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若愣愣地看着楚景沐碰碰跌跌的身体进了西厢,杏眼瞪了好久。
Wшw☢ TтkΛ n☢ c o
“你打的?”敢对楚景沐动手的,还打的此般凄惨,除了身边这个狠厉的男人,不作他想。悠若瞪着他,要是芙儿见到他这般模样,又该伤心了。一想到这,更狠狠地瞪他。
凤君蔚优哉游哉地看着楚景沐,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反而说了一句让悠若拳头发痒的话,“小时候都是景沐在打我,我还没打过他呢,感觉不错!”
呃……变态!悠若睨着他,暗自骂道。
楚景沐碰跌地冲了过来,一手猛地抓起凤君蔚的衣襟,恶狠狠地警告,“给我滚出这里!”
一听肖乐说凤君蔚来了西厢,吓得他三魂去了六魄,酒也醒了一大半,急急忙忙就赶来了,就怕是他迟了一步,凤君蔚是哪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凤君蔚老神在在地在那里,丝毫也不怕他的恐吓,含着笑,“酒醒了?”
“滚!”楚景沐迸出一个字。
“这么宝贝?我连面都还没见着呢,不过这里到见到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凤君蔚斜睨着悠若,故意说道,惹来悠若的一道白眼。
“景沐哥哥,这里是王府,像狼这种畜生还是放到森林里自生自灭的好,不然放到这里会咬人的。”悠若浅浅地笑着,挑衅地看着他,既然注定要绑在一起,就给自己找点乐趣,她不会白痴地认为这个男人会好心地放了她。
肖乐和楚景沐都楞了一下,楚景沐连抓着凤君蔚衣襟的手都放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她,那是悠若会说的话吗?
这种话应该是绿芙才会说的吧。一向以来,她都是不急不躁,今天却出言讽刺。
凤君蔚不怒反笑,那双纯净的眼溢满了名为有趣的光芒,那是野兽见到猎物时的兴奋,“狼是看见小绵羊了。”
“说不定是只老虎。你陪了夫人又折兵,还要被吃的尸骨无存。”悠若笑道,完美的脸上毫无瑕疵。
往下睨着她纤白的手,戏谑道,“要当母老虎?这么柔弱的手,当得成吗?”
“四皇子难道不知道老虎有个别名叫大猫吗?不发威的时候当然就是猫了。”悠若假笑道。
“你们以前认识?”楚景沐疑惑地问道,拧着英挺的眉。
“不认识!”
“认识!”
异口同声,更加大了楚景沐的猜疑,淡淡地扫过他们,然后扫了正屋一眼,偏头,狠狠地道:“赶快给我滚出这里!”
说完像逃一样地离开了西厢,依旧是脚步不稳。悠若开口想叫住他,被凤君蔚拉住衣袖,戏谑着:“你不觉得他该回去洗个澡了吗?还是你鼻子出了毛病,没闻到他身上那股味儿?“
悠若瞪着他,双眼瞪得出了火光,这个男人总能惹得她火冒三丈,然后自己一个人在一边闲闲地看戏。
凤君蔚似乎心情很愉快,挥挥手,姿势潇洒极了,“后悔有期了,我未来的皇后!“
领着不动如山的魅影消失在西厢的门口,留下一脸气愤的悠若和惊讶的冰月。
房间里,宁静如夜。阳光斜入纱窗,照在一身舒适的绿芙身上,她正悠闲地躺在软席上,带着淡淡地笑容。
悠闲地看着书,对窗外的吵闹似乎充耳不闻,头发只是用一条银色的丝带绑着,并无长物。少许发丝飘逸在脸颊边,整个人看起来悠闲而舒适。奔月心惊地在一旁站着。
除了出事的那两天,绿芙失神得像个娃娃,流露出悲伤和哀寂,之后,她又恢复了她往常的模样。有种错觉,绿芙又回到了以前那个风轻云淡的绿芙,笑意盈盈,如风如水。
又遗失了那颗心,且她知道,比起之前,她更淡漠了。
屋外明明听见了吵闹之声,她却充耳不闻,明明听见了楚景沐的声音,她也无动于衷。奔月急得落泪,这样的绿芙,她心疼极了。却毫无办法,只能着急地看着。
转而见悠若踏步进来,迎了上去,小声地问:“王爷走了?”
悠若淡淡地点点头,走了进来,笑着坐到绿芙身边去,“看什么书看的这么入迷?”
“诗集,好久没看了,好不容易有时间就看看!”绿芙抬头,笑了笑,搁下书籍,淡笑着问:“姐姐,怎么了,我好像听见你生气的声音了。”
悠若的笑脸窒了窒,是啊,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这件事。为难地抿唇,转而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到时候再说吧!”
她心里已经承受很多了,不必再为了她的事操心,这件事即使她知道了也无意。
绿芙淡笑,不可置否,没什么大事?会让一向雅致的她生气?
“芙儿,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啊,这里闷着不好!”悠若顺顺她脸颊边的发丝,温柔地道。
“看看诗集也好的,我记得小时候都是和书本作伴的,后来一直都没什么机会再看了。姐姐,你去过江南吗?”绿芙突然转了个话题,眼眸发亮,笑着问她,带着淡淡的向往。
“去过,这些年,走了不少地方。江南很美,像一幅画儿!”可始终没有京城来得亲切,因为这里才是她生长的地方,也有她眷恋的人。
“诗中描写的江南好美!”绿芙淡淡地笑着,憧憬在她眸子中掠过片刻,就消失了,随手翻起诗集。
似乎又沉醉在书本中,双耳不理窗外事。
“对了,芙儿,反正姐姐也闷着,不如我们到凉亭那里下几盘棋,好不?姐姐很多年都没有好好的和芙儿下棋了。”悠若心疼地看着她的笑,忽然提议,本来是希望不大的,谁知道,绿芙竟然抬眸,笑道,“好啊,是很久没有下棋了。”
两人出了房间,凉亭中,冰月和本月飞快地摆上了棋局。
悠若还示意冰月和本月下去准备几样绿芙爱吃的点心。
“我以前醉心于棋术,是因为棋中有着我想追求的东西,追逐的乐趣,掌棋的优越感,还有布局时的巧妙,不知道现在这些东西还是不是吸引我?”绿芙笑着,落下白子。
“姐姐也喜欢,娘的棋术可以说是天下无双,我记得我们就是联手也被她吃的死死的,也只有爹爹,能赢得了她。“悠若也笑着,落下黑子。
“爹和娘,真的是一对绝配的璧人!”
…………
“其实有的时候,掌棋和当棋子,都有不一样的觉悟,我把所有人都推到一个棋局上来,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主控权。有时候也成了别人的棋子,而不自知。”绿芙自嘲地笑着,落入一子后,叹道:“可见,我没有学到娘的精髓,娘她一旦掌控了棋局,一直到结束,都是那个掌棋人。”
“芙儿,不是当棋子和掌棋人有时候并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是掌棋人事先一步看透了局势,可棋子随着棋局的变化,也慢慢地看透了局势,被你推上棋局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照成这个局面,在所难免的。”悠若笑着,她知道,绿芙在慢慢地说出她心里的话了。
“也是,棋子不该爱上下棋的人,下棋的人更不该爱上棋子,否则就注定了这是一盘死棋,就算是赢了,也是两败俱伤!”就像是她和楚景沐现在这样的情况。
………..
默默地下了很久,绿芙才慢慢地开口,“在皇宫那半年……我和晋王在下棋,他退我进,一直都是这样,可他一直容忍。我一直很奇怪,爱情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让一个残暴的人偶尔露出那样纯洁的眼神,就像个孩子……”
悠若这回不插话,慢慢地落入一子,静静地听着,这是第一次,她从绿芙口中听到那个禁忌。
“那半年,他真的是在很用心地对我,或许他掳了我的动机不纯粹,可是那半年对我却是纯粹的好,好到没有夹着任何杂质。而我,因为仇恨,一直在排斥和对抗,曾经想过,如果不是先遇到楚景沐,或许,……今天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是这个局面,可是如果始终是如果……我们是相遇在错误的时间里……后来他醉酒,会流泪,很奇怪的,我很心疼……”
悠若抬眸担心地看看他,绿芙只有落入一子,淡淡地笑着,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和她丝毫也没有关系,“那时候的他像个孩子……我矛盾过,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的心可以心疼两个男人……后来他掳我出宫,在动用到身上的磷光粉时,我挣扎了很久,……”
静默了很久,一盘棋下的悠若心神不宁,对绿芙的这段自白,觉得有点不安,那感觉,就像是把她血淋淋地剥开,站在她面前。
“芙儿,如果……不想讲就不要勉强自己。”
绿芙只是淡淡一笑,“我在思考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姐姐的棋艺进步非凡。”
“都是一个娘教出来的,我可不敢太差。”悠若也笑着,松了口气。微微地长叹一声,记忆回到了那个下雨的夜晚。
闪电凄厉地,狰狞地在夜空中闪着幽冷的白光,绿芙只觉得浑身如置身冰窖。大雨中,已经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泪水还是雨水,总觉得,为什么总是流个不停。
随着身子的下坠,雪鹰也时刻盘旋在他们的身边,只要用力一推,她就可以摆脱他了,然后雪鹰会接着她,她不会有事,本来就计划着要这样的。
可是……
两具都极为冰冷的身躯,她的手使不上力,大雨中,飞快地下坠,黑色如绸,她却依然看见了那双一向残酷的眼深深地,专注地看着她……
那里面有绝望……有爱恋……唯独,没有恨!
那双眼眸似乎印上了她的心,疼得一阵痉挛,下意识的逃避他的眼光,却被他紧紧地拥进怀里。
“如果真能同归于尽,本王……也甘愿了!”即使他知道不可能,因为雪鹰一直在他们旁边。
绿芙始终没有推开他,直到快到了崖底,雪鹰接住了两个人。
她才知道,雪鹰已经把他的背部咬得血肉模糊,他却依然一声不哼,宁愿紧紧地抱着她。
“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芙儿……”绝望的眼神看着她,雨夜中的问话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同样是有着仇恨,楚景沐可以抛开你半年,你却选择宽容,却对我这么残忍,同样是仇人,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用吼的,夹着绝望和痛苦的吼声,在夜中悲切地响起。
响的绿芙的耳膜哐啷作响。
“因为,我没有第二颗心!”好久,她才看着他绝望的眼,呆呆地笑着。
她只有一颗心,没有办法给两个男人。她的一颗心只会给半颗,另外半颗还要留给自己。心房太小,容不下三个人。
又是这种破碎的笑容……
不舍,心疼,心碎,他的痛苦她全看不见,可她的孤独和寂寞,在这半年却深深地扎根,曾经梦想着,他想当那个令她真心展笑的人……
深深地望向她的眼,似是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刚毅的脸蒙上了灰蒙蒙的苦楚和决然,背上的疼更是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突然扣紧绿芙的腰,堵上她的唇,猛烈而绝望的吻,如狂风般扫过绿芙的唇齿,深深地吻着,深刻而决裂,绿芙楞了几秒,奇迹般地不挣扎,也不回应,任他在她口中寻求着温暖。
有点苦涩的温暖。
吻了很久很久……
黑暗的崖底,只能听到几声野兽的嘶鸣,虽在夜里,却清楚地得知是个野兽经常出没的崖底。
痛苦而含着绝望的眼中有点泪意,“既然那是你的家,你回家,好好活着!”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心爱的人活着更重要。
“你……”
晋王眸中净是藏也藏不住的深情,平常压抑的炽烈感情如暴雨般震惊绿芙的心……
他的意思是……
“你回家,如果天下只有楚景沐能让你真心地笑,那么我让你回家,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短短的一句话,让绿芙难受得心一缩……正想说些什么……
惊惧随着而起。
一声低沉的呼啸突兀的响起,两具身体同时一僵……很明显的,天生的警戒都让他们意识到,有猛兽快来了,一旁的雪鹰不断地磨蹭着绿芙的手臂,似乎在催促着她。
可……晋王紧紧地抱着她,大雨中,一滴泪混着雨水落入绿芙冰冷的后颈,似又回到了半年皇宫中的纯真之音,“芙儿,能叫一声我的名字吗?”
“……”绿芙很想叫,却喊不出声音,喉咙间似是被哽住了,酸涩得发紧,连胃都疼得抽筋。
一声叹息,他本以为是心里的叹息,没想到出了口,却是很淡很淡……
“本王是真心的。”耳际刚飘过这句话,突感眼前一黑……被他抛上了雪鹰的后背……
他自己一个人,留在了那危险重重的崖底……悠若轻轻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平淡的脸,心中闪过诧异,谁都知道,晋王凶残成性,再加上悬崖上的那句话,他们都以为绿芙被羞辱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真相,总让人措手不及。
“我……对他,除了恨,还是恨,半年来不断地挑衅,不断地抗拒,最后,他说让我回家……那时候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死了一样,所以宁愿沉睡不醒,潜意识里不想接受这个结果,不想面对楚景沐……”
“偶尔回头看看才真的发觉,我对晋王真的很残忍!我甚至没有真心地对他笑过一次,虽然很多年不知道什么是真的笑了,可我知道,对着楚景沐,我能真心地笑着,对着他就不行!”因为隔了一层仇恨,所以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对着他笑。
“你爱晋王?”悠若微微拧眉,心惊胆颤地看着她轻柔的笑。
绿芙摇摇头,淡淡地笑容中有着迷茫,“这种感觉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爱,可是很心疼他,只是单纯的心疼,特别是看到他纯净的笑容,那天晚上的泪,还有悬崖下说着让我回家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让我心疼的无以复加。……我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种人,灵魂都太孤独了,所以更容易引起共鸣。”
“现在还会想着他吗?”
绿芙摇摇头,“他和那半年的皇宫生活,都被我紧紧地锁在心底。”
那是任何人都触摸不到的地方。
包括楚景沐!
悠若的心吊到了嗓门,现在才知道,也庆幸,她没有把一件事情告诉绿芙,那就是,刘枫在宫里遇见一个年老的太监,是旧日韩贵妃的人,因为曾经受过刘庭的恩情,所以得知一些事后。故意犯错被逐,他告诉了刘枫,刘家的血案是韩贵妃一人所为,并非晋王主使,当时刘枫听了第一反映就是不能告诉绿芙。
幸好……没有说。
“回家了……很开心,楚景沐说,他说,他认错人了,把云宛芙认成是我,接着一直错了三年,他的话,让我觉得自己对云宛芙的愧疚减轻了不少。我对云宛芙,也很残忍,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前世今生,鬼魂相报之说,不然我和楚景沐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不许这么说,云家的人,你没有对不起谁!”
“我想珍惜他的爱,他说丈夫给妻子梳头,就是意味着恩爱,我也想和他当一对平凡而又恩爱的夫妻。”
绿芙轻轻地落入一子,笑道:“家……好温暖的一个词,曾经,我有过一个很温暖的家,家里有爹爹,有娘,有哥哥,有姐姐……还有后院的梅花和芙蓉.,我的家,从来没有变冰冷过,可是毁了,我因为这个家毁了,自己的人生也差点毁了……”
“所以我特别珍惜现在这个家,我一度因为它的温暖也不舍得走出来,以为这个温暖也是天长地久的,可是……”
绿芙的泪终于轻轻地滑了下来,哭了,泪花滴在手背上,可却笑得温暖,“姐姐,我以为我回家了,可是,为什么家会变的冰冷,家不一直都是温暖的吗?”
“芙儿……”悠若忧心地看着她,心像是被针戳了一下,紧缩起来。
绿芙收了收眼中的泪,淡淡地笑着,好似刚刚的眼泪只是悠若的错觉,“我以为我很聪明,可现在才发现我很傻,傻到希望他无论发生什么都能相信我,因为我已经是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了。可是……还是不行!原来,我们的感情脆弱得经不起一个完美的阴谋。”
“芙儿,给景沐一点时间,会好起来的,只要找出证据不就好了吗?”
“证据?其实有没有都一样,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楚景沐,我中了蛊毒杀了他爹,和清醒的时候杀了他爹,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分别,唯一的分别是,我中了蛊毒杀了他爹,会让他更痛苦绝望,更加折磨他,荣王的目的就是用我来折磨他,毕竟他的一切都是景沐毁了的。我们之间,算是……”绿芙淡淡地笑着,没有说下去。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姐姐,你信不信,他会杀了我的,真的,受不了这种折磨的时候,他真的会杀了我,然后……陪葬!”绿芙笑着,眼眸中印出的是悠若大惊失色的脸。
“不可以!”悠若慌了慌…..
绿芙只是笑着,淡淡地说,“我比谁都了解他!”
“芙儿……”
绿芙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如寒冰逼人,周身焕发出一个低沉的冷气,唇角勾起一个绝丽的弧度,“荣王,我绝对会让他生不如死!”
悠若看着她,背脊划过寒芒,这时候的绿芙就像是刚刚开始她见到的绿芙,冷狠,绝情……但是她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心疼。
“芙儿……”悠若拧拧眉……
这时候,刚好奔月和冰月各捧着两盘水果和点心进了凉亭,放在一旁,绿芙笑语:“冰月奔月,想要撑死我们吗?”
“王妃好不容易能出来逛逛,就多吃点呀,厨房有的是!”奔月笑道,晃晃头,自个粘了一块就吃。
“自己嘴馋!”冰月瞪着她,摇摇头,转而看看石桌上的棋局,笑问:“王妃,悠若小姐,一盘棋快下好了吗?”
绿芙淡淡一笑,又落入一子,眼光在棋盘上转了一圈,笑道:“看来,这下棋真的要分对象了。”
悠若也垂头看看棋局,笑了笑,落入一子,这盘棋的结局已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