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一一

“岳母大人的心,你真的懂吗?”秦助声音微低,拉她入怀,低头欲吻。

韶玥挣开,站起转身,“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秦助眯眼瞪着她的背影,眼里怒气一闪,却又隐忍住。上前几步,从后面抱住,“夫人呀,今夜是我去宫里轮值……”

“哦……”韶玥似没听见一般,愣了一会儿,才道,“那我替你收拾……”

“不必,早都收拾好了。夫人也累了,你早点休息。”秦助舒了长臂,将她整个抱起,到内室床边坐下,“这会儿让我好好抱一下就好,今夜我不能在你身边陪你了。”

韶玥一动不动,任他抱着。秦助俯首在她颈间流连,不肯放松。半晌,秦助似有若无的声音,“夫人,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也让我为你庆贺一次生辰呢?”

“大人,不请陈大人代班了吗?”

匡述诧异地看着秦助。每年此日,大人总要千方百计留出时间尽心尽力陪伴夫人的。今日明明也早安排好了,这时候却刻意避开,是因为那个人吗?

“不必了。”

今夜,纵然他使尽浑身解数,陪笑玩乐,想也转移不了她的情绪,不如让她自己冷静一下。

匡述默默打开车门,看秦助钻了进去,再替他拉上门。

秦助进了宫,到文德殿。每次入宫值守,他都难以成眠。

读书么?他从来都不喜欢那些!所谓圣贤书,对他来说,不过是求官的敲门砖而已,其他东西比这些泛黄的纸张,淡淡的墨香更有用呢!

半夜,从不独自饮酒的他小酌了几杯。不知是心情不佳,还是酒量本就不好,不过三两杯就已觉得头晕。默默一会,却又哧地一笑:她的反应已算够好的了,至少比他预料的要平静得多。或许,只怕也是这多年的习惯使然,可他还能怎么办?

“秦大人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里吃酒,怎么不叫几个宫人来陪陪?”

醉眼朦胧中,看一个宫装女子冉冉而来,他也不起身,只淡淡开口。

“宫里的女人可都是皇上的人,下官怎敢冒犯?”

宫里多的是难耐寂寞的人,轮值官员被骚扰或主动一拍即合的也有不少。只可惜她们当初抱着幻想,那么不顾一切地入宫承恩,领略到不如意之后,却又千方百计想出去。结果飞蛾扑火,害人害己,真是愚不可及。

他虽有些醉意熏熏,但还是立即清醒。这个时候,不能让帝后对他的宠信有丝毫动摇之事发生。

“这时候出现在宫里的我,可不是皇兄的女人哪!”

文昌公主刚刚精心修饰的眉眼娇媚欲滴,一身淡黄衣衫也新鲜得如同一个水蜜桃似的。她站住,倚门而立,格格娇笑,频送秋波。

秦助这才慢慢站起见礼。

“公主。”

文昌公主慢慢走到他面前,扬起下巴,挑眉斜睨,“今夜良辰,秦大人一人独处,何必借酒浇愁?本公主来陪你呀。”

秦助手中折扇一收,面容一正,“公主尊贵如天,微臣卑贱如泥,岂敢冒犯?况微臣与郑驸马曾是朋友。朋友妻不可戏,请公主不要玩笑。”

文昌公主一撇嘴,“假正经!本公主都不在乎了,你何必为那些废话礼教羁绊?及时行乐,一晌贪欢,谁人知道?”

秦助嘴角微勾,眯眼,冷峻逼人的目光一闪,又很快收了,似笑非笑,“原来公主只是为了一时的……”

“你,你难道竟想……?”

文昌公主怦然心动。

以她自谓阅尽春色的眼光来看秦助,也觉得他确如众人所说,是近来朝臣中最具美色的大臣。虽不是江贤那般年轻娇美,但那傲气凌人的气势且又具一番成熟男子的风度却更让人一见难忘!况身处高位,才俊风流,此时锐气方盛,又岂是一般美色少年能比?

真是不该听皇兄的话,这两年多只在家胡闹,竟与这样风流出色的人儿错过!眼珠一转,笑道,“你若想做我的驸马,也不是不可以呀。只怕你有所不舍吧?”

一个凭自己本事坐上宰相之位的人,恐怕并不愿背负靠女人稳固地位的名声吧,或者也不愿女人地位比她高。这样的人,最爱所谓的面子,她不是没遇到过。不过,这个秦助显然更具挑战性,值得她为之努力追逐一番。即使他要面子自尊,那她不妨暂时低声下气些,等到手之后,她依旧是万人敬仰的公主……

秦助走到窗前,眺望东南方向。怅然良久,侧望时目光中闪过一丝狠绝之色。

“秦助此生但求夫妻情意天长地久,为此会不惜一切代价。任何人任何事都舍得,包括我自己。”

想不到一个男子萧索落寞的背影,竟也这般令人销魂荡魄!而那决绝而深情的话语,更令文昌公主激动之极,一扑上前。

“你对我若果有此心,我也什么都顾不得了!”

秦助轻轻闪开,“公主,此时夜深,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公主请回吧。”

文昌公主皱皱眉。这人,倒没看出他还是个正人君子!难道还没有名分的,他就不肯?是不是怕她过后不认账呀?不过也好,这会儿闹出事来,皇兄知道,定然反对。不如,等她在宫外或者服除之后再说不迟。反正她目前有人陪,也不急。

第二日早朝。

礼部尚书陈焜递上西戎国国王遥律固亲笔书信一封。乃是回应前此皇朝闭关和平之举,表示邦交友好之意,末后却又力邀皇帝五月下旬赴沣水一会,洽谈两国今后关系以及边界有关事宜。言辞诚恳中又带有挑衅之意。

众臣顿时议论纷纷。

以兵部为首的主战派大臣自然不忿小小西戎一族的屡次侵犯,如今竟还如此嚣张无礼!他们主张根本不必理睬什么赴会不赴会,应立即出兵西疆,挫其兵锋,扬我国威!

主和派大臣却依旧是更多的犹疑。说西戎不过口头狂妄,实则不敢冒犯皇朝天子,应派大臣前去谈判,不可妄动兵戈。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然也多的是,此次最忠心的无非是顾及皇帝安全。其实,他们以为,最近皇后一族和宰相大人似也都是主和,他们怎能不附和以讨好当权者呢?即使国威有损,也与他们无关。何况即使开战,理由不充足,且又绝无战胜可能。现在求和,省却一场无谓的战争,少死多少人,正体现我皇体恤百姓之仁人慈爱之心,其结果也无非多加送些岁贡云云……

龙座上的宣帝有些畏缩忐忑,毫无主张。今日陆皇后不在大殿后垂帘,其父兄一族也均觉事出突然,不敢轻易表态。众人只好注目于秦助。

秦助早知此事,只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群臣反应。

一时,大殿内群臣寂寂。

秦助终于开口表态。

出乎众臣意料,他竟是一力主张皇帝亲赴沣水。但并没陈述理由,好像那是不言而喻的;也未谈及赴会后是两国和谈还是御驾征战,最基本的问题如皇帝安全护卫之事也无一言涉及。

群臣又是惊疑又是奇怪。转念一想,又认为这位新任宰相大人迫切想立功,或许是要凭此一事树立自己威信,但这未免也太不顾皇上安危了吧!几个辅政大臣一直稳重忠厚,看秦助咄咄逼人之势,一时没有出言,其他大臣自然只敢在肚内腹诽。

宣帝双手紧紧抓住椅背,紧张不安,眼里却也有一丝跃跃欲试之意。

一旁的皇叔赵王爷一直也是一言不发,听到秦助的主张后眼里才略闪出些诧异之色。虽秦助和他一向是若即若离,且主战主和态度一直不明朗,即如此时依然如此。这回他竟然要让皇帝冒险赴会,那么,必然会用上他们的力量。

韶玥接过包袱,看秦助仍是昨夜入宫前的服饰。

“大人昨儿又是一夜未睡?”

“夫人,你不在身边,我如何能睡得着?”

韶玥斜了他一眼,只将衣物等收拾了,放进柜内。

“我说的是真的。这回,我更要受罪了。”

“什么?”

“一个月后,我要伴驾去沣水一趟。这一去,怕是三五个月也难得回来。这许多天,我怕是夜夜都要孤枕难眠了。”

韶玥当然明白此次出行非同小可。既是他一力主张,压力之大,局面之紧张复杂,实难预料。他却还故作轻松,只说这些睡觉小事……

“大人,此次出行,当极凶险,你要格外小心才是……”

秦助凑近,吻了吻她的唇,截断了她的嘱咐。随即捧着她面颊,接续自己的话题,“夫人,睡不着还是小事……男人那方面需要总是很强的,你说该怎么办?”

韶玥被他紧紧盯着,目光灼灼不容闪躲,想起最近几次他的发怒,“那你就……”

秦助等着她接下来的话。面上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笑意,眼睛却略略紧张地盯着她,连呼吸也不知不觉地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