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打听来的消息渐渐多了起来。
云家在安阳府多年,又在那个位置,自然备受关注,包括内宅外院,几乎无处不是关注的眼睛,流出来的消息自然就多。不过,在邱晨听来,只是些妻妾争风、嫡庶矛盾之类。
云济琛的父亲云逸舟私生活还算干净,只有一妻一妾,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只有一个小女,现年刚刚九岁的云迎迎是庶出,两子和长女皆是妻子常氏所出。常氏乃卫国公常家旁支,虽说如今卫国公一系日渐式微,云逸舟与常氏却一直伉俪情深,琴瑟相谐。云逸舟唯一的妾,也是常氏的丫头,因伺候的好,开了脸给了云逸舟做了通房,生了庶小姐云迎迎之后,才给了个妾的名分。是以,云家的阴私事儿有限。
呼延佥事刚刚到任,作为安阳府最高的军方官员,自然也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可呼延府连个正妻都没有,就一个叫柳眉儿的侍妾,还是呼延佥事调任前的上司欧大海送的。不过被众人关注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这位柳眉儿极为得宠,如今一家独大,掌管着佥事府的后院,出入内外都以‘奶奶’相称,这等以妾为妻的行径,在众多关注者的眼里可就是丑闻了。只不过,因为呼延佥事没有娶亲,这种事也没办法上纲上线。诸人也就背后笑话一番,表达一下自己的鄙夷罢了。
不管怎么笑话、鄙夷,眼下佥事府没有女主人,就有不少人把心思动到了柳眉儿身上,是以,柳眉儿的脾气性格习惯都被人打探了出来。比如柳眉儿好豪奢,喜鲜亮的织锦缎衣裙,首饰非赤金嵌宝不用,还特别爱各种熏香,而且特别喜欢自己调制熏香,连柳眉儿自己也为这一个技艺得意。另外,据说柳眉儿擅舞,更喜欢起舞是燃起熏香,在氤氲香气淡淡烟雾中翩翩起舞。
织锦缎……赤金嵌宝首饰……熏香……真真没有一样不是烧银子的。邱晨微微一笑,让对面的春香有些怔忡,不知道夫人为什么对佥事府的一个侍妾这么喜欢。是喜欢吧?
邱晨淡淡道:“看来呼延佥事的家底挺厚啊……”
春香微微蹙了眉,似乎是搜寻着自己听来的消息,茫然地摇摇头道:“佥事大人刚刚到任不到半年,却没听过佥事府有什么产业。……或许是祖传的产业吧!”
祖传的产业,就邱晨所知就那么两间半茅屋三亩地。温饱尚且不能保障,哪里有钱支持一个侍妾如此豪奢的生活和爱好?
摇摇头,将心中那丝悲哀抛开--那不是她邱晨的感觉,似乎是这个身体残留着海棠的某些感觉。邱晨并不喜欢这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但不妨碍她对海棠许诺。之前,呼延寻只欠海棠的,并不欠她邱晨什么。不过,如今不同了。
“是呐,或许是祖产吧!”转了话题,邱晨笑着摇头道,“说起熏香,我倒也觉得挺好,就不知道安阳城中哪家店里的香料比较地道。”
作坊里做香皂有好几种香精香料,但那些东西都是云家、廖家商队购买来的,邱晨之前只管着拿来就用,还真没注意过安阳府的香料店。这个时代的熏香大都还是些天然的香料,诸如沉香屑、檀香、安息香等,使用的时候放在香炉中燃烧,散发出香味儿来。烟雾缭绕的,邱晨并不太喜欢。若是提出精油来,做成香薰灯……
“这个奴婢也听说了,据说府前大街的商记香料店最全最好,都是商家自己的商队从西域带回来的。”春香连忙回答道。
邱晨笑笑:“不知道商记有没有通事上门?若是能让她们带了香料来给咱们看看挑挑,选一些来熏衣服也挺不错!”
春香笑着点点头,道:“自然有,她们的通事不但上门做买卖,据说商记的通事们还都会调香,夫人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让她们给调一份专用的香料呢!”
“是吗?这么说起来,还真是越听越有趣了!”邱晨笑着露出一脸的期待。
在现代就听说过很是神秘的调香师,据说好的调香师不但能够调制出美好的香氛,还能够根据所用人的体质调制治疗香氛、调制精油……在某些国度,人们对调香师的尊重丝毫不亚于救死扶伤的医生。
在现代没有机会见到带着神秘色彩的人,来到这里能够见识一下古代版的调香,不说其他,但就各人来说,邱晨也很是有些期待。
将联络商记香料铺的事情交给春香,邱晨转而着手安排起从刘家岙调来的人员。
在沈琥回刘家岙的第二天,邱晨想要调动的人员就都赶到了安阳城。这一次一共调过来三个人,刘占祥、泉哥儿和青江。
青江过来没有意外,但刘占祥和泉哥儿能过来,还是让邱晨略略有些意外,因为她这一次调动人员的前提条件就是要跟林家签订身契,而且是终身身契,除了子女不如奴籍之外,其他和卖身为奴没有差别。刘占祥和泉哥儿能够这么爽快地签了身契,可以说是对林家,对她邱晨最大的信任,让他们完全放心将自己的一生跟林家绑定在一起。
青江本就懂园艺,邱晨就把他安排去南沼湖,在基础建设之后,帮着杨树勇种藕、养鱼。刘占祥和泉哥儿则被安排到作坊里去,因为签了身契,邱晨就把原料的配比加工都教给了刘占祥和泉哥儿。他们两个现在都在安阳府的作坊里,等京城的作坊建好之后,就从二人中调一个过去。若不出去。若不出意外,邱晨属意让泉哥儿进京,毕竟刘占祥已经成了亲,妻子最近就要生产,他离得远了,难免不方便照顾家里。
忙忙碌碌的几天过去,随着天气渐暖,府试发榜的日子也到了。
因为林家在府城有了宅子,发榜的时候人潮也会比较拥挤,邱晨就没有亲自去看放榜,而是让秦勇和沈琥护着林旭和姚韵秀和韩静瑜去了,作为林旭的小厮,春香的弟弟钰良自然也跟随而去。
打发着一群人出了门,邱晨就有些坐卧不安的,总是忍不住往屋门口看。
正心神不宁的,春香进来通报,说是商记的通事带着货物过来了。
邱晨微微晃了晃神,随即吩咐:“带进前边的小花厅吧!”
她如今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走家串门的人之可怕,堪比现代的狗仔队了,她想从她们嘴里打探别人家的**,却不想被别人侵犯到她的个人生活来。
调香师在邱晨心目中神秘而高贵,是以,打发了春香去传话,邱晨也很郑重地重新洗漱了一遍,却自觉地没有用香皂。她恍惚记得,要想辨别香氛的味道,之前就要避免接触这些含香料的东西,以免引起对香氛的嗅觉误差。
穿了一套乳白色的袄裙,外边套了一件青色茧绸的窄腰褙子,带着青杏去了一进院。
小花厅里很安静,从外边听不到任何声音。
邱晨主仆一脚踏进小花厅,第一眼就看到了侧边的椅子上坐了三十岁出头的妇人,容貌秀丽,梳着堆髻,鬓角攒着支琉金簪和一朵红绒花,面上敷着粉,妆容精致,身上穿着一件绛红色的通袖袄子,下身是一条靛青色绣着四季折枝花的宽幅裙,裙角下露出来的青色缎面绣花鞋不是多奢华,却也很精致讲究……这样径直用心的打扮,让邱晨暗暗地生出一种欣赏来。
春香站在那妇人身侧,正对着房门,第一个看到邱晨,连忙迎了过来。那妇人也随即站起身来,站在原地含笑侍立。
“夫人,这是商记的通事娘子,夫家姓季!”
邱晨笑着朝妇人道:“季娘子!”
季娘子优雅地曲膝施礼,“季张氏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
邱晨走到上手坐了,示意青杏春香扶住季娘子,笑道:“听说季娘子的调香手艺好,我是早就想着能见识见识了。”
“都是夫人小姐们抬举,小妇人不敢当!”季娘子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很是中规中矩地回答着。
邱晨也不跟她打转转,直截了当道:“我都等不及了,那就请季娘子给我们看看你带来的香料吧!”
季张氏答应着,回身从桌上捧过一只特制的四层木匣子来。匣子乍一看上去就是个木质雕花的箱子,等抽开侧面的挡板,就露出四只精致小巧的抽屉来。
季张氏一边抽开最上边的抽屉,一边介绍道:“小号售卖的香料都是商记自家的商队从西域和南边儿采买回来的,既有西域的奇香,也有从海外船上过来的异香……这一层装的是檀香,虽然檀香常见,可小号的檀香都是来自天竺国的金药檀……”
邱晨耳中听着季娘子的介绍,目光已经落在了抽屉中的香料上。却只看到抽屉中放着两只长方形的瓷盒儿……她有些了然,将香料装入瓷盒中,一来可以用精致的包装能够提高香料的价值,二来也可以隔绝香料之间彼此的影响。
“这两只盒子里都是金药檀?”邱晨询问道。
季娘子笑着点头:“这两个盒子都是金药檀,却也有些不同。这个青花盒子里的是金药檀的表层香料,这一个粉彩盒子中装的则是金药檀的芯料,香味儿要浓郁的多,用来治病自然,疗效自然也好得多!”
“哦?这金药檀跟檀香的效果不同么?”
檀香入药邱晨自然知道,功用消肿,止血,定痛。治疗肿毒,金疮出血。据《肘后方》记载,治金疮,止痛止血生肌,用紫檀末敷。治卒毒肿起,急痛,紫檀以醋磨敷上。
不过,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金药檀,不知道是不是跟常用的紫檀效用相同,一听有药用价值,邱晨的兴趣更是被调动起来了。
季娘子脸上堆着谦恭和一丝傲然,微笑道:“当然不一样,金药檀味香、性温,能提神、降火、去痛。若有头晕眼暗、血高气燥者,取一片金药檀熏香,就能治病祛疾。平日佩戴金药檀荷包,也能够除恶祛疾,诸邪不侵。”
“哦?居然有这么好的效果?那还真是难得!”邱晨看着季娘子微笑着,脸色温和,却并没有太多的兴奋。
邱晨对自己不知道的药物疗效比较有兴趣,知道了这些,对于熏香啊,佩香袋啊,她反而兴趣缺缺了。
季娘子微微有些意外,脸色微僵之后,就继续打点起精神来,道:“自然,这金药檀虽好,但毕竟珍贵稀罕,这盒边材还罢了,不过是与金同价;这盒芯材却是极难得的,一共也就得了这么两小盒子,前儿,另一盒被佥事府的柳奶奶要了去……哦,瞧我给忘了,夫人是新来府城落户的,想必还不知道,佥事府的柳奶奶爱香懂香,可是比小妇人强得多。但凡她看好的香,必定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儿!”
听得出她言语中隐隐的轻慢,邱晨也不以为意,仍旧挂着微微的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佥事府奶奶居然也懂香,真是出人意料。这种识香懂香的本事可没听说从哪里能学到……”
季娘子微微仰着下巴应着,道:“也就是那柳奶奶看小妇人略知道些,能说得来些,这才跟小妇人提起过一句两句,原来柳奶奶家里也是做香料生意的,专门经营北边儿过来的香料……后来受了战火,她才碾转进了佥事府。也就是那样精致娇嫩的人儿,才能得了佥事大人的眼……”
做香料生意的?这倒是第一次听到!
邱晨微笑着听着,听季娘子想要停话,就微笑着问道:“听你这么说,也见过佥事大人咯?”
季娘子有些骄傲地点点头,笑道:“佥事大人极宠爱柳奶奶,只要柳奶奶去小店,佥事大人有一大半儿时候都会陪着呢!”
“哦,居然如此……还真是难得!”邱晨笑着掩去惊讶之色,随即笑着转了话题,道,“听季娘子这么说,我也真是想看一下这么珍贵的金药檀芯材了……当然,要是我真看好了,季娘子可得给我个实在价,我可没法子跟那佥事府的奶奶比!”
一听这话,季娘子眼睛微微一亮,随即堆起一脸的笑来连声答应着。虽然邱晨说的好像吝啬,但季娘子却不怕她不花钱,只要动了心,她才不怕掏不出银子来。
不过,季娘子却没有直接拿出粉彩匣子,而是先拿出了青花瓷匣子,把抽屉关好,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青花瓷匣子的盖子打开,邱晨眼尖地看到了匣子盖边缘加了一层薄薄的皮质,应该就是用来增加匣子密封性,防止各种香料串味儿的。
“夫人,您请看,这个颜色金黄金黄的,就跟金子一样的……特别好看是吧?”季娘子看到了商机,态度和语言都殷切了几分,“您再闻闻看……”
说着话,季娘子将匣子送到了邱晨的面前,邱晨很自然地挥挥手,让微微的空气流动带动香味儿,从而避免鼻腔受到太过强烈的香味儿刺激,失了嗅觉的敏感。这个小小的动作,现代稍稍了解香水的女子都知道,邱晨之所以如此熟练自然,还是因为她在实验室中养成的习惯,因为在实验室中嗅试剂味道的时候,为防某些药品的毒性、刺激性,都是要求隔着瓶口一段距离,让手掌扇动气流,从而达到嗅味儿的目的。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不经意间的动作,看在季娘子眼中,却让她暗暗吃了一惊。这种嗅香的动作手势如此熟稔,可不像不懂香的人能做出来的,完全是一副内行的样子嘛!
飞快地将眼中的一抹惊讶掩下去,季娘子再接下来的语言态度又在殷勤中多了一份谨慎。
邱晨根本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动作引来了季娘子的怀疑,闻过之后,抬眼微笑道:“确实不错,比寻常见到的檀香味道更厚重一些……嗯,极难的是,味道厚重却并不刺人,很是怡人!”
季娘子点了点头,将青花瓷匣子搁下,立刻拿起了粉彩瓷匣子,送到邱晨面前。
“夫人请看,这个芯材颜色要浓重的多,这颜色虽然不如边材好看,但药效却要好得多,香也更好。每回熏香只需黄豆粒儿大小的一块儿,就能让整个屋子里都熏透,人住在屋子里,衣裳也不用专门搁在熏笼上,就能染上香味儿,而且持久,一个月不散……”
邱晨微微惊讶地看过去,“一个月?”
真的好久!据她所知,一般的香味儿都是植物体内的挥发油发出来的,而挥发油只所以有这么个名字,自然是有挥发性的油脂,她实在很难相信,只是黄豆大小的香料熏香后,能够让人身上沾上香味儿,何况,这香味儿还能持续一月……
季娘子却是见惯了这种惊讶表情,这样的表情在她看来才是最正常的表情。只不过,鉴于之前邱晨露了‘那一手’,让她暗暗怀疑,邱晨这样的表情是不是装出来?
邱晨这一次离得稍微远了些,挥挥手扇动空气嗅了嗅,又靠的稍微近了一些,嗅了一回,果如季娘子所说,金药檀的芯材确实比边材的香味儿浓郁,而且据邱晨观察琢磨,芯材之所以颜色深沉一些,是因为挥发油,或者说含挥发油的树脂含量更高,树脂时间久了之后,就会沉积的更多,并且颜色会渐渐加深……同类的沉香、檀香都是如此。这个金药檀虽然颜色不同,香味儿也有所差异,但形成原理和成分的种类应该差不多。
看着邱晨这样的动作,季氏的眼神微微一暗,更是对邱晨懂香确认笃定,接下来自然就把之前的那份轻慢抛开,说话介绍起来却更尽心了几分。
邱晨最后把两匣金药檀都留了下来,剩下的匣子里只有一块龙涎香比较奇特,不过,邱晨对这个东西有点儿印象,好像是抹香鲸的便便还是呕吐物什么的,再说,她在历史资料中看到过,龙涎香在一些朝代是皇家专用的,她拿来没用不说,还说不定会犯什么忌讳,别再招来什么麻烦罪过……
两匣子金药檀果如季氏所说,价格极贵。每个匣子里装的金药檀都很少,金药檀边材只有一两,芯材更是只有六钱,却足足要了三十两银子,相当于三两黄金了。真真是比黄金贵多了!
不过,邱晨也没讨价还价,付完货款,又让青杏拿了二两银子打赏了季氏,把个季氏弄得又惊讶又欢喜,脸上的笑容居然都多了几分热气儿。
不等季氏离开,大门上就传来了钰良的叫声:“二爷上榜了!二爷上榜了!”
刚刚一直不急不慢的邱晨忽地一下子站起来,半刻不停的就往外疾步走去。
走出小花厅,钰良已经跑到了二进门外,邱晨连忙高声叫住他:“钰良!二爷上榜了?多少名?”
钰良跑的太快,听到邱晨的呼唤往前冲了两步才停下来,又立刻转身跑到邱晨跟前,满脸欢喜地喘息着道:“夫人,夫人,二爷上榜了,一等第三名!”
“哦,太好了!”邱晨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金豆子扔给钰良,笑道:“行了,难为你跑这么远回来报信儿!拿着吧!二爷呢?”
钰良捧着小金豆子愣怔了片刻才缓过神儿来,立刻趴下磕了个头谢赏,“谢夫人赏!二爷跟同窗们聚聚,小的回来送了信儿就回去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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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晨伸手拉住他笑道:“你这小子,急什么,跑这么远也累坏了,且喘口气喝口水再去不迟!你二爷那边又不是没人跟着!”
钰良红了红脸,垂下眼将眼中迅速升起的一层雾气掩下去,连声道了谢,道:“是,夫人,多谢夫人关心!”
邱晨满脸喜色,也没过多注意这孩子的表情变化,回头招呼春香道:“你去给钰良弄点儿水喝,再拿几块点心给他吃。待会儿二爷要跟同窗聚聚,他跟着伺候,还不知多久才能吃上饭呢!”
春香赶忙丢下季氏急忙走过来,曲膝行礼道了谢,这才领着钰良去厨房喝水吃东西。
季氏也听到了钰良的喊声,这会儿很知机地上前道贺:“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二爷能考到一等第三名真是有学问呐,必定是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听着这有些不太着调的奉承话,邱晨却只有欢喜。青杏和听到消息的陈氏等人也都一窝蜂地赶过来连声道喜。
邱晨笑吟吟地招呼青杏:“赶紧的,把准备好的红包发了,连季娘子一起,难得这么巧赶上咱们家大喜事!陈嫂子,今天晌午加两个菜,让一家人都跟着欢喜欢喜!”
青杏和陈氏连声答应着,一个从袖子中摸出一串红包分发下去,果真连季氏也分了一个,陈氏等人谢了赏,欢欢喜喜回厨房继续做活儿去了。季氏又一次道了谢,这才告辞离开。
等出了林家,季氏将红包里硬硬的小东西倒出来,居然是个一两的笔锭如意的银锞子!
季氏咋了咋舌,暗暗感叹着,乖乖,这家人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出手还真是大方。这么一会儿她就得了三两银子的赏钱。刚刚她看到那丫头手里拿着小二十个红包,这一撒下去就是二十两银子……搁在平常人家,就是安阳府的十几口人的中等人家,一家人一个月的花费也不会超过五两银!
小心翼翼地将三两银子的赏钱揣进怀里,季氏抱了抱怀里的香匣子,暗暗下了决心,以后要好好结交这个林家!
林家人得了赏银,又加了菜,一家上下俱是一脸喜色,连走路干活都似乎带了风儿,轻快而喜悦。
等晚上,去作坊的泉哥儿、刘占峰,还有去南沼湖的大兴、青江都赶了回来,林旭带着微微的酒意,也跟着姚韵秀和韩静瑜赶回来,当得知姚韵秀和韩静瑜也上了榜,而韩静瑜更是得了府试的案首,一家人的喜气就更浓了。
邱晨给几个泉哥儿几个补了赏银,又亲自去了厨房,张罗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给林旭三人庆贺。
等吃过晚饭,林旭来到邱晨居住的三进院,跟邱晨说一天的趣事儿。
邱晨含笑听着,等听到林旭吭吭哧哧地说把身上的散碎银子都打赏了报喜之人后,才明白过来,中午得了消息滞后她还总觉得少了什么,这会儿一听林旭说才想起来,当初县试的时候,可是有七八拨人赶来报喜讨赏,今儿却没人上门……原来,人家找到了林旭正主儿,就近讨了喜钱去了!
邱晨笑着又拿了二十两散碎银子交给林旭,叔嫂俩说了一会儿闲话,邱晨嘱咐了林旭喝酒要适量,就撵着他去休息了。
府试完了,如今已近三月中旬,五月份就要去省城参加院试。
之前一路过来,县试、府试,林旭之所以如此顺利,都与云济琛的保驾护航脱不了干系。打发走了林旭,邱晨不由有些忧心,就林旭如今的水平,院试能不能过只怕还只是五五之数,在有限的两个月时间里,要是能够给林旭找一个有学识的先生指导指导,来个‘高考突击培训’才好。
邱晨皱着眉头开始在大脑里搜索寻找,这些日子来,她让春香搜索信息并没有特定目标,几乎是对整个城中的大户和名人,她似乎记得一个教书成绩特别好的……嗯,想起来了!
想起记忆中的‘教书先生’,邱晨却皱起了眉头。她记忆中的人不是普通的教书先生,也不是普通的书香人家,而是安阳府有名的郭家大老爷,当初自己中了进士,当了两任知府丁忧回家没有再寻求起复,而是专心在家教育后背,四个儿子如今已经教出了两名进士,还有一名也考中了举人,若无意外,明年春闱就又要给郭家添一名进士了。
一门四进士,不谈这份难得的荣耀,就这份苦心孤诣,也算是有所回报了。可以预见的,郭家的小一辈有了三名进士后,郭家将来至少几十年会越来越兴腾,远比当初郭大老爷一个人孤力苦撑强的多!
相对于郭大老爷教出三个进士的教学成绩来,邱晨更欣赏这位的取舍进退,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其心态、心智,绝非普通人可以比拟的。林旭若是能得到这一位的指导,不说一定能够通过院试,但对林旭的将来绝对是受益匪浅的。
不过,想来想去,邱晨也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气,她毕竟刚到府城,怎么想都跟人家郭家搭不上话。而且,就是能搭上话,她也不认为那位郭家大老爷这么好说话,会轻易地答应教林旭这个学生。
青杏走过来劝道:“夫人,时辰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
邱晨晃过神,进耳房洗漱了,上炕安睡。她这会儿想的头疼也想不出法子,还是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吧。
第二天,林旭和姚韵秀、韩静瑜还跟人有约,吃过早饭就出门去了。
邱晨也没在家里砸脑子,跟着泉哥儿和刘占祥去了作坊,看过一圈儿后,对工人们的进步很满意,跟刘占祥泉哥儿交待了,明儿开始制作高档香皂,就带着大兴一起赶往南沼湖。
шшш¸ T Tκan¸ ¢ o 南沼湖距离府城只有二十多里路,马车一路疾行,不到一个时辰,就驶上了一条刚刚铺设的青石路。
大兴笑着指给邱晨看:“夫人,您看,这就是咱们新铺的,有了这个路,以后下雨也不怕耽误走路了。”
邱晨也正眯着眼看着车轮下的青石路,因为刚刚铺设好,青石路面不是太平,有些石块儿还松动着,马车驶在上边有些颠簸,但相信随着车辆往来,马踏车轧,这些青石会越来越牢固,这条路也会越来越好走,越来越平坦。
这条青石路并不宽,大概只有三米左右,仅够一辆马车通行,却一直从官路延伸到南沼湖的深处,到杨树勇和邱晨看好的那个高台子上,长度足有七八里路。
当马车在青石路尽头停下,还未下车,邱晨就看到了两排整齐的房舍和不远处好几排的鸡舍鸭棚。
也不进屋,邱晨就先四处看起来。
没走多远周氏和杨树勇就一起迎了出来。邱晨跟兄嫂两个多月未见,自然是一番欢喜寒暄,看着杨树勇和周氏都比过年时见到的瘦了好些,邱晨又难免生出一份心疼。
南沼湖的基础建设基本完成,周氏找了十来个妇人一起,就在后边一排房子里人工孵着小鸡,邱晨过去看了一眼,见一盘盘土炕上都是摆的满满的鸡蛋鸭蛋,下边垫了干草,上边盖了被子。这样人工孵化不但要时时烧火保温,控制合适的温度,每天还要过来把鸭蛋鸡蛋翻上两遍,好让鸡蛋鸭蛋受热更加均匀。这一批蛋类已经孵上了十多天,再有十天就能看到满地乱跑的小鸡小鸭子了。
而土台子临水的一边,已经修出了一个木制的小码头,码头上栓了四艘小木舟。
杨树勇满脸欢喜地对邱晨道:“咱们这儿都弄好了,可就等着老何过来,带来藕种鱼苗,咱们就可以立马着手种藕养鱼了。”
关于老何邱晨倒是有消息,之前云济琛和廖文清对她说过,他们南下的时候,专程去找过老何,据说老何已经联系好了藕种,而且,老何已经做通了家里人的思想工作,今年会将家人也带过来,若是住得习惯的话,就会在此定居了。
这个消息对杨树勇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喜讯,脸上的笑意都立刻深刻灿烂起来。
中午,邱晨就在南沼湖吃了顿简单却美味温馨的午饭,邱晨也没再多留,带着大兴和跟随护卫的秦勇回了城。
回城的路上,邱晨就一直琢磨着,去哪里买些香料,以改良香皂配方,做出更加高档的香皂品种来。另外,还要筹备马上就要投入生产的洗发水、沐浴露等物,这天气越来越热,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销售旺季也很快就要到来了,他们生产商至少要提前两个月把产品做出来,才能赶得上销售旺季。
昨儿得的金药檀倒是给了她一个启发,像这种比较精贵的香料做出来的产品,才能做成高档的奢侈品。只不过,金药檀即使边材也基本跟黄金等价,用于做洗浴产品的香料添加剂,成本还是太高了。
她这会儿琢磨的就是能不能再找到类似的香料原料,既降低了成本,又能够达到提升产品品质的目的……
比较集中售卖香料的铺子除了香料铺子,就是药铺子了。
邱晨琢磨了一路,还是决定先找一家药铺子看看。她这么冥思苦想毫无头绪,说不定见到实物就一下子来了灵感呢!
安阳府最大的药铺子自然是如今生意日渐兴盛的回春堂,另外还有一家就是邱晨曾猜过灯谜的济世堂了。
几乎没用琢磨,邱晨就直接吩咐大兴,赶车直奔济世堂。
午后时分,济世堂里有几名客人正在抓药,另一边,隔了一道墙的单间里,听到有人低低的说着话,迎上来招呼的小伙计瞅着邱晨的神色道:“这位夫人,请问您是看病还是抓药?看病的话还请在这边稍等,袁先生正在给人诊病,过一会儿才能给你看……”
听着小伙计的介绍,邱晨就明白了隔间里就是给郎中备的诊室了。
邱晨笑着摇了摇头,对小伙计道:“我不看病,也不是抓药……”
说到这里,在小伙计脸上的笑容僵住之前,邱晨又接着道:“我想淘换些上好的檀香、沉香之类的香料,你给我拿出来看看好不好?”
一听说买香料,小伙计脸上的笑容比之前跟殷切了些。大明虽然地大物博,自产的香料却不多,不管药铺子、还是香料铺子里卖的香料,大多数都是从海外、西域长途贩运过来的,价格自然不会便宜,相应的利润也低不了。多卖了钱,小伙计得的赏钱自然就多,也难怪小伙计瞬间笑的见牙不见眼了。
“夫人,您到小店来买香料算是来对地方了,小店虽然不是专门售卖香料的香料铺子,正经的好东西却一样儿不缺……您这边请,小的这就去给您拿出来……”
小伙计很是客气地引着邱晨穿过了大堂,进了大堂后边的一个小厅,然后快手快脚地跑出去拿香料了。
邱晨跟大兴对视一眼,都失笑起来。这小伙计显然生涩的很,想着把他们引进这屋里,不说上茶点,连请坐都没有,就自顾自地跑了,还真是!
没人招呼,邱晨和大兴也不苛待自己,自己在椅子上坐了。刚入座没多会儿,屋帘子从外边挑起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脸笑地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跟着的就是刚才那个冒冒失失的小伙计,小伙计手里抱着两个匣子。只不过,这会儿小伙计脸上没有多少喜色,更多的是沮丧,好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吧了!
“这位夫人,让您见笑了,这个孩子刚来没几天……”中年人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却在看到邱晨后,呆愣住了,片刻后,一张僵硬的脸上突然爆出灿烂的惊喜来。
邱晨也站起身来,微笑着跟中年人打招呼:“掌柜的,咱们又见面了!”
这位掌柜的不是别人,正是元宵节在台子上主持猜灯谜活动的司仪!
“啊,哈哈,真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小可敝姓郭,郭怀安,忝为小号的掌柜,能够再见到夫人,实在是意外之喜!”郭怀安满脸欢喜,连连拱着手客气着。
不过,这样的惊喜殷切,在邱晨看来还是颇有些怪异啊!
不管怎么说,那日她一人赢了人家两盏花灯回去,人家不记恨她就很有度量了,怎么还能如此惊喜殷切?这位郭掌柜如此不合常理的殷切态度,却反而引发了邱晨的警惕之心。
心中暗暗警惕,邱晨脸上却仍旧挂着淡淡的微笑,也略略福了福身道:“郭掌柜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姓杨,这位是我的管家廖大兴,能够再次见到郭掌柜,我也很高兴。”
“啊,原来是杨夫人,廖管家!杨夫人、廖管家请坐!”郭掌柜殷切地弓着身伸手示意,请着邱晨和大兴入座,然后立刻回身吩咐小伙计道,“还不赶紧去给杨夫人和廖管家上茶!”
那小伙计将手中的匣子往几上一放,蔫巴巴地答应一声,有些委屈地看了邱晨一眼,踢踢踏踏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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