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儿呆在了那儿。
呆了一阵子,李果儿开始用力地点头,眼泪也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就落了下来。
李花儿的心猛地一疼。
她向前挪了挪身子,抬手帮她将脸上的眼泪擦了去。
“现在哭吧,到时候见了娘,可得和娘好好说说话,不能只哭,知道吗?”李花儿柔声安慰了一阵子,又叮嘱了一句。
李果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抽泣说:“嗯,姐姐,我都听你的。”
李花儿看着李果儿对自己依赖的样子。
这是很好的女孩子,她希望能照顾这个小妹妹,可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尤其是此时的李花儿,对自己究竟是谁都完全的空白,又怎么敢笃定今后呢?
是以,李花儿拉着李果儿的手:“果儿,”她的语气很郑重,“很多时候,你也要有自己的主意,不用都听姐姐的。”
不然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情,你又该如何呢?
李果儿并不懂李花儿的心意,只是摇摇头,道:“不,就要听姐姐的。”
李花儿噗嗤一声就笑出来:“嗯,就这事情上,果儿可有主意了。”
李果儿想了想,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
她年纪小,本来就好看,如今这带着泪的一笑,就像那县城里常有人的瓷娃娃,可爱极了。
李花儿也笑了。
事情要慢慢来,她想多教李果儿些东西,便是希望有朝一日,她就是独自也能过活。
姐妹二人的笑声将这屋子里方才的愁绪冲淡了一些。
就在这时候,院子外突然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花儿在家吗?”
李果儿先听出了声音:“是柳奶奶。”
李花儿点点头,对李果儿道:“头发干之前,不许出门。”
李果儿对着李花儿做了个鬼脸,但依旧是老实地坐在那儿,顺手拿起来地席旁放着的书,又怕低头久了头发开了,便将书擎着,艰难地看了起来。
李花儿出了屋后,将房门关上,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柳奶奶自县里回来了?喜福如今好了?”
几天没见,柳婆子看着像是老了好几岁的样子,但是眉眼之间的精气神,却意外地多了不少。
而旁边扶着柳婆子的,正是喜福出事儿那天,那个热心的、肤色有些黑的妇人,穿了一身石青色的衣服,衣服又干净又整齐,头发也梳地一丝乱发都不见。
柳婆子一看见李花儿,顿时就要往地上跪,口中道:“花儿,奶奶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呀。”
李花儿顿时吓了一跳,此时她还在院子中间,想赶过去扶一把都难。
她忙向一旁躲着,边躲边对那热心妇人道:“这位婶子,快帮我扶着柳奶奶!柳奶奶,您这样可是要折我寿数的。”
那热心妇人也被柳奶奶吓了一跳,忙伸手拉着柳奶奶,口中抱怨道:“我方才怎么给您老说的来着?花儿才十三岁大,你跪她不是要她命吗?”
柳婆子被妇人拉住了,拿帕子擦着泪,哭得连话都不完整,只是一个劲儿给李花儿道谢。
那妇人一旁看着,对柳婆子道:“您老真没用,只顾着哭。”
说罢,对李花儿笑道:“如今喜福已经大好了,还得了甚好的机缘,都是花儿的功劳呢。”
如今李花儿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将院门打开,笑道:“不管什么事儿,奶奶和婶子先进来说话吧。”
那热心妇人见李花儿关门关窗,又眼尖看见李果儿头发包着趴在窗上,就笑道:“哟,果儿洗头呢吧?我们就不进去了。”说着,将挎着的篮子塞进李花儿怀里,“这些是你柳奶奶攒的鸡蛋,还有从县里买的点心,不值几个钱,你拿着吧。要不收,你柳奶奶又要跪下了。”
此时,柳婆子也哭得缓了过来,忙道:“是是是,花儿千万要收下。”
李花儿没办法,只好将东西抱在了怀里,笑道:“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却收了这么多东西。”说着,她又对着柳婆子道,“方才这位婶子说什么机缘,可是喜福遇见什么好人了?”
柳婆子点点头,道:“是,喜福拜了个好师父,要学医术了。”
李花儿听说,也很是意外:“是县里的那个仁心医馆?”
柳婆子忙摇头:“不是,是个白胡子的老先生。”
李花儿听得有些古怪了。
旁边的热心妇人嗐了一声,推推柳婆子:“你老说得,谁能不糊涂?”说着,又对李花儿笑道,“是这样子的……”
妇人清了清嗓子,道:“喜福到了医馆后,大夫看了也说处理得好,但是要住些日子看看。这住到第四天的时候,就来了个白胡子老先生,给王大夫看了个什么牌牌。”
妇人说着,用手悬空画了一下,比了个不大的长型,“哟呵,那医馆的王大夫看了牌牌之后,好生热情的,两个人关那屋子里说了好久的话,出来了之后,正好撞上了喜福。这老先生就说什么看喜福是个伶俐的孩子,如今他身边缺个药童,问柳奶奶愿不愿意让喜福跟着学医。那王大夫也在旁边说,喜福有了好大的造化,便是学不成名医,也能学个一技之长云云。然后,喜福就被留在仁心医馆了。说也不用什么四时节礼,也不阻着喜福回家或者你柳奶奶去看,只要肯吃苦就好。”
这妇人说话速度极快,仿佛不喘气一样,也不管人听不听地分明,飞快地就说完了一串话。
幸亏李花儿想事情快,听完之后,便也明白了。
想必那白胡子老先生是哪方云游来的名医,行到此处歇脚,恰好又遇见喜福,才想收了个药童。
而且是留在仁心医馆,那医馆听说也是常年在此的老店了,想必不会出什么大纰漏吧。
所以,李花儿也很为柳婆子开心,笑道:“如此甚好,喜福将来有了出息,对柳奶奶也好。而且,留在县里……也好避开前些日子那样的祸事。”
李花儿这话说得,便是意有所指了。
柳婆子如今心情难得的畅快,只是不住地点头,笑道:“是,前些日子要不是花儿,只怕……你奶奶的心都要被剜了去。”说罢,又要开始垂泪。
显是没为李花儿的话细想。
倒是旁边那个热心妇人,听懂了李花儿的话,对着李花儿一使眼色,道:“可不是呢?这世上的事情,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一群豺狼,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