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笑笑地,一顿晚饭吃的热闹而愉快。
小的们吃饭快,不等大人吃完,阿福阿满俊言俊章已经吃完了,跑下桌,在院子里玩耍起来。俊文匆匆吃下最后两口饭,放下饭碗,对长辈们道:“奶奶,我带弟弟妹妹们读书去了!”
孩子们读书用功,大人们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俊文俊书带着几个小的去读书写字,林旭也起身,和刘氏邱晨等打了招呼,跟着孩子们一起去了一进院,回了自己的房间,读书。
对于林旭来说,经过两个月的一趟远游,这一路所见所想很多,特别是经历了那样一场生死危机,再拿起书本读书,对于有些东西就有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理解。
而俊书经历的更多,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让他比普通人更多了一份对生命的豁达之心。
这一次近两个月的出行,俊书比家里的孩子们落下不少课程,俊文就拿出自己的课本,想给俊书补课,却被俊言俊章笑嘻嘻地抢了活儿。
“大哥,你上午炒药,下午上课本来就够累了,我和老四一起给二哥补课。”俊章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有条不紊地拿出墨条磨墨,给笔洗灌水……
俊言则直接上手,拖着俊书跑进里屋,一边笑道:“大哥,我和二哥三哥在里屋,你和孝孺孝婕在外屋哈!”
转回头,俊言就对俊书挤眉弄眼道:“嘻嘻,阿满小丫头最精乖了,总是说我们不如她,就不明白,我和三哥是让服她小好不好……还真当自己厉害啦……”
“四哥,你又说我坏话!”阿满小丫头一声吼,吓得俊言一哆嗦,拉着俊书疾步走进里屋,这才道:“谁说你啦!”
“就是,我都听到了!”阿满小辣椒颇有些不屈不挠的架势,刚刚爬上椅子,一着急就要跳下去找俊言理论,被俊文眼疾手快地抱住,小丫头比椅子高不了多少,往上爬可以踩着脚踏,往下跳可没什么准头,万一磕着碰着可了不得。
家里一大堆男孩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小丫头,刘氏、杨家兄弟都宠着呢!就是俊文兄弟几个也特别稀罕自家妹妹……至于俊言那个淘小子,其实心里也喜欢阿满,只是那小子表达喜欢重视的方式有些特别而已!
阿福也跑过来,拉着妹妹道:“满儿,小叔在屋里读书,咱们别吵了,娘说,小叔要参加秋考呢!”
阿满鼓着小嘴儿,又有些不甘心地瞪了瞪里屋门口,这才在俊文阿福的安抚下,乖乖地跪在椅子上,认认真真地开始读书写字。
刚刚林旭都听到外屋吵吵,都走到里屋门口了,却听到阿福安抚妹妹的话,小小的阿福还不到五岁,居然能把话语说的这般调理,有根有据的,真是不容易。林旭挑了挑眉,慢慢地又退了回去。
看来,他要更加努力才成,不然,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小阿福给比下去了。
孩子们走了,邱晨和刘氏、两个哥哥也很快吃完了饭,邱晨就说要去兰英家和二魁家看看。刘氏和杨树勇也搬了小板凳,喊着杨树猛一起往外走。虽然自己家院子够豁亮,够宽敞了,可刘氏和杨树勇这些日子在家里,晚上还是喜欢去荷塘边乘凉,与邻里百舍的聚到一起,拉拉呱说说话,也能交流交流信息,拉近一些感情。
青杏和玉凤已经吃完饭回来伺候,见邱晨要去串门,就跟在后边帮着收拾东西。
这一趟邱晨对外宣称的是自己去了府城,但林旭却是去了北边一趟,是以,她挑出来的礼品,有一块北边带回来的珍珠皮和一捆关东烟叶,也有从邻近县城买回来的两包糕点,两包麻片儿,也算集合了南北的特色。最后,邱晨的手从那只盛着北地粗犷风银饰的木盒子上摩挲了一下,最后,从里边摸出一只厚重的银镯子来,接了青杏递过来的一块帕子包了,塞在自己袖袋中,这才招呼着青杏、玉凤拎着两只篮子一起往外走。
出了大门,就见荷塘边聚集了一堆人,有老人有孩子,妇人们唧唧咯咯地说着话,老汉和青壮们则聚在另一边,点着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一边用低低的声音说着一些种田的心得,或者村子里、周围村子、甚至镇子上的一些‘大事’!
邱晨接过青杏手里的一只篮子,和门口的人打了声招呼,径直往兰英家走去。
走了几步,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邱晨回头一看,就见黑暗中一老一少正朝她咧嘴笑。原来是满囤和满囤爹父子俩,吃了晚饭在荷塘边乘凉说话,一看到邱晨往他们家走,连忙跟着往家走。
邱晨笑着和满囤爷俩打着招呼,继续往兰英家里走。
相对于林家巨大的变化来说,兰英家虽然也做了一些小小的修整,却并不起眼。原本剥落的土坯墙体用细泥新抹了,原来破烂简单的篱笆也重新扎过来,整齐干净了不少。
邱晨还没进门,就看到兰英婆婆王氏和兰英正在院子里收拾,香儿和芝儿则在猪圈旁喂猪。
满囤快走几步,替邱晨把栅栏门推开,朝里喊:“娘,她海棠姨来了。”
“嗳,哎呀,是海棠啊,快进来,快进来!”王氏一边把手从刷碗的盆子里拎出来,摸过一块抹布擦着,一边笑着疾步迎上来。
“婶子,我看你这模样比我走前又好了不少,最近身体挺好吧?”邱晨问候着,顺势将手中的篮子交给也势将手中的篮子交给也笑着迎上来的兰英,跟着满脸欢喜的王氏进了屋。
屋里只在墙上的燕窝子里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灯火暗淡的很,王氏让着邱晨进门,自己上前几步,爬上炕,拿扦子挑了挑灯芯,让灯火更明亮些,这才回头招呼着邱晨:“海棠啊,来,坐这里。”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张八成新的小褥子铺在炕边上:“来,婶子刚做的新褥子,干净着呢!”
邱晨被她如此殷勤的态度弄得,多多少少有些别扭。虽然她努力维护,但随着林家的兴旺,这与邻里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复当初的淳朴,不知不觉地就变了味儿了。
心里虽然感慨,邱晨却还是笑着坐了,然后自然是谢过她不在家的时候,满囤一家对自家的维护和照顾。特别是满囤爹和满囤,带着人将西院建的妥妥当当的,确实没少操心受累的。
寒暄了一阵,兰英就一样一样地把邱晨拿过来的东西摆在炕桌上。
邱晨自然简单地分说了一下:“这关东烟是我二哥买给大川叔的,说是比咱们这边儿的烟叶有劲儿;这珍珠羊皮是北边儿,不拘婶子还是大叔做件皮袄子,冬天穿都暖和……”
看着这些稀罕东西,王氏自然是笑逐颜开,满囤爹也笑的一脸皱纹像是开了。
说过这些,邱晨又和满囤爹商议了给西院装门、抹内墙吊顶棚等活计,商量过了,这会儿正是长夏季节,天气最潮湿,不适合做木匠活儿,糊墙纸吊顶棚也不好,容易卷脱变形,两人商量着,干脆最后定在了过了八月十五,收了秋以后,大伙儿闲下来,仔仔细细地做更好。
该说的说了,邱晨也就告辞回家,她还要趁着天早,去二魁家看看呢。
王氏和满囤爹都要出来相送,邱晨也不能阻止,也就罢了。心中暗道,那只准备给兰英的镯子今晚是送不出去了,更关键的是,原本打算跟兰英说说话的,也没机会了。
二魁家的新房子虽然盖起来了,却并没有搬家,仍旧住在学堂中。
从兰英家出来,再去学堂,仍旧会经过林家门口,邱晨想了想,还是折回了家里,重新收拾了一篮子东西,让俊文和林旭拎了,跟她一起去了学堂。林旭和俊文去了潘先生家,邱晨则让玉凤跟着,进了二魁家住的西厢房。
说起来,二魁家的怀孕已经六个多月,快七个月了。原本苗条的腰身,如今明显地粗壮起来,腹部明显的隆起来,在薄薄的衣衫下圆鼓鼓的,像是扣了半个西瓜。因为不缺吃,也没了在婆家的那些腌臜气,二魁家的虽然腿脚脸面都有些浮肿,但气色和精神都特别好。
邱晨在现代没生过孩子,却没少听同学朋友的念叨妈妈经、孕产经,是以对孕产知识也大致知道些。
正常的怀孕周期一般在40周为预产期,换算成月份,就是九个月零十天。在七个月之前,主要是骨骼肢体和各器官的发育阶段,到了七个月后,孩子的身体和器官发育基本完成,体重会迅速增加,从而也就会使得孕妇的肚子迅速地增大,孕妇也会觉得特别的辛苦。而至关重要的是七个月进八个月的二十来天,这个时候是胎儿入盆的阶段,也是确定胎儿胎位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胎儿的胎位不正,还能通过特定的姿势、手法辅助胎儿调正胎位。否则,胎位不正的话,生产时就会增加难产的可能。
是以,邱晨一看到二魁家的大肚子,就禁不住替她担心,简单的寒暄了两句,就开始询问她怀孕的情况,找没找郎中看过……
二魁家的因为已经生了山子和石头两个孩子,前两胎怀孕生产都很顺利,对这一胎就没怎么在意。况且,请郎中寻婆子都是要钱的,二魁家的虽说如今日子好过了些,最紧迫的房子也盖起来了,可习惯了节俭的二魁两口子,还是尽可能地节省着每一个铜板。
邱晨一看二魁两口子支支吾吾的样子,就知道是没找郎中婆子检查,立刻毫不客气道:“我知道你们是习惯了勤俭持家,可你们也得想明白了啊,是人重要还是钱重要啊……”
鉴于二魁家的很快就要面临生产大关,有些话邱晨也避讳,顿了顿干脆道:“这样,明天咱们的马车正好去镇上送货,你们收拾收拾,二魁也歇一天,带着红梅去回春堂看看。陈掌柜和赵先生你们也都认识,有和咱们家相熟,不会多要你们钱的。看看没事儿,大家伙儿也好放心。”
这话已经把什么事儿都给他们铺排好了,二魁两口子自然是感激欢喜地答应了。
邱晨又道:“如今你身子笨了,别总坐在炕上,累了躺会儿,不累的时候,尽量走动走动……我的意思不是说让你做什么重活儿哈,就单纯走动走动,早晚让二魁跟着你去池塘边儿溜达溜达……我听一个郎中说过,到了最后的月份,多活动活动,不至于虚胖,孩子生的快……”
这话说完,邱晨就看到二魁家的红了脸,二魁则更严重,一下子站起来,支吾地打了个招呼,夺门而去。
二魁家的红着脸,还得给二魁解释:“他姨,你莫多心,那啥,孩他爹就是死脑筋……”
邱晨愣怔了片刻,眨了半天眼睛才反应过来,二魁这是被邱晨的‘口无遮拦’给羞臊跑了!
这个时候,就是平常妇人们在一起说起生孩子来,也多是用‘捡孩子’‘拾孩子’来代替,问是不替,问是不是快生了,并不直接问,而是很隐晦的问‘是不是脚底下……’,最初,邱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下意识地看了看脚下……后来才知道,原来人家问的是不是快生了……囧的!
被二魁这么一闹,邱晨也觉得有些尴尬,却仍旧和二魁家的说道:“我今儿过来,还有件事儿和你说,你从现在到生产坐月子这些日子,我就不再给你送活儿来了……”
见二魁家的脸色一滞,却又强笑着想要说什么,邱晨一把按住她的手,阻住二魁家没出口的话,道:“你别胡乱寻思,我不给你送活儿,不是因为我家里有了人手,就只是为了让你别在天天坐在炕上不动弹……你自管放心养胎,等你出了月子,身体恢复恢复,咱们那边有的是活计让你做!你不用担心日子过不下去。”
有了邱晨这句话,二魁家的忧色顿减,连连笑着道谢,又抬手抹着眼泪:“……若不是你和满囤嫂子一直帮衬着,特别是他姨你一力的拉拔,我们这一家子如今还不知在哪儿呢!”
看二魁家越说越是激动,邱晨也是心里酸酸的,连忙好言安慰:“行了,快别哭眼抹泪的,咱们邻里邻舍地住着,比亲姊妹还近乎。人家不是说了,远亲不如近邻,以后的日子咱们互相帮衬着过,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别的事一律别操心,眼下只管着把自己身体调理好,顺顺当当地把孩子生下来。以后,疼二魁也好,疼孩子们也罢,有的是让你疼的时候,别只顾着眼前……”
二魁家的被劝慰着,渐渐收了泪,也连连点头应承着。
邱晨约摸着时间也不早了,也就不再多留,把篮子里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摆在炕桌上,拎着空篮子往外走。
二魁家的都清楚邱晨的性子,最烦送个东西拉拉扯扯的,是以只是客气了两句,也不狠劲儿推却,只挪动着沉重的身子从炕上下来,从锅台角落里搬出一只小坛子来,递给邱晨:“这是前儿山子他大舅给送过来的,他姥娘家那边儿老林子多,别的稀罕物没有,摸了些消息牛儿来,都放在盐中培着呢,你拿回去细细用油炸,香着呢!不是啥好物件儿,就当给福儿满儿兄妹俩添个零嘴儿吧!”
邱晨听了生僻词,还是微微一愣,随后听到二魁家的介绍做法,她才一下子想起来,夏季农村、山区、树林子里的一种特产--蝉的幼虫,这个东西有好多好多土名儿,什么节了猴儿、节了龟、消息牛儿、爬叉猴……就邱晨在现代的时候去过许多地方,在许多地方的土特产中吃过这道菜,可让她惊奇的是,居然几乎没有一处的名字是相同的。中国地方语言的之多变和丰富,在这个小小的东西身上得到了最充分的展现和发挥。
消息牛儿这种东西,从麦收后就开始陆续出土,随着气温的不断升高,雨水的丰沛,这些小东西出洞的数量也会越来越多。
自从麦秋,邱晨就被种种事务缠身,又跑去北边走了个来回,去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消息牛儿这种小东西的捕捉黄金期给错过去了。要不是二魁家的今儿拿出这个东西来,她还真想不起这个小东西来。
这种圆滚滚的小东西,可浑身是宝。皮壳入药称为蝉蜕,能够名目去翳,平肝熄风;里边的肉质则营养丰富,高蛋白低脂肪,还含有对人体有益的多重营养物质,在现代被称为‘蛋白质之王’,早已经在城乡餐桌上成了一道普及的营养菜!
意外的得了一罐子消息牛儿,邱晨是真心欢喜,脸上的笑意都不自觉的浓了几分,笑着连声赞道:“这可是好东西!稀罕物儿!”
谁家送礼见对方喜欢也会高兴,二魁家的也是暗暗松了口气,满脸笑的,偏偏还客气着:“啥稀罕物儿,他姨你快别这么说,咱们村后的山上也有,就是路远,没人稀得去逮罢了!”
邱晨抬头笑道:“我说的是实话,我是真稀罕……”
说说笑笑地出了门,正好林旭和俊文也从北屋先生的房间里走出来,潘佳卿和潘母跟在后边相送。
邱晨一抬眼,正好看到潘母本来一脸的笑,却在看见她后,呱嗒一下撂下了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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