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断弦近在眼前,让君亦休看得呆了。她的手在琴身上轻柔地抚摸,仿佛在呵护一件珍宝。纤纤玉指轻轻拨动琴弦,发出“铮”的一声清响。
君亦休叹了口气,道:“谁能想象,这样小的一把琴,音色竟然如此铿锵有力?”
凤九天没有说话,只在另一旁坐了,远远地看着她,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白的衣裙,夹袄的袖口,镶着一圈玫红色的绣花,映着她如玉一般的手指,愈发显得清丽动人。那断弦放在她的膝盖上,与她整个人仿佛已经融为一体,飘然如仙,冰清玉洁。他心中微微一动,轻声道:“你……可愿意弹奏一曲?”
君亦休抬起头来,对着他嫣然一笑,手指微动,琴音顿时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山洞内叮咚之声不绝于耳,仿佛春风一般,丝丝缕缕,温柔地抚摸着每一寸岩壁。凤九天闭了眼,只觉得琴音柔滑如丝绸,在他的心上缓缓地抚过,他的手微微一颤,仿佛只在瞬间被人抓住了最柔软的一处,冰封了麻木的感觉,突然被暖醒,竟然有些微的刺痛,令他的心不自觉一紧。他猛地张开眼,紧紧盯着眼前雪白的人儿,却无法开口。
君亦休望着洞口外的梅花,似有些痴了。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缓,越来越沉,仿佛一根绷紧的弦,就快要达到极限,有些沉得令人忘记了喘气。凤九天心中一闷,那琴音虽缓,力道却越来越重,一声声,都似敲打在他心里,让他觉得那原本微微的刺痛,竟也越来越重,越来越清楚。他猛地站起身来,却听君亦休一声长叹,停了手。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仿佛各有心事,都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方听君亦休笑道:“我这曲子,实在不应景。还是换一个吧……”
凤九天按住了她的手,淡淡道:“不必了。这‘问天歌’,已是极品。”
君亦休略略一惊,抬起头仔细地打量他的神色,轻叹道:“你居然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也不应该奇怪,你若是耀新国人……也必然是知道逢魔谷……”
凤九天神色未变,慢慢走到洞口站住,他修长的身影挡住了一半的日光,君亦休只觉得眼前一暗,犹豫了半晌,终还是没有开口。凤九天道:“断弦难成律,问天已无歌。”
君亦休抱着琴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大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凤九天转过头去看她,逆着光,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走到她身旁,抬起她的脸轻笑道:“亦休,你现在来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他凑到她的耳边,笑道:“我是谁,你不知道吗?”说着,他忽地抱紧了她,一只手扣住她的腰,不许她挣扎。
她用尽了力气,也挣不脱,顿时有些急了,只得将那断弦抱在胸前,以期能阻止他不断的贴近的身子。凤九天冷冷一笑,道:“我劝你最好把琴放下,不然我可不在意毁了它。”
君亦休大吃一惊,这样名贵的琴,他居然说毁就毁?她一愣之下,他早已经不耐烦地将那把琴抽出来,扔在石台之上。迅速抬起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君亦休只觉得气血上涌,脸顿时红了。连忙想去推他,他却又迅速地放开了她,笑道:“嗯,味道还是没变。”
君亦休喘了两口气,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明明是在怀疑他了,她明明在质问他了,她明明已经不愿意再靠近他了,为何他还是这样无赖,仿佛没事人儿一样?他抱着她坐在石台之上,虽然还在笑,眼光却已经冷了。君亦休低下头,心中顿时乱了,只得犹豫道:“你……你告诉我,你怎么会有断弦?怎么知道问天歌?你……是逢魔谷的人?”
凤九天淡淡道:“我不是。”
君亦休眉头皱到了一块儿,想了想,还是从怀中掏出那个糖人儿来,疑道:“你当真不是?可是在宁都的耀新国人本来就少之又少,更何况象你这样身怀武功的人?这个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宁都?”
凤九天漫不经心地拿过那糖人儿,嗤笑一声,道:“墨麒麟?!原来你是在怀疑我?哼!怎么他来了才一个月,逢魔谷的人就急不可待了?”他转眼盯着她,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若是寻常百姓,如何会认得逢魔谷的标志?”
君亦休平静地看着他,说道:“我先问你的问题,你并没有回答。”
凤九天挑了挑眉,这个女人有意思,居然敢向他挑衅!不由得哈哈笑道:“好!你是普天之下,唯一一个敢这样问我话的女子!我若是不想回答,你要怎样?”
君亦休低了眼光,悠悠道:“你若是不想回答,我自然不能怎样。断弦传说是逢魔谷第一长老曹谦花了三年时间和心血精心制造,因为它材质奇特,音韵独一无二,所以谷主就许它代代相传,成为逢魔谷的传世三宝之一。”
凤九天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你还知道什么?”
君亦休道:“我还知道,从那以后,断弦就归逢魔谷的圣女保管,江湖上传言,断弦琴上有逢魔谷的绝世武功,还有历代圣女炼药的秘笈……”
凤九天冷哼一声,道:“所以就有了一批傻子,为了得到这把琴,不惜互相残杀,但凡得到断弦的主人,都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君亦休怔怔道:“不错,可是四十年前,它就失踪了,你……如何得到?”
凤九天挑眉笑道:“我不需要去得……因为,它本来就是我的。”
君亦休大吃一惊,瞪着他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已经失去了平静和稳定,颤声道:“你……你当真是逢魔谷的人?可是,只有圣女才有资格……”
凤九天拿起那琴,递到她眼前,说道:“你看了半天,有没有看出来,它有什么秘笈之类的?嗯?”
君亦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轻声道:“它就是一把好琴,没有什么璇玑。你……当真不是逢魔谷的人?!”
凤九天放下琴,沉声道:“我不喜欢再重复答案。倒是你,反复问我这么久,是不是也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了?”若在平时,他哪有这么好的耐性来与她周旋?只不过今天她的反应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突然让他有了点兴致,不免心里发痒,想逗她一逗。
君亦休站起身来,拿着那墨麒麟呆了半晌,方才说道:“我自然也不是逢魔谷的人。关于这断弦和问天歌,是母亲告诉我的。她去世已经十年,有许多事,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前几天,突然有人送了这个墨麒麟给圆儿,我才会怀疑……”
凤九天道:“那现在呢?还怀疑我吗?”
君亦休眼光已经平静,看着他淡淡道:“没必要了。你说了,你不是。”
凤九天道:“哦,你……当真相信我?”
君亦休微微笑了笑,专注地看着他没有转开眼光,说道:“我相信你没有说谎。这把琴,真的是你的,但你,并不是逢魔谷的人。”
君亦休超乎常人的冷静,让凤九天的心莫明地跳了一下。他原本以为,他已经彻底得到这个女子,从身到心,可是就这一瞬间,他突然没了把握。如果哪一天,她知道了他骗了她那么多,她会怎么样?会不会还象现在这样冷静?还是会痛苦得失去方寸?他心中跳跃着,刺痒着,忽然很想看到那一幕,很想看到她失去了信仰和平静的那一刻,她到底会如何应付?
君亦休见他只是看着她,只得笑道:“既然你我都与这墨麒麟无关,又何必让那些江湖上血雨腥风的事来打扰我们?游公子,不如小女子再为你弹奏一曲吧。”
凤九天深思道:“你不想知道我怎么得到断弦的?”
君亦休淡淡道:“无谓了。你如何得到,也不影响它的琴音美妙。”
凤九天拉住她的手,笑道:“可我现在想告诉你。你知道吗?这把琴上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武功秘笈,它其实……是有一个诅咒……一个千年的诅咒。”君亦休愣住,身子微微一颤。凤九天见她神色并未大变,眼光中也没有恐惧之色,不由得沉了眼光,又道:“你知道为何它会交给逢魔谷的圣女保管?圣女只管炼药,并不习武,若有人去偷,岂不是轻而易举?”
君亦休下意识地问道:“为何?”
凤九天笑道:“因为……圣女终身不能嫁人,这把琴上的诅咒,就是它的主人,永远不能得到心爱之人……”
君亦休转过头去看他,见他神色平静,并不象是在开玩笑,不由得怔住。她呆了半晌,忽然伸出手,往他的脸上抚去。凤九天浑身一震,却意外地没有去拉开她的手。她温暖柔软的手掌,在他的脸上缓缓地抚摸,仿佛在看一件绝世宝贝。她的脸上渐渐地浮出一团红晕,红唇轻启,在他的脸上轻柔地一吻,旋即低下头去,眼光停留在他的衣襟处,轻声道:“你……也信这些么?那……我问你,你可有得到你心爱之人?”
凤九天喘了一口气,她身上的幽香阵阵渐浓,刺激着他全身每一处感官,令他肌肉忽地绷紧。他看着她乌黑的秀发,微红的脸蛋,忍不住抱住她笑道:“你说呢?嗯?”
君亦休被他忽地抱紧,不由得有些喘不过气,只得微弱道:“我,我不知道。”
凤九天手伸进她的衣襟里,仍不忘调笑道:“当真不知道?”
君亦休连忙推他道:“别这样。我……我还是为你弹琴吧,如何?”
凤九天低声喘息道:“它是你的了,以后想弹多久弹多久,现在……我可不想再听。”
君亦休还想去推他,却被他轻轻咬住了耳垂,她浑身打了个颤,忽然没了力气。他还在她耳边不依不饶地问道:“亦休,告诉我,你喜欢我吗?有多喜欢我?”君亦休红着脸,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得胡乱地点着头。他轻声笑道:“说话啊,我想听你说,你有多喜欢我?”
她喘着气,只得微弱道:“不知道,就是……很喜欢。”
凤九天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放过她,手在她身上不断地游走,令她几乎快要忘了呼吸。正在她意乱情迷之际,忽然听到一声轻笑:“好!真是一场活春宫!”
君亦休大吃一惊,却见凤九天飞速放开她,她抬眼望去,只见天上的洞顶口飘飘落下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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