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奚心想她方才也是情急了才会对自己脱口而出,想来也是,这样的病,若是被那些管事知道,那慧主子恐怕连个栖身之地都保不准,“你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不会和她人提起的。”
怜翠目露欣喜,汐奚将她送出医善堂,望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单手按在胸前,感觉到晨起的那一缕阳光,似乎格外耀眼,拂开了阴霾,迎出亮光。
汐奚双目微阖,感受着突来的暖意,她明艳的小脸上,神情难辨。
“咳——”
“咳咳——”
五月盟内,三两步之间,便能听到轻微的咳嗽声。
贾管家行步匆匆,久经风霜的老脸肃穆庄重,他闯过东宫,直入内殿,“爷!”
玄衅健臂展开,身后的侍妾正将黑色的长衫搭上他肩头,一条蟠龙腰带豪奢尊贵,围住了男子精壮的腰身,见到贾管家近来,男子眼眸微抬,“怎么了?”
“爷,出事了。”贾管家面容凝重,脸色铁青。
玄衅从他脸上瞅出些毫端倪,他大掌轻挥,屏退旁人后方开口,“说!”
“园中很多人突然得了三月寒,病势严重。”
“三月寒?”玄衅抚下袖口,俊脸阴暗,“那是什么?”
“是一种传染病,若不能及时医治,会全身溃烂而死,”贾管家语气沉重,稍顿后,复又开口,“而唯一能治愈此病的,只有绛珠草汁。”
玄衅目光凝下,俊眉蹙起,“有多少人得了这种病?”
“数之不清,先前的症状,只是咳嗽,要过三两天才会完全发出来。”
男子坐上首位,俊脸阴霾的吓人,“这病是如何传入园中的?”
“正在查,据大夫所说,应是衣物水洗之间传染,可是这样调查,难度太大。”贾管家摆下脑袋,束手无策。
玄衅一双邪魅的眸子讳莫如深,微阖起的深邃暗涌波涛,“心,够毒的!”
“爷,是否要放药?”贾管家小心问道。
男子单手支起脑袋,似在考虑,贾管家站在身侧,并不多言,这毕竟关系着五月盟内成百上千条性命。
食指顺过眉角,男子深思后,端起桌上清茶,“放,”他薄唇轻抿一口,眸子瞬间犀利如炬,“要领药的,到东宫来,从我手中亲自支出。”
明媚高照,几点光阳斜射入五月盟内。
“汐奚——”
怜翠小步追上前头女子,“爷同意放药了,慧主子她有救了——”声音激动,汐奚手肘被拉回去,怜翠欣喜万分,“慧主子有救了!”
“真的?”汐奚微愕,没有想到这么快。
“方才贾官家吩咐下来的,我正要去东宫主子那领药呢。”
汐奚听闻,毅然的小脸冷下几许,“东宫,管药的不该是医善堂么?”
“上头是这么吩咐下来的,”怜翠低下声音,将汐奚拉到边上,“听说园里查的紧,这三月寒的病……我生怕是从慧主子那传出去的,前儿我洗衣裳,这才发现她的一件贴身衣物不翼而飞,我惶恐……”
汐奚瞅下四侧,柔荑忙捂住女子小嘴,“这关系慧主子的性命,你休要胡说,不过是件衣衫,谁能查到山月阁来?”
怜翠静默,心也随之安下。
“快去吧,给主子领药要紧。”汐奚将她送出几步,女子来不及多想,便大步朝着东宫而去。
背朝朝阳,汐奚拾起的步子有些沉重,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出此下策,拢起前襟,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暖阳,她面容凝重。踏入五月盟,就已经注定了前路的坎坷,为了想要得到的东西,她不得不算计一切。
接连两日,东宫内人群络绎不绝,大夫守在殿内,把过脉,确认是三月寒后方肯放药,且药量精准,绝不含糊。
玄衅双腿交叠,耐性全无,余光扫过殿前时,忽然发现一抹娇小的身影。
眸中闪过精光,男子不动声色,正起身来。
汐奚望着纷至沓来的人群,面不改色地跟上前。她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玄衅的双眼,前头的人领过药后逐一退出去,贾管家直盯着汐奚,像是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
“将手伸出来。”大夫指了指边上的脉诊。
汐奚面不改色,上前一步后,将手伸出。大夫食指把上静脉,点上三下后朝着边上说道,“放药。”
玄衅眉宇间聚起阴鸷,黑色的袍子垂在椅把上,“也是三月寒?”
大夫不明所以,索性将汐奚的袖口拉起,“手腕上已有红色小点,是三月寒。”
皓腕被扯过去,果见白皙的手臂上有红点,玄衅利眸对上女子,俊目微眯说道,“对自己都能这般狠心!”
“奴婢不懂爷的意思。”汐奚声音清朗,半句话不多说。
贾管家望向男子的侧面,深刻的轮廓下,他眸光晦暗不明。汐奚螓首,见他一瞬不瞬凝着自己,忙低眉顺目,“外头传染的厉害,奴婢不想死,求爷赐药。”
贾管家上前,刚要有所言语,便被玄衅挥手制止,“给她。”
边上人将一瓶绛珠草汁交到汐奚手中,她接过去,紧握住后,顿觉沉重不已。
玄衅没有再开口,汐奚领过药后便退了出去,直到女子走过老远后,贾管家才谨慎说道,“爷,这样就将药给她了?”
男子起身朝内殿走去,身后之人疾步跟上。
“若她真是闯入东宫的刺客,如此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这三月寒的传染,绝不是空穴来风。”玄衅双手环胸,倚在窗前,俊容在想起汐奚那娇俏的身影时微皱起,若她真是那人,这样的女子,未免有些可怕。
“爷,既然您心中还有怀疑,为何不索性将她逐出五月盟,或是……”贾官家语带凛冽,做了个下手的动作。
玄衅并未言语,食指在薄唇上轻抚过,须臾后,才冲着贾官家说道,“你去憩园阁一趟。”他微压下身,轻语吩咐,被阴影挡住的半边面容,只露出浅勾起的嘴角,深沉魅惑。
汐奚紧抓着瓷瓶,细碎的脚步转为小跑,不消一会便回到小院。
她原以为在东宫,玄衅会诸多为难,望着掌心中的绛珠草汁,汐奚心头这才释然,总算躲过一劫。
伤口的地方擦拭过后便不再溃烂,汐奚将纱布裹紧胸口,过不了几日,应该就能开始愈合。
收拾妥当后,她小心迈步赶往憩园阁,园内静谧无声,走入大殿方看见亦蔷坐在贵妃塌上。
对上的目光,竟露凶狠,女子贝齿轻咬,起身后,朝着边上说道,“贾官家,有什么事非要当着一名丫鬟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