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度点检几次开口,太师坐的那顶轿子都静谧无声。
站在轿子旁边的管事,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
天渐渐亮起,前来上朝的官员们都站在了宫门口。
殿前都点检环视一周,如果不说是上朝,这与逼宫又有什么分别?
“太师何故如此?”殿前都点检压低声音提醒,“皇上知晓您要入宫,让我等前来相迎,太师这样做岂非辜负了圣上一番心意?”
“都点检使此话不对吧?”太师府管事道,“谁入宫有过这样的阵仗?只怕受了便有僭越之罪。”
都点检使面容一僵,眼前的事显然不在他预料之中,他僵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不去看管事,而是盯着那顶轿子:“太师的意思,是我们故意要陷害太师?”
看在太师府管事眼中,都点检使是被突然拆穿了目的,显得十分惊慌。
“太师应当知晓皇上对您的心意,千万莫要……听了旁人的挑唆,”都点检使道,“我们在宫中陪伴皇上,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皇上十分想念太师,盼着太师能早日康健。”
“那都点检使何不去那顶轿子里看看,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太师府管事见聚拢的人已经够多,看向太师的一个学生。
这位学生是中书省官员魏宪,先皇时的状元郎,在朝中颇有些声望,今日的事非他出面不可,他也愿意前往。
魏宪想的很明白,以他与太师的关系,太师出事了,就算他龟缩不出,也定会被牵连,太师那边也会将他视为背叛,恨不得杀之后快,毕竟他知晓的着实太多了。
与其将选择权放在别人手中,倒不如他拼一把。
也只有他站在这里最能说服其他朝廷官员。
不过他也并非是毫无准备,昨夜太师的帖子送入不少人家,与他们商议妥当,若是皇上听信奸佞之语,他们就会奋起维护太师,规劝皇帝,绝不能让皇帝就此葬送了大齐的大好河山。
他需要做的,只要让官员们认清楚眼下的情势,皇上要对太师不利。
第一步,他们让皇帝和豫王以为他们上了当,于是朝廷依计而行派出兵马围住太师的轿子,皇帝的一只手按在了利器上,这谁都能看得出来。
第二步,他要借孟宫人的嘴,将豫王如何陷害太师说个清清楚楚。
太师在朝廷那么久,京中的官员大多数都与太师府有瓜葛,还有那些士绅、商贾也与太师利益相关。
太师倒了,他们也会担忧自己的安危。
魏宪还要感谢萧煜,萧煜在外征战,调动朝廷多少军资和粮食?每次都要一粒米不少的运送去军中,有人延误就是死路一条,这些年堵了多少人的前程和利益,谁也不想让这样一个杀神,掌管大齐。
太师的帖子和信函送出去之后,留下的占多数,他们现在没有上前,但会在周围观望,这些太师府的管事告知了魏宪。
上朝的人不但多了,还引来不少武将。
要知道这些人都是轮流上朝的,如今却齐聚宫门口,他们就是准备关键时刻拦下皇上,接应太师。
能让这对君臣不要见血,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都点检使早就发现了另一顶轿子,他始终没有提及,也看在太师党的眼里,本来这就是皇帝和豫王设计的一环,不过现在孟宫人的口供变了,结果自然就不同。
都点检使并不知晓,他很是自然地挥了挥手,让几个禁军上前去查看情形。轿帘掀开,坐在里面的孟宫人颤巍巍地起身,她拖着孱弱的身体,慢慢从轿中走出,直到站在人前。
“你是……”都点检使面色一变,就要上前,却被魏宪伸手拉住,“既然人都来了此处,大人现在阻拦是不是太晚了?不如就让大家知晓知晓这宫人的身份。”
魏宪话音刚落,孟宫人就虚弱地开口:“奴婢曾是颖嫔娘娘身边侍奉的下人,后跟娘娘一同入宫,娘娘过世后,奴婢一直留在宫中,暗地里照应皇上。”
孟宫人不一般的身份,让周围的气氛立即变得更加凝重。既然是皇上身边的人,如何出宫了?现在怎么又被太师送到宫门口?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大家定然很好奇,”孟宫人接着道,“我为何会这般模样,又站在这里。”
孟宫人撩开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痕。
“我受这一身的皮肉之苦,”孟宫人眼睛微红,“苦苦煎熬下来,为的就是要将真相说出来,免得皇上再被奸佞蒙蔽。”
孟宫人吸引去了大部分人的视线,还有些人始终盯着太师的轿子。
一阵风吹来,轻轻吹动了轿子的帘子,太师府的管事立即伸手将帘子捋好,让人无法探听其中虚实。
但已经不重要,只要听孟宫人将话说完,一切就有了结果。
在这关键时刻,魏宪得知了消息。
“查到了豫王所在,豫王就在城中。”
魏宪松了口气,心中欢喜之情差点就流露出来。
“确定吗?”
探子应声:“确定,人就在东城的一处宅院中,外面没有多少人把守,想要攻克不难。”
太师手里的兵马不多,但还有在场的这些官员,他们都会拼尽全力阻止这场内乱。
“告知那些武将了吗?”魏宪道,“与他们说,别等到开了之后再下注,那可就来不及了。”
皇帝和豫王能围住太师的轿子,太师就不能将调动兵马将豫王拿下?豫王入京就是自投罗网,关上城门更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京中除了禁军之外,朝廷的兵马和家将都在悄悄地做着准备,只等着京中动了手,京外就会有兵马应和。
……
京城东边的一处小院中,萧煜的确在这里落脚。
他正看着手中的家书,昨日家书递到了他手中,却已经看了许多遍,闭上眼睛他都能将上面的字字句句背下来。
“公子,”怀光带着斥候进来道,“京城中有异动。”
怀光说完话,旁边的斥候立即禀告:“有人调动了兵马,向我们这边来了,看着有禁军,还有京营、衙署的兵马、最多的就是各处宅邸的护卫和家将。”
突然有这么多人前来,显然是有人背地里动手脚,现在有这本事的,就是太师。
怀光皱起眉头:“会不会情形有变?”真的出了问题,恐怕也来不及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