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楼上的笑声越大,崔青云越是来劲, 最后带着他的豪奴干脆半蹲着往前蹦了, 而且越蹦越快, 越蹦越欢势,跟一个一个青蛙在跳跃似的。

“螃蟹走改青蛙跳。”唐梦芙嫣然。

崔青云他们蹦得挺投入,楼上也没有吝惜掌声, 不仅热烈而且很有节奏,和蹦的拍律差不多。

“哈哈哈, 哈哈哈。”崔青云边蹦边朝着楼上笑。

小兄弟就在楼上看着呢,她看了螃蟹走青蛙跳高不高兴?应该高兴吧, 耳边全是笑声。

崔青云这一哈哈笑,豪奴们也跟着哈哈,于是这帮人看着又像一拨瘌蛤-蟆了。

“青蛙跳变瘌蛤-蟆跳。”小姑娘们都乐得合不拢嘴。

崔青云蹦得愈发精神。

“爷, 您不累啊?”一个豪奴实是在有些吃不消了,一边蹦一边气喘吁吁的问崔青云。

崔青云豪迈的很, “不累, 不累!公子爷我半点儿也不累!”话才说完, 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

“继续, 继续, 崔青云别停,继续。”张勐瞅着崔青云累得蹦不动了,笑哈哈的鼓励。

“不行了,再蹦下去会死人的。”崔青云坐着喘了几口气,没喘匀, 四仰八叉的躺到了地上。

豪奴们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见状忙也跟着学,一个一个卧倒在地。

“要死了。楼上是女眷,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张勐忙去拉崔青云。

崔青云摆摆手,道:“这是最后一环,叫懒汉躺。”张勐不听他的,“快起来!这样不雅观,楼上的女眷都不好意思往下看了。”崔青云一个机灵坐起来,“那可不行。”小兄弟是斯文人,不雅观的她肯定不喜欢,那岂不是亵渎亵了她么?

“都爬起来!”崔青云冲着豪奴们吵吵。

豪奴们虽是累得要死,还是听话的“爬”了起来。

“滚一边儿去。”崔青云嚷嚷。

豪奴们果然一个接一个“滚”到了一边儿。

楼上的小姑娘们笑弯了腰,好几个人拉着平日相好的姐姐妹妹,“替我揉揉肚子,快笑死啦。”

豪奴们都滚到一边儿了,崔青云听着楼上的嘻笑声心里庠庠,“这里头有小兄弟吧?她也爱瞧吧?不如我也滚一个给她看看,我肯定滚得比这帮奴才们好!”他心里这么想,正好张勐在旁边,他很自来熟的拉拉张勐,“哎,你会滚么?”张勐斜睇他一眼,不屑的道:“你才会滚!”

崔青云长长叹气,“我不太会呀。以前我滚过,可那就是随便滚滚的,也不知滚得好不好。”

张勐目瞪口呆。

方才张勐还以为崔青云是挑衅,现在却觉得崔青云可能是很真诚的在询问了。

“早知道我找人学学了。唉,没办法,我尽量滚好点儿吧。”崔青云唉声叹气,向楼上远远的看了一眼,伏在上了地上。

张勐瞪大眼睛往地上瞅,只见崔青云卖力的在地上滚了滚,又滚了滚,一路滚到旁边的花丛里了……

张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真没想到世上还有崔青云这样的人。这个人真傻假傻?怎么有时候瞧着他还人模人样的,有时候就是个二傻子呢?

崔青云和他的豪奴们总算滚消停了,楼上的笑声过了许久才停歇。

小姑娘们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脸期待,“接下来是谁?大将军呢?大将军还没有出场呢。”

最后出场的人是张勆。

张勆一袭红色长袍飘然而来,如玉面雕像般的面容被红衣一映,无端添了几分风仪,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他向楼上抱拳示意,小姑娘们都兴奋得脸通红,“大将军,今天见到真人了,还离得这么近!不行不行,我高兴得都喘不上来气了……”

唐梦芙墨玉般的双眸中满是柔情。

曾几何时,她也和这些小姑娘们一样,为了看他特地乔装改扮上街,挤在人群中,就为了能看他一眼……

侍从捧上一柄剑。

“大将军要舞剑了!”林俊英、郝红等人又是拍掌又是笑,“今天咱们真是来着了,居然能看到大将军舞剑。这下子好了,回家说一说,弟弟妹妹们不得羡慕死咱们啊?”

“别说话,别说话。”齐燕聚精会神瞧着下面,头也不回的摆手,示意大家不要说话了,“好好看着啊,大将军舞剑连我爹都没见过,稀罕着呢。都别说话啊,不许吵着我。”

几个小姑娘挤到最前面,手扶着栏杆往下看,眼神专注,满脸的惊喜向往。

“舞剑,舞剑。”宁平和圆圆比大人还兴奋,不停的跺着小脚。

田娘子和许氏忙把他俩抱起来,“这样便能看清楚了。”

两个孩子咧开小嘴咯咯笑,开心极了。

崔青云和他的豪奴们从地上爬起来,盘腿坐在地上,眼巴巴的等着看。

张勆接过剑,信手挽了几个剑花,姿势如行云流水一般,飘逸灵动之极。众人喝彩声中,他手中的宝剑寒光闪闪,翻腾飞舞,时而凌厉如鹰击长空,时而轻盈如乳燕投林,时而蜿蜒如游龙,时而迅疾如脱兔,如到后来越来越快,竟把手中剑舞成一团白光,只见剑光,不见人影。

“好!太好了!”外行看热闹,楼上的女眷和楼上的崔青云全是外行,看到这里,奋力拍掌叫好。

“人呢?人呢?”宁平大叫。

圆圆往前面探着她的小身子,“咦,舅舅到哪儿去了?”不明白为什么舅舅方才还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却见不着人了。

田娘子细心的告诉她,“舅舅在舞剑。剑舞得太快,圆圆便看不到他了。”

圆圆听不大懂,眨眨大眼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啥意思?啥叫剑舞得太快,圆圆便看不到他了?

圆圆不明白田娘子的话,瞅来瞅去瞅不见舅舅,心里就害怕起来了,小嘴一扁,想哭。

众人只看到那团白光,白光舞得越快,叫好声愈是响彻云宵。

蓦然间,那团白光渐渐散去,张勆的身形从依稀可见到清晰可见,红衣飘飘,顾盼生姿。

“舅舅有了,舅舅又有了!”圆圆终于又见着舅舅,登时喜笑颜开。

“舅舅厉害!”宁平很卖力的为张勆鼓掌。

张勆剑招一变,身姿优美跃至树林之上,众人只见一团红云在树梢间忽隐忽现,衣袂翩跹,仿佛要乘风归去一般。过了片刻,张勆自林间飘出,右手持剑,左手执花,如飞燕穿过珠帘,飘逸洒脱到了唐梦芙面前,含笑将一朵并蒂醉芙蓉递到她面前。

并蒂芙蓉花色浅红,鲜艳如醉,正如唐梦芙娇艳的脸庞,水润的嘴唇。

绮丽花色映照着一对新人,如醉如痴。

“芙妹妹,送给你。”张勆瞳眸如星。

“谢谢。”唐梦芙伸手接过,脸颊红红,心里暖暖。

张勆微微一笑,回身一跃而下,缥缈俊逸,仙人之姿。

小姑娘们都看得呆了。

“小表妹,我要羡慕死你了。”黄宝珠和众人一样呆了许久,才凑过来看唐梦芙手中的并蒂玉芙蓉,“妹夫这功夫简直出神入化,又对你这么好,完美得让人嫉妒啊。”

“我也嫉妒。”唐芗半真半假的道。

林俊英等人发过呆,热烈的议论起来,“我不奢望他对我这么好,就希望他也能有这样的功夫,方才我看得心旌神摇啊。”

田娘子和许氏一齐笑着摇头,“怎么可能。还是奢望他对你好比较实在些,世间能练到阿勆那样境地的人,相当罕见。”

“啊?”小姑娘们始料未及。

谈音铭抿嘴笑,“芙妹妹,我原来以为你今天请客是一片好意。现在我才知道,敢情你没安好心啊。”

唐梦芙知道她是打趣,不合时宜的红了脸,“我就是一片好意啊。”

谈音铭揽着唐梦芙的香肩,那一脸笑容真是含义丰富,耐人寻味,”你是没安好心。芙妹妹,你今天请客完全是炫耀来着,炫耀你有张大将军这般出类拔萃盖世无双又温柔体贴柔情似水的夫婿,我说得对不对?”

“对,就是炫耀。”小姑娘们跟着添乱。

黄宝琴性情活泼,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亮,“小表妹冲咱们炫耀,咱们不能忍着呀,必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行。你们说是不是?”

“是。”众人托长了声音。

“怎么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法?”黄宝珠问。

黄宝琴一乐,“能怎么还?咱们不能让小表妹白白炫耀显摆,今天尽情的吃尽情的喝,努力把小表妹吃穷喝穷,让她后悔不迭。”

众人都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唐梦芙被打趣得不好意思了,肤色由白变粉,如朝霞映雪。

张勆在空中旋转数周方徐徐落下,身姿端凝,渊亭岳峙。

张勐、张劲、谈敬铭等人大力为他叫好。

崔青云呆呆的盘腿坐了许久,忽地一跃而起,一溜小跑到了张勆面前,抬头热烈的仰望着他,“师父!你老人家收我作徒弟吧!”

张勆不理会他。

张勐笑,“你会不会说话?我六哥和你年龄差不多大,你叫他老人家?他不老也被你叫老了,才不爱理你呢。”

“师父!你收我作徒弟吧!”崔青云从善如流,马上把老人家这三个字给去掉了。

张勆道:“以后我教你几手功夫便是。不过我从来没有收过徒弟,况且你我同一辈份,收徒弟定然不可行。”

崔青云听到张勆肯教他,喜不自禁,讨好的道:“我早就说过咱们是亲戚,是表兄弟嘛。你教我功夫就是我师父,咱们又是表兄弟,那我以后就叫你师父表弟了。”

“这是什么疯疯颠颠的称呼。”张勐等人都好笑。

崔青云咧嘴直乐,“我拜师父了,我拜张大将军为师父了。”

张勐好心情的和他开玩笑,“恭喜你,多了位师父,多了位师母。你以后不光要孝顺我六哥,还要把我六嫂当师母来尊敬,知道么?”

崔青云跳起来了,“这绝对不行!打死我也不行!小兄弟怎么能是我师母呢?她就是我小兄弟,一辈子都是我小兄弟……”

“什么小兄弟,你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张勐愕然。

崔青云这话没头没脑的,张勐等人虽听不懂,但也知道崔青云是个缺心眼儿,并没多想。

平王一直沉默不语,这时狠狠剐了崔青云一眼,眼神凌厉如刀。

张勆不悦皱眉,沉声道:“以后练功的时候你一定要听我的。练功很苦,你若吃不了苦受不了罪,趁早回家歇着。”

“我能吃得了苦。”崔青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张勆就这样多了个“徒弟”。

大将军府的这些娱乐活动到此为止,接着便是午宴了。午宴由蒋夫人悉心安排,酒菜精美,招待周到,叫来的两个戏班子也唱得好,客人们听着戏饮着酒,谈天说地,宾至如归。

田娘子的夫婿桂向荣喝多了几杯,捶着张勆的肩放声大笑,“听说你给弟妹舞剑了?送花了?阿勆你行啊,第一回见面她是小兄弟,现在成你小媳妇儿了。你说句老实话,心里美不美?美不美?”

“美。”张勆也有些酒意了,含笑回答。

众人哄堂大笑。

崔青云一直没心没肺的大口喝酒,大声说笑,这时心中一阵难过,放下酒杯,闷头走出客厅。

两个随身服侍的豪奴忙跟在他身后,“爷,您做什么去?”

崔青云不答话,左脚踢走一个,右脚踢走一个,“滚!”那两个豪奴陪着笑脸,也不敢作声,猫着腰,跟做贼似的跟在崔青云身后。

崔青云在湖水边坐下,望着一汪清凌凌的水发呆。

为啥有的人那般走运,有的人恁地倒霉?

为啥同样是第一回见面叫小兄弟,有的幸运儿就能把她娶回家做媳妇儿,有的倒霉蛋只能一辈子叫她小兄弟?

那两个豪奴在风中簌簌发抖,“公子爷这是要做啥?要做啥?他不会是想不开要跳河吧?娘啊,他要是真的跳了河,这可就坑死人了。咱俩都活不成了。”

“他不会真的跳吧?”“不会吧?”两个人眼泪汪汪的靠在一起,彼此安慰。

后面有人过来了。

两个豪奴回头一看,见是平王,知道这是家里几个姑娘相中的乘龙快婿,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礼请安。平王眼神冷冽,理也不理,径自走到了崔青云身边,在一块洁净如镜的青石上坐下。

两个豪奴一头雾水,交头接耳,“平王殿下来干啥?”“会不会来打听咱家姑娘们的性情喜好啊?平王殿下到底相中哪一位了?”“不知道他相中哪位了。反正不管哪位姑娘做了平王妃,对咱们崔家都是好事。”“嗯,是好事。”

崔青云一脸落寞的瞧着湖面,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平王薄唇轻启,“崔青云。”

崔青云过了一会儿才茫然转过头,“作甚?”不明白平王为什么找上他。

平王墨眸映着水光,格外明亮,声音清幽,更如同眼前这秋水一样,“崔青云,你家那几个尚未婚配的妹妹,靖和三年的时候应该是两三岁大小,她们幼时可曾经常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