……”
说话间便闻得一声巨大声响,腾起漫天烟尘,仿佛有甚高大物件儿坠落一般!
灾民之中爆发出一声欢呼!
远处站立在吊斗之上的那红云真人有是从掌中器物弄出一道火焰,高呼:“白莲圣母庇护弟子,天兵神将为我所用,鬼神辟易山河让路的呐……”
灾民情绪更是激昂,再法声喊决口的洪水一般席卷而上!
苏轼面色一变:“不好,是吊桥!”
果然就是吊桥的!万千的灾民不顾性命的填充徐州护城河,甚么砖、石、土、瓦,甚么草、木、檩、条一股脑的往里头丢弃,便是人的身体也填充进去不少。俗话说的好,万蚁搬山群萤辟月,说的便是这个道理了。
十数万的人手齐齐发动,填充一道小小的护城河又算得了甚么?何况灾民已经红了眼睛,便是泰山在前,亦有勇气搬泰山而填北海!
护城河已是极浅,无数的灾民轻易渡过,城墙根儿处本就是弓箭的射击死角,灾民以石块铁器等物硬砸吊桥的转轴。粗如人腿的吊桥转轴自是不大可能为灾民砸开,然那安装转轴的城墙之处却没有这般的坚固。
灾民用手上最为原始的工具生生的将转轴的楔子砸的开了,整个吊桥便是“咣当”一声坠落,斜斜的拍在护城河上,本为阻挡灾民的护城河顿时变为通途!
数以千计的灾民不顾一切的蜂拥而至,狭窄的吊桥容纳不下,也不晓得有多少人被挤落河水之中。好在那护城河已不是如何的深了,灾民在河中凫水而上……
吊桥既是已破,护城河再也没有了多少作用,徐州所以为抵挡者只剩下那道还算坚固的城门。以几十万的灾民数量,每人一脚也不难破城,若是城门再破,就是再也挡不住万千的灾民涌入了……
“弓箭手,放箭,但有靠近者,一体格杀……”事态已经危急,真是容不得再做那妇人之仁,苏轼必须首先考虑徐州的安危,而不是去思虑灾民的死活。
在两害相权的时候,苏轼自然会优先考虑徐州的利益!
面对手无寸铁的灾民,便是心坚如铁也会恻隐,今日的血腥已经是足够的多了,一边倒的杀戮已经叫那些弓箭手胆寒心颤抖,奈何要保住徐州合城的百姓,不得不对那些已经疯狂的灾民行杀戮之事!一张张的短弓再次扬起,虽厌腻了如此杀戮却依旧要进行。
“白莲圣母,护持弟子,刀枪莫入,水火不侵呐……”
“刀枪莫入,水火不侵”
“刀枪莫入,水火不侵”
灾民亦是意识到了泼天的箭雨会再次的带走无数人的生命,可眼前已经破了吊桥,只要再破城门便可入得徐州,便可以得到赖以为保全性命的食物……
必须进城……
破城于守城的双方都是无奈,都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苏轼再也没有了退路,再次的高举起右手,只要手掌一落,箭雨便是泼出,便是有无数人丧命……
奈何苏轼不是那嗜杀之人,实在不好轻易的下那放箭的命令,还在犹豫……
“咚”的一声,灾民好似在用甚的巨物撞击城门了……
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再也等待不得,苏轼暗暗咬牙,手掌便要落下……
“苏大人且慢!”李二急急的大呼一声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