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见有人往来的声音,即一一将婴儿轻手放在一边,快步出了马车,这种事情应当首先告知家属比较重要。
“哎——”即一一将将下了马车,便被一人拽至了车侧隐蔽处。
“长璋?”她半瞪着双眼,一时愣住了,他怎么找到自己的。
“永宁世子就在殿司大人其后,还请姑娘随我走。”
来不及做过多的反应,听得南宫临要来,她只得快跑两步跟上长璋的步伐。
她不知他是否明了自己永宁王府暗探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来救自己的,即一一只能做出目前最好的选择,先相信他。
或者说,先相信沈砚安。
毕竟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
所幸即一一身体素质好,还算能跟上武艺精绝的长璋,两人不过穿了几条街道,便停在了一处普通的民房里,此处与沈府整整差了一个坊口,即一一不明白他为何要带自己来这里。此时不应当先回到沈府,才能确保安全吗。
“姑娘请。”
望着陌生而安静的环境,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即一一仔细捏紧了袖口的银针,跟着长璋一步步往院内走进。
“吱呀——”
略有年岁的木门被缓缓打开,一股复杂的药香味窜出来,即一一心下莫名有些安稳。伴着门被打开,一束暖暖的光打了进去。
里面,依稀可以看见一个挺拔的人影。
即一一紧抿着唇,在那副清峻傲然的脸庞印入目中之前,她还在祈求自己的猜测是错的。混杂在药香下的茶木香气缓缓逼近,她恨不得转身就逃,可木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他追,她逃,她插翅难飞。
即一一就知道,这恶俗桥段早晚有一天会在自己身上出现,只是没想过先一步困住自己的竟是沈砚安,而不是那个变态南宫临。
重重的影子从头顶打下来,即一一死死低着头,目光好像被粘在在了地上。
“怎么不说话?”
修长的手指兀得勾起她的下颚,力道虽轻却有种不容反抗的意味,目光略及即一一轻垂的睫毛,沈砚安目色一沉。
他猛地凑近,唇峰堪堪划过她微凉的脸颊,即一一猛地睁眼,记忆忽而回到了紫藤萝亭下,心脏在胸腔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跳起来。
温热的薄息轻轻吐在她耳畔,带着摄魂的语调,“非要这样,你才肯看我。”
即一一“砰”的一声将人推开,脸上微微扯起笑来,“侯爷说笑了,不论何时只要你想要一一做什么,一一都会去做。”她抬眸应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目色清亮。
“哦?”沈砚安轻轻笑起来,音调爽朗极了,可即一一此时却觉得他脸上的神色难看极了。
“若我要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困在那四方院子里,你可愿意?”
半晌,屋内只听得烛火“噼啪”的微响。
他听见了,即一一在亭下说的所有话他都听见了,即一一心下咯噔漏了一拍。他为何没有昏过去,为何知道让长璋去何处寻她,又为何知道让她避开南宫临。
这些话,他一句也不说,竟只问,愿不愿意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恍惚间,即一一好像看到了一身墨衣的沈砚安,缓缓上前拉住了自己的手,深情的眼底是挡不住的算计和猜疑。
她一回神,却是见沈砚安一身浅色衣衫上前裹住自己微凉的手掌,目色淡然如水,拉着她缓步去了桌边坐下。
那一道致命的问题就这样无疾而终。
踌躇半晌,即一一还是开口问道,“侯爷,你怎么知道让长璋去哪儿找我……”
“你在因佗寺门口救的人,”
“嗯?”即一一瞪楞住。
“是陛下的长公主,封号玉若,南宫玉若。”沈砚安一字一句的开口仿若木槌一声声的打在了自己的心头。
“长公主脾性温和,随其亡母德嫔,颇受陛下宠爱。自永乐二十二年来,她下嫁宗族王家已有三年,与其夫殿司王承轩感情深厚,但至今未有所出,此为首胎。”
言下之意,南宫玉若这一胎,颇受重视,金贵的很。
即一一不知沈砚安是个什么心思,但现下看来他相较之南宫临,更像是会帮自己的一方。她低低开口道,“长公主殿下生的,是一个死胎。”
“死胎?”沈砚安瞳孔微张,他明明记得是一个早产儿,怎么会成了死胎。
此中变数,实在奇怪,他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见长公主时,便发觉她胎腹圆滚的厉害,应是将要临盆的征兆,后与她诊脉时也确实是足月临盆的胎像,可她身侧的侍女却告诉我她家夫人足足提前生产了一整月。”
“我初时猜测是胎盘老化才有的此种症状,可孩子一生下来便是浑身青紫,明显是在胎腹中就断了气。”
“是人为?”沈砚安低哑着声音,似是已经断定自己的想法。
即一一并未立即应声,只说,“长公主腹部伴有道道黑紫的裂纹,孩子身上也裹着一层乌黑的薄膜。新生儿重量比之一般的重量较轻,身架却大,是以长公主行路时要比一般的产妇还要困难。”
“孕妇自身原因所造成的死胎,不会出现这种症状。”
“若是临盆之际再来回奔波,不静卧在床的话,怕是有催产之效。”即一一顿了顿,猜想这许是内宅之乱,长公主今日的临盆并不是偶然,明显是被人一早算计好的。
“不知,殿司大人的府中,可有妾室?”她轻声问着。
沈砚安却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想法,“王承轩心爱长公主,纵然多年无子,也并未纳妾。”
“民俗有言,若生出来的孩子是裹着黑膜、浑身青紫的死胎,便为鬼胎,是罗刹转世,以屠杀人世,重构恶狱。”
“而皇家子孙,不可能、也不会是罗刹转世。”沈砚安定定看向她,一双眼眸深沉的如同海底。
即一一忽而一笑,眼角带着些许讥讽,“所以罪名就会被安在我身上,一个自不量力替皇家公主接生的大夫。”
她第一次有些后悔了,后悔没直接从丘水门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