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些办案人员是经过培训出来的专业人员,抓他简直就象抓小鸡一样简单,一向鬼精鬼精的他也知道必须按这些办案人员的一惯思维的反向行事,从他们的思维的空白处逃走。于是他放弃了坐火车的习惯出川方式,而是改剩一般的长途汽车,从南充下重庆然后再出川。
一路车马劳顿,星夜兼程,两天后来到贵州的省会贵阳。
临近春节的高原,气温异常寒冷,走出站台,望着异乡陌生的天空和矗立在周围的高大建筑,前方雾霭沉沉,云角仿佛压住了高楼的颈项,使它喘不过气来。街上的大树小树都落尽了叶子,一派铁青焦煞的表情,再看看身边匆匆而过的行人和不时投来不宵的目光。毛子感到身上毛耸耸的,他分不清东西南北,更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
贵阳的天气真他妈的冷啊。寒风穿透他单薄的衣衫,恶梦般的日子还要继续。
人不出门身不贵,只有出门在外的人才能够体会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温暖。
听着临床旅店里两个异乡客的谈话,捂在被盖里的毛子不禁唏嘘起来。异乡人的猜疑、谩骂、指责都可以忍受,惟独这想家的滋味不好受,令他不可思议的是一向在家和老汉老妈,哥哥姐姐吵吵闹闹的他,现在却感觉到他们都是那么的可亲、可爱,而自己就好象已经进了地狱,与他们永世不得相见。
“小兄弟,都大年三十了,你还要到哪里去啊?”
听见临床的被盖里穿出喑喑的抽泣声,两个异乡人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些想家了。”善于提虚劲的毛子把脸一抹,强打精神起来。
“是第一次离开家吧。”
“不,我老跑江湖呢。”
两人卟嗤一笑。
“不要害怕,人心同然,每逢佳节倍思亲吗,我们都是同病相连,只是你刚出来还不习惯。”
其实别人早已看出他是个才出门的青雏。
“大哥,你们准备去哪里啊。”
“我们是单位出差的,家在东北,到南方去办点事情。”
“哦,”毛子从被窝里慢慢地伸出了头。
“你们那里有活路做没?”
“你,你是出门找活干的啊。”
“是啊。”
“住着旅馆找活干,档次不低啊。”
“我是没有带被子,所以才花钱住到这里的。”
“小伙子啊,要找活干,就到南方去,那里现在正需要你这样的人呢。”
“大哥,你说的是不是深圳珠海这些地方啊。?
“你知道的还不少呢。”那两人正吃着他们从外面买回来的烧鸡和野兔。”边吃边回答着他的话。
“听说那地方离香港近,乱得很。”
“他可能没有边境证,去不了那里。”另一个东北佬说道。
“哦,他只能够去乡下,做一般的活。”
两个东北佬没有再理他。见别人吃的那么津津有味,毛子的肚子忽然泛起一阵灼热,一股淡口水从胃部涌进嘴里。呵呵,真是倒霉透了,没想到今天大年三十我只吃了一餐呢。
“小伙子,我看你从下午进来就没有出去过,是不是还没有吃饭呢?”
“嘿嘿,大哥我还不饿。”
“别逞强了,起来殿薄殿薄点吧。”
毛子瞅了瞅迷糊的眼,朦胧中,他们正在用竹芊打扫战场,这两个老K一定是酒足饭饱了。
“谢谢两位大哥,我是有些饿了。”
毛子有些拍不急待。走近桌子一看,除了一个鸡脑袋还没动外,其他的都是些骨头,上面满是牙印,光光的,比狗啃过的还要干净。
该死的东西,这俩龟孙子也太损人了。
向南,向南,从云贵高原一路火车汽车兼行,正月初七毛子达到改革开放的热土广东珠海西区一个名叫白腾头的地方。
百问不如一见,真是一个热血沸腾的地方啊。
毛子从来没有见这么宽,这么直的马路。坐在车窗边的他,不时打开车窗向外摇晃着脑袋。
“今天借你一杯水,明日还你一桶油。”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啊,摇摇头,不理解。
“时间就生命,效率就是金钱。”
时间怎么就是命呢,效率怎么就成了钱了呢。毛子还是摇摇头,不理解。但有一点他相信,马路边停了这么大型的施工机戒。还有这么多停工的工地,还有成片成片的工厂,找个活干肯定没有问题,于是他心里一阵激动。
“老子不挣个万元户就不回家。”
“土包子。”旁边座位上,一位年青女士斜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在白腾头旅馆里小住了几天后,他的心渐渐的凉了起来。因为此时的珠海西区还在休假中,城市和乡村都还在喜庆新年,一切建筑工地都还在停工期。
每天都是满怀希望的出去,而到了傍晚又都是垂头丧气的回来。一摸口袋,所带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不得已,他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乡下,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
年关的特区乡村同样是一片沉寂,迎接他的除了各家门前凶猛的狗叫就是主人的白眼。腥咸的海风沁入鼻息,他感到有点不适应,连打了几个喷嚏。鼻脓口水的他又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敲响了另一家的门。
“有活没?”
“滚,系边度嘅家伙,呢么早边有活啊。”
不懂,这
是广东话,毛子摸着头,两眼迷茫的看着从门里只露出一个头的人。
“他是喊你离开,你是哪里的人,这么早哪有活干啊。”
从旁边走出位年青的女子看着一脸茫然的毛子解释到。听清楚了那女子的解释,毛子深深的给你女子鞠了个躬后,转身欲走。
“等等,你是四川的吧。”
“是啊,你,你也是?”
“我不是,我在成都读书。”
“难不怪你的话我能够听懂。”
“刚才是我爸爸,今天已经有十几个人问他有没有活干了,所以他很不耐烦。”
“没什么,没什么,我也是接连问了几天了,不是听不懂,就是被人轰走,有几次还差点还挨揍呢。”
“唉,这人啦就是这样,有几个钱就骚着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一看见你们这些外地人,自然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其实有什么啊。”
“再找不到活我就回去了,虽然我们那里很穷,但不能凭白无辜的受这窝囊气。”
“这一点都忍不了,还出来干什么,还不如你们那里那个窝兜太子呢。”
“窝兜太子?”毛子回答不上来。
“哦,不说这个,这样吧,我介绍你去个地方,只是有些苦。”
“没关系,没关系,我出来就是准备吃苦的。”
“砍蔗,是广西人在我们这里承包的围海造地。”
两个月下来,毛子几乎脱了层皮,他的头发成了淡黄色的卷毛,眼睛窝成了两个窟窿。一只手水肿得象马蜂蛰了一般,上面满是血泡,有的地方已经生了一层层厚厚的老茧。
南方人就是精灵,想的非常周到,甘蔗如果在根部砍断,土里的部分就会丢在土里,不但下季不好耕种,而且还少了重量,如果把这部分一同拔出来,不但可以增加重量还可以为以后的耕种打好基础。但这样做,就苦了那些砍蔗的民工。因为根下那部分的泥土完全是围海造地以后的盐碱土,板结干硬,就象铁水牛头一样。每天他们天不亮起床进地,要进行上千次的重复。晚上还顶着星光把自己砍好的甘蔗一捆捆用船云回老板指定到处地点。晚饭以后,这个时间一般在12点以后,还要去把刀磨好。不然明天根本无法干活。有几次他直接向老板提出他不干了,可老板的回答是:
“人走可以,工资没有,还要陪赏误工损失。”看着已经快要到手的血汗钱,毛子又咬了咬牙。坚持,坚持,只要不要命,就陪着玩吧。
但他的确没有坚持到最后。有一天起床的时候,其实那哪是什么床啊,老板给一间屋子,在上面搭些蔗叶,再在上面铺上草席就是砍蔗民工的床铺了,几天时间不到,那草席已经蹬了一笼圈,累极了的砍蔗人晚上就直接睡在甘蔗叶子的上面。这就是他们的床。
毛子发现自己的身上全是红疙瘩,密密麻麻一个连一个,奇痒难受,用手挖见骨头,还是难以止痒,不几天全身流脓灌水。
他中了南方的湿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