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搈坚持先梳完头再去拿婚书。≥≯ ≯ .
苏太傅无奈,还是精心地给他梳了个帅气的式,笑着给他念了梳头歌。
但是最后坏心眼的给他上了一根银莲纹的女式凤头簪子固了。
邓搈乐呵呵地去取了笔墨纸砚,又将张梳行给的那张婚书找出来,一起端到了苏太傅面前。
苏太傅用镇纸压平了纸,细细研开墨,先是润了润笔,随即才开始摊开那卷婚书,照着抬头誊写起来。
只不过写了苏氏有女几个字,他的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
“老师,怎么了?”
“苏氏有女,佳慧端方,天生丽质,知书达理,端庄贤淑,世之奇女子也。今有业城大善张梳行,得天独厚,天赋异禀,为天之骄子,与苏氏之女缘定三生,有天成之姻。孤知此良缘,是以代天作美,令张梳行与苏家女成婚,圆当世之佳话。”
邓搈读完之后眉头也拧成了一团,心里怪怪的。这哪里像是婚书,倒像是赐婚的诏书!
“老师,这婚书不能照抄了,张梳行这货,竟然求的是魏皇亲赐的婚诏,也不提前说一声儿,白让我高兴一场。”邓搈惋惜地道。
苏太傅的神情依然很凝重,他将婚诏翻来翻去的看了几遍之后,又将后面几页的庚贴看了一遍之后,身子便剧烈的震颤起来,口中不断地往外喷血。
血喷到婚诏之上,邓搈手忙脚乱的替他抚着后背,然后又掏出几粒药丸给他喂服下去。
苏太傅捏着婚诏的手指泛白,婚诏边缘的滚金边被捏得变了形。
待得他平静下来之后,邓搈才掰开他的手将婚诏取下来,正要往地上扔时,却突然现那婚诏男方名字上有些不对。
苏太傅喷的血染透了那处,侧着光看,却现下面还隐隐有一些字。
邓搈刮开那层薄纸,扫了一眼,气得一掌便劈断了黄梨木的案几。
苏太傅突然想起苏浅若说的那句话,张家可不正是惯会毁诺的么?再想及那根刺入了孙女颈上的金针,面色便白得像是从画中拓下来的人儿一般,雪白雪白的。
“魏皇许弟子辅之位,弟子用它换了浅若自由。魏皇当殿准许弟子可以在北山浅庄的桂西子桂院之中成亲!”
张梳行,你这畜生!
魏皇许你辅位,你用浅若换了它,你竟然…竟然敢!
庚贴上的八字,庚子年庚辰月丙辰日,这是魏皇的生辰。
邓搈刮开那名字之后,上面写着的也是曹兰卿。
刚开始见着这诏连续用了三个天字,苏太傅便觉得不对了。没有任何人敢称天,而且这是皇上赐的诏,隐含天承,天禀,天子三词,摆明便是类似于皇上册封后宫之人的宝册!
特意选择在北山,就是算定了苏太傅出不了长安城,苏浅若又被封了意识…
苏太傅越想便越是撕心裂肺。
“老师,现在该怎么办?”邓搈目眦欲裂地撕扯着那份婚诏。
苏太傅重重地闭上双眼,眼前这个极度荒唐的事实令他头脑中一片混沌,他得赶紧令自己从这种无作为的状态中强行抽出来。
回想了一下当初被生剐的疼痛,他终于慢慢地压抑下了心中的怒意,一字一字地道:“抬塔,去皇宫,然后转道去北门!”
吼…
废墟之中的九层白塔被邓搈扛了起来。
邓搈用一种出了人类极限的度扛着上万斤重塔穿街过巷,一路直奔皇城。
沿途得见此景象的人们都呆若木鸡,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脸或者掐向旁边人的大腿。
一片痛呼声告诉他们,这不是梦。
有几个胆上生毛的家伙跟着邓搈跑,邓搈回身一吼,一道风浪便将他们扫飞了。
“见鬼了!”
胆上生毛的胆儿都被吓裂了,战战兢兢的爬在地上再不敢跟上来。
皇城遥遥在望,朱色宫墙琉玉瓦,山色掩映,秋阳如血。
轰…
九道宫门都颤了一下,地面似乎被什么东西砸得弹了一下。
“探!”
宫城中燃起无数道信号烟火,无数身手敏捷的羽林卫飞地爬上高台。神箭营瞬间拉弦上箭,对准了外面。
一座九层的白塔突然出现在视野之中。
邓搈钻进塔中。
苏太傅手中持着一个暗金色的机括,决绝地按下机关,嚓嚓嚓…九层塔八十一扇窗户瞬间齐齐被开启。
轱辘之声不绝于耳,八十一扇窗户口都有无数赤金色的小人在滑近。
每个小人都生着三头六臂,咔咔地转着木头脑袋吱吱叫着。
咻咻咻咻咻…
皇城中射来漫天的箭雨。
“启!”
一个轻轻的字从苏太傅唇中吐出来。
窗口的小人们便开始抡圆了胳膊往外投掷红色的圆筒,漫天的红筒带着射得比那些弩箭还远,扑天盖地,密密麻麻,落到皇宫之中。
小人们不知疲倦,胳膊完全抡成了一个圆圈般,没有片刻停歇。
邓搈带着另一些小人们正不停地用火点着火箭。
扔完圆筒的小人们撤下来,射箭的小人们立即补位站上去。
皇宫中射出来的弩箭有的跌落在半空,大多射到近前,也被塔的外壁碰得弯了箭头,地面上又落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而正在用刀切割着红色圆筒的一个羽林卫突然吹响了一只哨子,尖利的哨音如同催魂的前奏。
“炮…”
火箭染亮了云彩,灿烂的云霞重重叠叠,浓烈得像是要滴出火来。
整片天空都亮着,像是被铺上了一片璀璨的红光。
风吹着,却没有熄灭掉一枝箭火。
火光照亮了皇城中所有人的眼瞳,万千的眼瞳沐浴着这火色,在一场盛大的烟火之中飞了起来。
一爆的气浪连着另一爆,万千道气浪便形成了笼罩着整座皇城的灭世般的滔天气浪。
不少人到死都在怀疑,为什么,这火竟然不会熄灭的?
火光落地之后不止点燃了炮仗,最后还连绵成一片,如一道光的巨大虹云,将废墟中的一切燃成了灰烬。
偌大的皇城,九重宫禁,层层叠叠的宫殿楼台,全都被一一烧尽。
苏太傅咬着牙,抬手道:“这一城枉死之命,罪孽滔天,我苏南瑾愿以万世轮回来报!邓搈,走!北门!”
白塔再次启程。
皇宫的大长秋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该死!是南明离火!”
一道黑影冲天而起,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