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靖绥元年(220)。
这一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八月初一。
西至玉门关内,东至幽燕之地,战火点燃四周,各方厮杀开来,惨烈不已。
不仅仅只是中原大地爆发战火,塞外草原之上也是战火纷飞。
而所牵连的势力也是众多,几乎数不胜数,有陇右各羌人部族参与其中,亦有河西之地各氐人部落趁机互相征伐以兼并彼此,扩充实力。
代郡依托长城的沿线,首先爆发了战事,以草原各部落所组成的联军袭来,声势浩大,约莫五六万余众强攻长城薄弱之处。
但曹军早就有所准备,曹洪在曹休的参谋下亲自坐镇重镇高柳城,与各沿线的胡人形成拉锯之势。
只不过。
胡人虽然势大,却碍于不善攻坚又缺乏重型攻城利器,各处重镇隘口也在近一两月以来被曹军大肆征召边地民众修缮。
现长城沿线亦是坚如磐石,胡人短时间内也无法抗衡!
而另一面,清净幽雅的燕山山脉,一支身胯战马如疾风一般狂奔,细细望却,那是数万整装待发的胡人精骑。
至于统帅全军的则是东鲜卑大汗轲比能居于阵间身席金甲,腰悬一柄极为精致又亮眼的佩刀,一股强烈般的气势瞬息散发全军,好不威风凛凛。
行军途中,王庭辖下的一位亲信长老,乃是一位中年男子,他不由面上有些忧心,遂说着:“大汗,您以各部落联军径直追击汉人曹彰所部于代郡遂猛攻长城沿线的各处隘口。”
“为何我等不合兵一处强破长城而杀入中原腹地,以夺中原?”
中原大地对于塞外胡人来说,都乃富饶之地,极其诱人。
纵观华夏数千年史,一旦中原王朝势微,塞外各游牧民族必将迎风而动,趁乱蚕食汉地以达到最终席卷天下的伟业。
“杀入中原?对于本汗有何好处吗?”
“若当真破了中原,恐怕我十余万众被曹军聚而歼之的可能性更大吧?”
一席言语,轲比能晒笑一番,遂以浑厚的语气说着,片刻后,他面露清冷之色,冷声道:“各部部落族长经历此次被曹彰麾下所辖骑士劫掠而大伤元气,他们心底已经开始对本汗有所不满。”
“若本汗当真率众从正面杀入了中原,他们觊觎中原的财富之下定当会群起而动,四处劫掠,到那时又还会有几人再听从本汗的调遣?”
话落此处,他随即眼中寒光一闪,道:“既如此,倒不如让曹军消耗消耗他们的实力,日后草原诸部本汗便可更轻易的掌控。”
“而我军现所行进的这燕山山脉,一旦过了前方不远的喜峰口便可直入幽州腹地,到那时曹军主力皆聚集于代郡一线,后方空虚之下岂不是任由我等的铁骑纵横驰骋?”
“此等美事,岂可与那帮吃里扒外之徒共享?”
一番话而落下,轲比能大致将计划描述了一番,但他所并未透露核心计划。
那就是有借曹军之手除掉代郡沿线诸部的一部分部落族长的企图。
这事不能说,说了就算再场的皆亲信,但他们势必也会心生隔阂,日后也会有分崩离析的可能性。
一行鲜卑铁骑,离愁白日斜的狂奔着。
一连两日,抵达了喜峰口下。
而就当轲比能准备率众快速突破谷口时,此刻早已潜藏山峰各处的曹军士卒忽是摇旗呐喊、持戈槊厉声高吼着。
四周山峰,皆屹立着身席战甲的军士,俨然已将鲜卑骑士围拢一团。
片刻后,曹操身着龙纹王袍,大红披风,身胯全身鬃毛皆如黑影的绝影良驹,从旁虎痴许褚、主簿司马懿,蒋济等文武谋臣控卫着走出,身后则是数千余勇力过人、身材壮硕的虎贲营。
曹操一记马鞭,再向前数步,遥望下方谷口,一脸的笑意,其身更是一时威风八面,大笑道:“哈哈!轲比能小儿,汝想趁机袭我幽州否?”
一语落地。
下方轲比能沉默不已,转而心下不由浮现出惊惧的神色,暗暗道:“趁机攻取幽燕之地此等军机绝密,乃我潜心谋划,甚至连亲信都不曾直言相告,曹操如何知晓并领军伏击?”
“恐怕曹营当真有高人在算计天下也!”
暗想一番,此时他更是心绪不宁,他对于曹操背后能推断出他的谋划而畏惧不已。
但为了稳定军心,轲比能听闻这番话,面上也依旧面浮笑意,满脸的自信之色且高声大笑着道:“哈哈!魏王,您果真算无遗策,竟已提前于此设伏,本汗敬佩。”
“但本汗既然有此等绝密计划,难道会没有丝毫准备吗?”
“魏王莫非太过小觑本汗了。”
一言一语,随着轲比能的沉着应对,原本有些许慌乱、松弛的鲜卑骑士也渐渐稳定住了军心。
上方,望着轲比能淡定从容的应对着,曹操不由伸首向从旁诸人轻声道:“此人不愧为天之骄子,虽置身于危局间却依旧能够泰然自若,怪不得能以弱兵发展为力压步度根所部,与之分庭抗礼的局面。”
一时感叹一番,曹操又不由对着贾诩面露着笑意道:“索幸文和已经为孤提前做了准备,不然此次恐怕还当真要遭了轲比能的道。”
闻言,贾诩面色沉静,抚须无语,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间。
谈话间,轲比能已经组织起诸骑士集中一点向喜峰口反扑,意图直取曹操,从正中突破杀入幽州腹地。
顿时间,箭如雨下,箭矢居高临下般射入,那冲击力又何其恐怖,一位位鲜卑骑士肉驱如何能抵挡锋利的箭头?
“啊,啊!”
声声撕裂惨叫,伴随着战阵间的厮杀。
可就在鲜卑骑士冲击之时,山峰之上的曹军阵间却异变突生。
“呜呜呜”野兽般的怒喝声轰然响彻着。
下一秒,被关在牢笼内的群狼、金豹等一众毒虫猛兽撕心裂肺着,待牢笼打开的一瞬间便顿时往山脚下群起奔来的鲜卑骑士冲入。
“野兽?”
“狼群?”
“啊!”
各野兽的速度焉能不快,短短功夫便侵入了鲜卑骑士阵间,数之不尽的骑士被咬伤,更严重者,诸多战马已经被野兽所吓住,竟是不顾骑士指挥开始发狂乱窜着。
一时,原本浩浩荡荡的凶悍骑士势若雷霆,此刻却被忽然出现的野兽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战马失鸣,肆意狂奔,阵脚大乱。
而上方的曹军士卒也继续箭矢直射,滚木擂石往下拋击,如此迅猛的攻势下,无论是鲜卑骑士还是毒虫猛兽都丧失于此!
“可恶!该死的汉人。”
此刻,轲比能见状,面色狰狞,他没有想到曹军竟会有如此恶毒的毒策,以抓捕凶狠的野兽来搅乱他的骑士阵势。
可恼怒归恼怒,下一秒他只得厉声高呼着:“速放毒烟,驱散狼群,驱散野兽。”
一阵阵高吼,一包包毒烟冲天而起。
无数的群狼野兽身中毒烟以后顿时身形无力般的倒下再无任何反击的余地。
至于剩下的野兽此时却也心生畏惧,纷纷向山林中逃入。
只不过。
虽然野兽之势已轻易化解,但鲜卑骑士的阵势早已被瓦解掉,此刻曹军主阵间,曹操高举利剑,怒喝着:“将士们,杀,将胡寇斩尽杀绝。”
“肆意痛杀吧,杀得让胡寇世世代代都不敢再寇虐我中原边界。”
一记怒喝,曹军各部纷纷听令而下,从四方围拢而至,丝毫不给鲜卑骑士反应的任何机会。
骑士丧失了应有的机动性和冲击力度,又焉能是精锐曹军之士的对手?
一番厮杀,曹军士卒甚至越战越勇,鲜卑骑士反而越发难以抗衡。
大半响后。
数位身形狼狈的鲜卑骑士忽然奔入阵间找到浑身浴血的轲比能,急切禀告着:“启禀大汗,您让我等绕过喜峰口率众从辽西郡杀入幽州,但我军才刚抵达白狼山便遭遇了曹军骑士。”
“其曹军主将正是曹彰,他麾下骑士皆战力强悍,自身更是勇武超群,万夫长在被他独驱斩首以后,我军无力抵挡,大败不已。”
“现曹彰所部已经大举杀向此处,还请大汗速速突围!”
一记话音落下,仿若晴空霹雳般将轲比能给击倒,他抚摸着自身有些沉重的头脑,满面悲悯:“这是为什么?”
“此人究竟是何人,为何能算准我的每一步行动?”
这一刻,轲比能当真是泪流满面,有些崩溃了。
从他以部落联军为饵,自身则率主力突袭喜峰口,又遣偏军从另一路奇袭却都一无例外的被敌方看破而做出针对性的计略。
这还怎么打?
但事已至此,如今也没有可思索的余地,己方现在已经落下下风,又兼曹彰率众来袭,轲比能又焉会继续与之厮杀,连忙下达突围的指令。
鲜卑骑士再怎么说也是王庭精锐,虽遭逢变故,但突围之下曹军也无力阻拦,最终轲比能率残余之众万余人北遁草原。
曹彰终究是来晚了一步,没有拦住轲比能。
喜峰口一战,曹军大胜,歼灭鲜卑三万余骑,打的鲜卑可汗轲比能狼狈北逃。
而此刻曹操傲立山峰之上,遥望着下方层层尸骨,不由感怀着:“若孤之神速将军尚在,此战断不会让轲比能小儿逃窜北归。”
一语而落,止不尽曹操对于夏侯渊的思念。
一场大胜以后,曹军携着大胜之势重归代郡沿线,而正猛攻着各处隘口的部落族长听闻轲比能竟然遭受此等大败时,顿时惊惧不已。
紧随着,部落联军分崩离析,各族长率本部遁入草原。
而经此一战,轲比能威望彻底丧失,草原诸部纷纷脱离王庭而自立,甚至就连东部扶余诸部也脱离了鲜卑王庭。
脱离王庭以后,其间鲜卑拓拔部、慕容部却开始大肆逐渐蚕食或吞并周边部落。
而关键时刻,被牵招说动的步度根瞧见轲比能大破之机,立即调兵遣将意图杀入东鲜卑领地,可关键时刻,泄归泥却率众侵犯。
步度根无奈,只得提兵挡之!
一时间,草原再次陷入风起云涌的混战之势。
………
凉州诸战事。
就在北疆战事如火如荼之际,河西之地局势也骤然发生了大逆转。
随着汉军与俄何、烧戈等河西氐人诸部的联合,二人率众凭借熟悉的地利优势与烧当羌周旋,而关平却也趁机突袭烧当羌本部部落。
对于此,烧当酋长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遣军回援,但谁知关平此举却是虚晃一招,实际上矛头却直指郭淮部。
一番突袭,曹军实力损失不小。
若不是郭淮反应及时,提前率众撤入故臧城才幸免于难!
汉军大败郭淮以后,烧当酋长更是恼怒自己被关平戏耍,又大肆遣军向关平杀来意图将之覆灭。
但此时俄何、烧戈却趁机率精锐奇袭了烧当本部部落,并部落进行了大清洗。
随着烧当部落被覆灭,烧当羌众军心士气尽失,随后遭受着氐人部落与关平的夹击之下被大败于张掖郡。
而烧当酋长也在此战中丧生。
经此一战,关平成功奠定了河西的局势,而郭淮经此一败也无法再实施自身的计划,孤掌难鸣之下只得率众回返与主力汇合。
河西诸郡大定。
而关平此时也心知接下来河西局势是否安定都需要俄何、烧戈的鼎力相助,便承诺二人待自己回返成都,必定上奏汉中王封二人主导河西诸军事且攻略西域的计划。
至于陇西之战,此时也陷入了胶着之势。
随着杨千万的防御措施无懈可击下,各羌族联军与曹军虽一直针对,但却依旧无机可乘。
天下局势也陷入了大乱当中。
……
天水郡。
冀城郊外。
此时,携母返乡的姜维听闻关平在河西的总总壮举以后,也不由顿时浑身热血沸腾,高声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一语落罢,他又不由想到了自身身怀韬略、胸怀着取功名的志向却被上官克扣战功也不由心下悲戚。
这也是他近日携母返乡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