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梓瑶回到宫中,思来想去之后又觉不妥,连忙遣了晚秋过去熙临宫那边打探消息。
引她入圈套的人,分明只是别人设计她而施下的诱饵。那个躲在背后的主谋才是真正想要置她于死地人。
这个人会是谁?莫梓瑶的心中虽然有着几个怀疑的对象,却也不敢随意下定论。主谋并未出面,没有蛛丝马迹可循,那么一切只是猜想。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尽快寻出那一男一女,看看能否从他们的口中探得指使之人。既然他们只是奉命于人,那如今情形一旦暴露……
“不好!”莫梓瑶蹙起眉头,突然‘唰’的一声站起身来,朝门口喊道:“来人,备轿。”
守在门口的玉芝目中稍稍有诧异之色,随即沉下眼应了声,连连下去吩咐了。
再度来到熙临宫,远远的莫梓瑶就挥手让轿夫停下。下了轿,她下令让众人在此地等着,而她自己则是小心的走到宫殿的侧门口,躲进了石柱的阴影之下,目光朝大殿门口看去。她不敢离得太近,她清楚阮凌政并不愿自己参与此事。
殿门前的空地上,侍卫层层把守着,燃起的火把在寒风中微微跳动着,将那块空地照得犹如白昼。
莫梓瑶的目光透过那些侍卫之间的空隙,终于看到了场内的情形。
场内很静,只听得见用松油浸过的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侍卫们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身炫金色龙袍的阮凌政正负手背对着她,而他的身前的雪地上赫然躺着两个人。
隔得远,并看不清两人的面目,不过从他们的衣着上,倒是轻易看出了他们的身份。这两人正是领自己来熙临宫,并将自己锁在里面的那对男女。
他们平躺在雪地里,在忽闪的火光的照耀下,莫梓瑶发现他们身旁的雪地上映着一滩触目惊心的血红。而那血中似乎又泛着不正常的黑色。
这两人果真还是死了,莫梓瑶只觉得心中一凉,忍不住用力一拍石柱,恨恨道:“还是来晚了。”
阮凌政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让人将这两具尸体抬走,又撤了所有的侍卫。待所有人都离去之后,他静静的立在雪地里,半响,突然转身朝大殿的方向看来,瞬间似乎接触到了莫梓瑶的目光。让她吓了一跳,连忙将身子缩进阴影里了。随后她看见他仰视着熙临宫的牌匾,目光阴沉沉的,如同暗夜。
直到阮凌政也离开,莫梓瑶才踮手踮脚的来到那两滩已经与冰雪冻结在一起的血迹前查看。她叹息一声凝住眸光道:“果然是中毒而亡,只是不知是自裁服毒,还是被人喂的毒。如此手段,当真狠毒,可惜,就此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心中虽然惋惜不甘,但也毫无办法。由此对幕后之人越发多了一分痛恨和惊惧。莫梓瑶想:此刻政比我更加痛恨这幕后之人吧?只是现在自己不能乱了阵脚,要好好隐忍,既然一击不中,想必她也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蓄积力量对自己发起沉重的一击。
说来奇怪,照理说莫梓瑶擅闯禁地,以及宫婢侍卫私下相会乃是触犯了宫规,如此重大的事件,必然会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才是,可是为何此事都过去大半个月了,竟然一点风声都不曾听到?想来是被阮凌政有意的镇压了。
自那日回来后,莫梓瑶亲自去内务府查看那位名叫梨儿的宫婢,这一查却是让她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梨儿,的确是有这个人,她全名方梨,年方十四,爹娘早死,寄住在江县的舅舅李发家中,于本年十一月初招募进宫,目前尚在学习宫规礼仪阶段,并未侍主。
遂又派人去江县寻找她的舅舅李发,明察暗访了近半月,却是发现江县根本就没有李发这号人。
是凑巧?还是早有预谋?
查不到一丝线索,莫梓瑶只好将这事情暂时压了下去。倒是天儿愈来愈冷,眼看着就要进入大寒了,过不了多久就是除夕夜。这也将是她以及和她同一批进宫的后妃们来宫中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这一天将是皇宫中最热闹的一天,局时宫中所有妃嫔及早已封王在外的王爷太妃们都会进宫参加这一年一度的皇家盛宴。
离这日还有十多天呢,可有些早就闲得快发疯的后宫嫔妃们却是大忙了起来,开始秘密在宫中练习抚琴吟唱,编排各种妖娆动人的舞蹈,为即将到来的除夕夜做准备。
瑜昭仪经过这几天的修养,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韵兰自然也就重新回了玉瑶宫。
自这件事之后,莫梓瑶让内务府给鸣灵宫一下子拨了数十个奴才,瑜昭仪病好之后,特意为此事来感谢她。自此,两人原本疏离关系又恢复到了从前刚进宫那会儿的热络。
说来瑜昭仪的父亲是当朝的苏丞相,可在朝中他却是几乎没有什么实权在手中,主要是由于他本人耿直不阿,嫉恶如仇,素来看不惯那些攀沿赴势之徒,由于他没有投向林太傅或刘大将军,一直在朝中保持中立,他虽然为此得到了阮凌政的赏识,但他的实权却早被林太傅架空了。
苏提有幸被封为昭仪,可能与苏丞相有关,可对她来说,这并不算是件好事,没有过硬的后台,这就导致她此次在雅昭仪面前吃了个大亏,险些连性命都不保。
虽然苏提恨极了雅昭仪,但她背后的靠山足以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更是有怒不敢言,或许也是这个共敌的原因,让她和莫梓瑶的关系变得越发紧密了。
这几日几乎天天落雪,地面上的积雪都快没过人的膝盖了。天更是冷得不像话,莫梓瑶陡然想起仍在冷宫中的顾清儿,也不知她那边有没有足够的银碳供她使用。
太后既然让她去保顾清儿的胎,她自然时不时也要去探望一番的。于是让韵兰去内务府以玉瑶宫的名义支了二十斤上好的银碳,两床厚棉被,以及一些日常用品。又让人去熬了一锅燕窝,用保温的食盒装了,和韵兰一起去了冷宫。
冷宫在平日里就极少有人至,这又近年关,天气又冷的,根本没人愿意来这里。
韵兰也是不解,既然她那么恨顾清儿,也知她必然不会领情,又何必待她这样好呢?莫梓瑶只是笑笑,不过是看在她肚子里帝裔的面子上罢了。
自从阮凌政知道清儿有孕后,冷宫的守卫日渐森严,来这里探望之人无论是谁都必须经过侍卫首领的允许才能进去。
莫梓瑶她们倒是不用费多大的劲儿就能进去的,不过看他们这么冷的天儿还要在这里坚守着,她便让韵兰给他们一人一绽银子,就当赏给他们喝酒用。
才进去,郭公公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下子跪在莫梓瑶面前给她行了个大礼。还不等说什么,他便含了笑脸,找人来接过了她们手中的东西,十分知趣儿的跑到前面去带路,领着她们朝清儿所居住的屋子走去。
到底是怀了帝裔的人,有了皇上的圣旨,她在冷宫中的生活倒也不必她在暮青阁时差多少,一路走来,到处都燃着火炉子,温度倒比外面高了不少。听郭公公说,如今他们这些当差的宫婢太监们都待顾清儿像姑奶奶一般,哪儿敢让她不顺。
他们的心思不过是想现在尽力的讨好巴结顾清儿,等她有朝一日诞下龙子,他们自然也少不了好处就是了。
莫梓瑶站在屋子门口,觉得郭公公总是那么噪舌,于是看了韵兰一眼,韵兰会意的从衣袖中拿出十两银子放到郭公公手里,让他将东西放在门口,领着人在远处站着,不要来打扰她们。待郭公公一行人走远了,莫梓瑶才推门进去。
刚一进去,便感觉热浪扑面而来,她一眼便发现这里已经被人特意修缮过了,原本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已经添置了好些家具用品,屋子的四角各自摆放了一个暖炉,炉子里炭火烧得正旺,直直从里面冒出一尺来长的火星子来。
莫梓瑶有注意到,门口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盆开得娇艳欲滴的水仙,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挑选过的,可见他们对她的用心。
顾清儿背对着她们,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头发随意披散着,悠闲的哼着小曲儿,手中拿着剪刀修剪着眼前的一盆含苞待放的红梅。听见有人进来了,她头也不回的随意说道:“又弄什么东西来了?放门口的桌子上就出去吧,本宫忙着呢。”
这态度。。。莫梓瑶眉头轻蹙,原来她还以为进来的又是那些巴结她的奴才们呢!嗤笑一声道:“看来清昭仪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很惬意嘛!”
顾清儿听到是莫梓瑶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颤,旋即放下剪刀转身,轻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堪堪扫过,眼中盛着厌恶的情绪毫不遮掩。她垂下眼冷声道:“你怎么来了?”
韵兰道:“清昭仪这是什么态度?在这冷宫里呆几天,难道连基本的礼仪的忘了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本宫吗?”
清儿突然大跨一步,来到韵兰跟前伸手就想给她一巴掌,却被韵兰敏捷的抓住了手臂,用力甩开了。
韵兰也不看清儿气得发紫的脸蛋,只是瞟了一眼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冷哼道:“叫你一声昭仪,你还真当自己是昭仪了,在瑶妃面前本宫也是你叫的吗?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若不是看在你怀有帝裔的面儿上,我便要出手好好教导你了。”
清儿脸色都变了,正要发作,莫梓瑶突然大声道:“好了,有什么好吵的,既然人家不欢迎我们,放下东西,我们走。”
韵兰轻哼了一声,转身将东西拿了进来,把银碳放在墙角,并帮她把床铺好,把食盒搁在了桌上。
清儿冷眼看着这一切,待莫梓瑶准备离去了,她突然笑道:“哟,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怎么突然待本公宫这么好?本宫只怕消受不起啊!”
莫梓瑶转身,用怜悯的眼神看向她,“本宫不过是爱屋及乌,怕委屈了本宫为出生的皇子罢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你……”顾清儿气得冲上前去,一脚将门给踢得关上,插着腰骂道:“狐媚子而已,得意什么!总有一天你会比我还惨百倍!”她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曾发誓不让她活过明年的开春,哪想,活不活的过的那个人却变成了自己。
越想越气,她忍不住用脚狠狠的踢了下地上银碳,将碳踢得到处都是,这才觉得解气了些。转身回到桌前坐下,看见桌上的食盒,她便感觉怒气直往头上冲,冷笑一声:“你送的东西我敢吃吗?想要夺走我的孩子,没门!”说完,伸手一把将食盒扫在地上,只听见“嘭”的一声,食盒被摔开了,里面一碗尙还冒着热气的燕窝掉落出来,撒了一地。
她又跑到床前想要将铺好的被子扔在地上,突然感觉肚子传来一阵阵刺痛感,她不禁“哎哟”一声,表情痛苦的捂着肚子跌倒在地上……
……
很快宫中有人传,打入冷宫的清昭仪怀了帝裔,三个月大了又意外小产了。
一夜之间,这则消息轰动了整个皇宫,很快便有人传出说,查出导致清昭仪小产的原因是喝了瑶妃送去的燕窝。
一夕之间,所有的矛盾都直直指向了莫梓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