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陈氏和玉凤端了清水来伺候着邱晨洗梳了,换了备用的衣服,邱晨就完全清明起来,头晕的感觉都没有了。舒悫鹉琻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明亮的很,应该还不算晚,邱晨含笑问道:“那边的宴席散了?”

玉凤忍着笑道:“也谈不上散了,吴太太几个都有点儿多了,就在暖阁了歇着了……只有金二奶奶还算清明,崔太太还拉着她喝酒呢!”

“还喝?……我睡了多久?”邱晨高挑着眉毛惊讶起来。她这一觉睡得舒服,怎么说也有小半个时辰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在喝……崔太太这是要把所有人喝醉才算陪好了客人么?这样的宴请,若是再有,还有人敢来么?

玉凤看了陈氏一眼,含笑点点头。

邱晨捂着额头又退回到榻上,连连挥手道:“哎哟,我的头还是晕的厉害,我再歇会儿,等她们散了的时候叫我!”

陈氏玉凤忍着笑,玉凤去倒残水,陈氏则去端了壶热茶回来,陪着邱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邱晨突然想起那个贵嫂子,默了一下道:“回去你记得,把那个妇人送去刘家岙西头去,交待一下,让她好好学学规矩,还有厨艺、女红……”

陈氏应了一声,又道:“太太放心吧……”

邱晨道:“也不用故意苛责她,好好教她,再给她做两身新衣裳……”

陈氏讶然了片刻,有些疑惑道:“难道太太不是想打发了她?”

邱晨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冷淡的轻讽:“打发人也要打发个心甘情愿。这妇人从小没见过世面,哪里见过真正的好男人,等她学的像样些了,带她多见些人……那会儿,再让她回去伺候大哥,她也不愿意了。”

那样的妇人,为了自己过上好日子,连亲生女儿都能舍弃,哪里能有什么真感情……若是有更多金又年轻英俊的年轻公子,她绝不会再愿意回去伺候杨树勇那样憨厚老实的庄稼汉的。……唔,或许不是年轻公子,只要钱多,老头儿也不会在乎!

反正她本就想着做妾的……那个容貌,若是捯饬捯饬,给人做妾倒是不难。

陈氏默然片刻,叹息道:“太太想的周到……只是,如此也太便宜了她……”

邱晨摇头笑笑,低头喝茶,不再说话。

便宜了谁?只要不来打扰破坏她和亲人的生活就好,至于后果么……能少一分怨气还是少一分的好,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不是!

不久,玉凤倒水转了回来,一脸喜色道:“吴太太已经醒了,正在喝茶,想来就要告辞了!”

邱晨挑挑眉,从榻上起身,整了整衣裙:“走,咱们也去喝杯茶去!”

玉凤捂着嘴笑了笑,见邱晨抬手去整发鬓,连忙敛了笑上前,拿箅子替邱晨抿了鬓角,这才让陈氏跟着出了隔间,她则落后一步,收拾起邱晨的妆奁盒子和包袱来。

到了暖阁大厅里,桌上的残酒剩菜都撤了去,几位太太个个醉态可鞠地,或坐或倚在宽阔舒适的卧榻上,崔氏也靠在榻上,倚着大迎枕跟宁氏和吴氏说着话,只是,那脸上夸张的笑,还有含糊不清的吐字,明显地带出了醉意。相对的宁氏因为年龄大,喝的最少,歇了一会儿后,这会儿倒是最清醒的,也歪靠这一只大迎枕,意态懒散地说着话。

邱晨目光回转,就看到刚刚玉凤还说跟崔氏拼酒的金氏,已经醉的不知今夕何夕,与吴云桥的妻子张氏头挨着头,在一张榻上睡得酣沉香甜了。

邱晨伸手扶住陈氏,放慢了脚步,另一只手捂着额头,看着崔氏,笑道:“崔太太了不得,我这都醉回来了,你还这般清醒自若呢,还真是海量了!”

崔氏笑的灿烂无比,大红的褙子几乎大敞开来,露出了里边的藕荷色绣花内衣,用力地挥着手道:“什么海量不海量的,既然喝,就要尽兴……咱们,难得尽兴一回,一年也不过这么一两次么……”

邱晨失笑着道:“这话说的好,酒逢知己千杯少,奈何我这酒量太浅,实在是无缘领略这畅饮千杯的豪情了!”

宁氏坐在一旁含笑不语,只是看向邱晨的目光带了些戏谑之色。

吴太太也已经起身,看形容已经重新梳洗过来,发髻整齐衣饰端庄,却没了平日的和气轻快,只垂着头喝着茶,默默地一声不吭。邱晨慢慢地走过去,就在吴氏旁边坐了,问道:“吴姐姐觉得还好?”

吴氏这回才抬起头来,朝邱晨微微一笑,点点头道:“还好。你怎么样了,还头晕么?”

邱晨应了一声,没有详细说下去,只道:“大姑娘身子不爽快,这会儿也不知怎么样了……”

吴氏看着邱晨笑笑,转头对崔氏道:“今儿在崔太太这里喝的尽兴,真是难得……这会儿酒也足了饭也饱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着起身告辞,邱晨也跟着起了身,跟崔氏宁氏告辞。看着宁氏难掩的疲惫,看样子也是极想告辞离开的,奈何两个儿媳妇这会儿还醉着,起不了身,她也不能撇下两人独自回家。

见吴氏和邱晨告辞,崔氏满脸笑着就要起身相送,只是刚刚站起来,身子一晃又坐了回去,几乎栽倒在榻上,倒是把邱晨和吴氏吓了一跳。

旁边伺候着的丫头婆子也赶紧上前查看询问,确定崔氏没有磕着碰着,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吴氏笑着摆摆手:“行了,你也别送了,安稳坐着吧!”

崔氏也笑着乱拱着手告罪:“我是真送不了了……你们下楼一路也小心着些,让丫头婆子的扶着些。”又吩咐了身边的婆子相送。

告辞出来,吴氏低声地感慨着,“男人喝醉了让人直接抬回家都没甚要紧,女人却终究不能恣意……”

邱晨微微挑了挑眉梢,看着吴氏满脸的怅然,很想问一句,既然知道女人不易,自然也知道皇家的女人更不易,为什么还打算让兰芷嫁入皇家?

话在嘴里打了个滚儿,终究是被她重新咽了回去。这话还是问不得。别说这会儿兰芷参选的事情没有明朗话,就是将来唐家真将兰芷送进宫,哪怕是让兰芷去伺候已是老年的皇帝,她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从许府回到家,邱晨就打发了陈氏带了月桂去了趟唐府看望兰芷,送了一篓子柑橘和一篓子秋梨过去。陈氏回来说看着兰芷神色还好,并没有明显的病容,还跟陈氏说好了,明儿就打发了人去临湖水榭布置去。邱晨也就放下不提。

中午吃饭让崔氏带着净喝酒了,也没吃多少东西。晚饭邱晨就让厨房片了薄薄的羊肉,炸了一盘子鱼肉,用鱼骨鱼头熬了汤做了汤底,和林旭一起热乎乎地吃了,吃出了一身汗,身上最后一点点酒意也散的干净了。

晚上有泡了个热水澡,舒服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已是神清气明,精神百倍了。

林旭陪着邱晨用过早饭,就又去郭府上课了。玉凤沏了茶送上来,低声道:“那位不肯走,说是一定要见见你。”

邱晨微微挑了挑眉,不等她开口,青杏在旁边立着眉毛道:“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我去打发她!”

说着,青杏就要往外走,却被玉凤一把拉住:“你急个什么,夫人还没开口呢!”

青杏这才回过身来,垂手站好,只是眼睛却仍旧盯着邱晨,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邱晨看她一眼,却偏偏不用她,只吩咐玉凤道:“看看陈嬷嬷在做啥,让她去看看!”

玉凤又瞪了有些不服气的青杏一眼,匆匆答应着出去了。

邱晨垂着头喝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地看向青杏,开口道:“怎么?还不服气?”

“太太……”青杏叫了一声,露出些委屈来,却不敢多说什么。

邱晨皱着眉看着青杏:“你是不是觉得,你在我身边,凡事就要冲在前头才算忠心与我啊?”

她一脸正色,目光甚至包含了少有的严厉,青杏心里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惴惴道:“我是太太的丫头,有什么事儿自然是应该吩咐我们。”

邱晨瞥了她一眼,转回目光来,淡淡道:“你是我身边的一等大丫头。你可知怎样才算一等大丫头?不是说你能行使号令,指使着一家人团团转,什么事儿都要出头……一等大丫头就是在内能够替我管理账务财货,对外能够思虑周密,铺排得当,不让人说出什么话来,还得有宽以待人的容量气度……宰相肚里能撑船,宰相就是百官之首,他能动不动就意气用事?能动不动就气得什么也不顾了?……你的性子活泼机灵,我一直也没加以约束,就是觉得你这个性格也不错。但活泼、机灵、泼辣都可以,却是要在思虑周全的基础上,

不能盲目冲动,更不能任意施为……”

青杏在邱晨开口之际,就噗通一声跪下了,听到此处,已经低低地垂下头去,整个身体几乎伏到了地上。

“太太,是我,是奴婢莽撞冲动了,奴婢知道错了。”

邱晨垂着眼睛看着她,片刻方道:“你先别急着认错,你先跟我说说,你刚才要出去,准备怎么打发那人?”

青杏抬起头来,涨红着脸张了张嘴,又颓然地垂了头。

“是不是出去骂一顿,命人硬架着带走?”邱晨慢悠悠说着,看到青杏脸色更红,就知道说对了,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若是那般打算,早就不把她带回来了,更不会再将她送去学什么规矩、厨艺、女红……我直接让黄婆子领走了,岂不一了百了?”

青杏愕然地抬起头来,也顾不得请罪认错了,只楞乎乎地看着邱晨,半晌才道:“太太不是要打发了她,难道要留下她给大舅爷么?”

邱晨眉毛一竖,抬手拍在青杏脑门儿上,嗔道:“留给大舅爷我不理会不就是了,费这么多事作甚!”

青杏揉着脑门儿,露出一脸委屈地看着邱晨。

邱晨挥挥手:“以后怎么样,如今还不知道,你且记住,以后再遇上事儿别再莽撞冒失就成了……”

“是,再没下回了!”青杏连忙磕头保证。

邱晨淡淡道:“再有下回,我也不跟你废话了,直接打发你嫁人去,也省的在我眼前惹我生气!”

“啊,太太……”青杏愕然地叫了一声。

邱晨却根本不理会她,抬手挥挥,“去,看看后园的木作师傅开始干活儿了么?回来,我们收拾收拾,出城一趟!”

往日最爱出门子的青杏,今儿却完全提不起兴致,满脸担忧,满心惴惴地起了身,曲曲膝退出去,去后园了。

等青杏出了屋子,玉凤才从耳房里转了出来,邱晨笑道:“你还没跟她说过?”

玉凤微微红了脸,觑着邱晨低着头道:“嗯,太太未发话前,我不好跟她说什么。”

“嗯,你是个心里有数的……青杏也是个好的,就是这性子有时候鲁莽了些!”邱晨轻轻的叹息一声,放下茶盏起身道,“给我那一条细布棉袄裙子,咱们去城外的八里庄子看看去,听说那村子里家家户户种着暖棚子养着花儿,咱们屋里其他的也就罢了,去挑上几盆花回来,也让屋里见个鲜灵意思!”

那边陈氏出去,脸上笑容和煦如春风拂面,说出来的话却让贵子家的张着嘴一句也驳不得,最后还极一再郑重谢了陈氏,极心甘情愿地跟着马车去那个能让她学会厨艺、女红和怎么伺候人的地方去了,压根儿没了半点儿别扭和不情愿。

青杏去了趟后园,看了一眼暖棚的建设进度,就匆匆返了回来,到底心里有些不落意,顺着廊檐一直走去前院,想看看陈氏到底怎么打发那个妇人的……只是,她晚了一步,刚出二门,恰看到那妇人一脸感恩戴德地给陈氏曲膝行礼道着谢,上车去了。

青杏愣怔怔地站在二门外,怎么也想不明白陈氏究竟怎么做到的,怎么能让那妇人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被打发走了还喜滋滋的,一脸感激?!

陈氏看着马车出了大门,缓缓转身往后院而来,看到站在二门外的青杏,也并不意外,笑着道:“怎么,太太是不是又有什么吩咐让你来找我了?”

青杏怔怔地回了神,连忙垂了头曲膝道:“是,太太说要出城去一趟……”

陈氏笑笑,也不继续追问,只淡淡道:“那我们赶紧回去吧……今儿这天可是阴沉的很,说不定要下雪呢,咱们回去还要好好给太太备下御寒的大毛衣裳,还要多备些碳……”

说着,陈氏脚步不停地一直往里走去,青杏垂着头赶紧跟了上去。同时心里也多多少少似有所悟,就陈嬷嬷这份气度,这份事事有数,她要学的地处就多着呢!

八里庄子的花棚让邱晨算是开了回眼。尽管这个时代没有塑料薄膜,这些花农们也没有条件用昂贵的玻璃做暖棚,但一株株花卉却被他们培养的水灵鲜嫩,生机勃勃。只是,花农们培育的花卉大多是为了供应年节市场的,这个季节还只是刚挂蕾,没有正值花期的。邱晨逛了几个棚子,最后只买了几十个水仙球茎回来,至于什么牡丹、茶花、小金橘也订

了不少,只不过暂时只是付了订金,进了腊月二十,花农就会根据地址给送货上门。

隔天傍晚,唐府打发了一个婆子过来,替他们家大姑娘唐兰芷传话,说是借用一下邱晨的点心师傅。邱晨很爽快地答应了,吩咐人去叫小喜。接着她又问了临湖水榭收拾的情况,那婆子连声奉承着,说:“都收拾妥当了,就等着后儿大姑娘请客了。”

邱晨打发了二两银子的红封,婆子千恩万谢地带着拎着包袱的小喜回去了。

连着阴了三天,第二天夜里,终于落了雪。

邱晨睡梦中隐约听得屋顶的瓦片儿簌簌地响了一阵,接着声音渐小,她也就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青杏就笑嘻嘻地回报:“太太,昨儿夜里下雪了,下得还挺大呢,都没了脚面儿了!”

邱晨来了兴致,穿了棉袄子来到窗根儿前,透过窗户上镶嵌的玻璃往外看去,果不然的,前边房屋的屋顶已经成了白皑皑一片,院子里的雪已经由小丫头打扫了,堆到了花池树木下。

微微眯了眯眼睛,邱晨收回目光笑道:“这一场雪,倒是应了景儿,临湖水榭那边芦苇盖雪,必定好看的紧!”

青杏满脸笑容地连连应和着,玉凤却捂着嘴笑:“今儿的雪虽然不大,出行到底不便,说不定那些小姐姑娘们娇贵的紧,就不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邱晨微微一怔也笑起来。她又有些想当然了。这个时代的道路可不跟现代一样……嗯,就是现代,雪天出行也会增加许多不安全因素呢!

说了两句,就丢开这件事,邱晨洗漱了,坐在妆台前让玉凤梳着头,一边默默地盘算着,今儿是十月初一开炉节,若是按照秦礼上一次送来的信算,再有半个月,满儿就该到家了……

回过神,看到玉凤正给她绾发,邱晨顿了一下道:“给我绾个出门的发髻吧,不用太繁复了,简单些,今儿要戴兜帽!”

玉凤怔了怔,随即答应着,替邱晨绾了个同心髻,简单地用两支青玉簪子攒了,又挑了一对一滴水青玉耳坠子给邱晨看:“太太,配一对耳坠子吧,简单大方。”

邱晨撇了撇只用一根赤金细链子垂下来的一滴水青玉坠子,默然地点点头,玉凤很受鼓舞地给她将耳坠子戴到耳洞里,青杏也拿了把镜在两侧照着,让邱晨看效果。

邱晨哭笑不得地叹口气,歪着头看了看,赞了一句:“还不错!”

“是吧,太太长的好看,这些首饰戴在太太身上真是它们的福气,就是太太平日太小气了,轻易不肯让它们沾了这福气去!”青杏在旁边说笑着,招来邱晨一个爆栗,呼着痛跳着脚躲到玉凤身后去了。

玉凤抿着嘴笑着,这会儿也上前劝道:“太太也用点儿胭脂吧?……这样的雪天,穿鲜亮衣裳最好看了,太太肤色白净倒不用傅粉,只点一点胭脂,搭上鲜亮的衣裳就很好看了!”

邱晨睨着两个丫头笑道:“你们俩今儿怎么的,一个两个的,一大早去掏了蜜蜂窝了?咋都跟抹了蜜似的。”

玉凤含笑不语,青杏躲在玉凤后头笑嘻嘻道:“今儿进了十月了,小小姐就要回来了,夫人心里指定欢喜,我们多奉承奉承,也好讨点儿打赏啊!”

“哦?”邱晨应了一声,目光转回来,在妆奁匣子里随意拿出两支她从未用过的赤金折枝花簪子来,“喏,东西赏了,可别再说什么酸我了,待会儿倒了牙可就吃不得饭了。”

青杏虽然讨赏说的顺嘴,但见邱晨当真拿出两支金簪子来打赏却有些意外,也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连连摆着手道:“太太,不是……我不是真的讨赏……”

邱晨笑睨着她也说话,玉凤倒是大大方方地推着青杏上前:“太太打赏你就接着,不是说了,长者赐不敢辞!”

青杏到底扭扭捏捏地接了金簪,玉凤也拿了,两人喜色地就要叩头谢赏,邱晨挥着手笑道:“行了,别整这些虚的……倒是玉凤,这些日子的书不是白看的,也知道‘长者赐不敢辞’了!青杏,你要下功夫啊,不然就被玉凤落下了!”

青杏扭头看看玉凤,也放开了片刻的忸怩,大方地曲膝谢赏,又道:“太太您不知道,那书里的话非得之呀、呼呀的,拗口的很,哪里有咱们这么说话好,都让人看不懂!”

此话一出,邱晨都止不住地笑起来:“是,

那些是不好懂,我刚看书的时候也有好多不懂的。但让你看书不是让你也‘之乎者也’,是让你学习书中做人做事的道理。行了,你们赶紧收拾收拾吧,我们得赶紧些出门……要赶在那些姑娘小姐们前头到城门外……”

青杏和玉凤敛了笑,互相看了看,连声应着,玉凤去挑选合适的胭脂给邱晨上妆,青杏则去打开柜子,将邱晨要穿的要备的衣裳找出来,这会儿还不觉得多冷,到了城外,特别是湖边儿上,指定冷的多,还要给夫人备下踩雪的靴子,还要备下足够保暖的大毛衣裳,还要备下卧兔儿、手筒儿、紫铜手炉……

拗不过两个丫头的坚持,邱晨到底上了一点点妆。虽然海棠本身的皮肤细白,也足够细腻,但既然上妆,还是要扑一点点粉才好。邱晨平日虽然不上妆,可妆粉没少做,大部分被她拿来送人了,家里剩下一盒一年也用不了多少。这会儿,邱晨就用小银匙子舀了一点点紫茉莉加水飞珍珠做成的妆粉,用自制的粉刷子沾了,淡淡地在脸上扫了一层,让脸色看起来更白皙更匀净,用自制的花露轻拍了一点在脸上定妆,然后,拿了自己用玫瑰花自制的胭脂膏子,在拇指根部揉开,轻轻地打在两颊,用粉刷沿着脸颊扫匀,又用无名指指腹沾了一点点胭脂膏子涂了唇,也没有描眉画眼,整个人就一下子鲜亮明丽起来……

看着镜中明丽动人的容颜,邱晨怔了片刻,随即转开眼睛。这张脸比她原来年轻了十几岁,可若是让她选,她还是愿意保留原来的容貌……好在,经过两年半将近三年的适应,她已经敢于直面镜中之人,而不再觉得心底惊悚茫然了。

垂了垂眼,邱晨索性又取了眉笔,勾勒出眼线--因为长时间没化妆,手生了许多,哆嗦的厉害。好在,眼线最后还是画的算是满意,没有画飞出去。眉没有再描,海棠的眉虽然略显疏淡,眉形却极好……画好眼线,邱晨拿来一支小叶筋笔,打开她做好一只没用过的眼影盒子,里边没有现代购买的眼影那么多颜色,只有淡黄、亮白和咖啡色。

邱晨也没想画什么前卫的妆容,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时代没有人能接受熊猫眼睛般的烟熏妆。她只是用咖啡色浅浅地打了一点点鼻影,又加深了一下眼线的轮廓,在眼睑上扫了一点点亮白色,仍旧用咖啡色修了修眼窝的轮廓……

玉凤本来只是默默地站在太太身后看着,越开越觉得惊讶,没想到从不喜欢上妆的太太,化起妆来手法居然如此……嗯,不算娴熟,但绝对与众不同,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浓重的满脸白涂两只红脸蛋儿,一番收拾下来,几乎看不出化妆的痕迹,却明显地看着一张本来只是清丽的脸,渐渐把它所有的优点都凸显出来,而把略显不足的部位统统遮掩了下去……镜中之人,渐渐地明亮起来,生动起来,书中所说的顾盼生姿,明眸善睐,就是说得如此吧?

邱晨看着镜中的一张脸,心里却已经不去纠结过去和现在,她盘算着,如今这个时代化妆用具用品其实匮乏的很,即使大户人家的女眷妆奁里,也不过就是一支眉笔,一盒胭脂一盒粉,充其量再有一盒面脂了不起了。什么眼线、眼影、睫毛膏、化妆水、定妆液、粉底……等等等等都没有,其实这些东西制作起来并不麻烦,利润却非常可观……或者,明年的生意又有新的突破点了。

放下手里的小叶筋笔,邱晨端详了一下镜中的妆容,还好,化妆痕迹微不可见,并没弄出个大花脸来,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起立转身,这才看到身后玉凤和青杏两个丫头都呆愣愣的盯着她看的不眨眼睛。

举手在两个丫头面前晃了晃,邱晨失笑道:“你们两个丫头,不就是没见过我上妆么,至于这样大惊小怪的?被吓到了?”

玉凤和青杏回过神来,连忙曲膝告罪,邱晨不以为意地挥手道,“赶紧,赶紧,不然要耽误了!”

又吩咐匆忙去拿衣裳的俩丫头:“去前院打发个人去一趟唐府,跟吴太太说一声,问问吴太太有没有空,若是吴太太没空,就让吴太太放心,我跟着过去,就在旁边守着,别让她惦记着!”

青杏这会儿已经完全醒过神来,听邱晨吩咐完,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出去,亲自跑去前院寻了顺子家的,让她跑一趟唐府。

两盏茶之后,青杏玉凤带着几个小丫头终于收拾妥当,吩咐人抬去前院装了车,再回头看到邱晨已经等不及走出了屋门,玉凤笑道:“太太,不用担心,陈嬷嬷天刚亮就带着人出城去打前站了,有陈嬷嬷照应着,必定妥妥当当,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邱晨扭头看了玉凤一眼,笑着道:“非得处事我才去啊,那些小姐姑娘们去赏景,咱们也去赏赏雪景,岂不

是一举两得啊!”

玉凤微微一怔就会意而笑,将手炉放进邱晨手里,伸手扶了邱晨的胳膊,一路出了二门。秦礼和曾大牛已经备好车在一进院里等着了。

入了九月,风冷了,邱晨的车子就加了车衣。原来的桐油车厢上加了青色的毛毡车衣,车窗和车门上都换了靛青色绣团花、阑干的棉帘子,与其他车子不同的是,车窗帘和车门帘子上都加了一块玻璃,增加了采光的同时,也方便里乘车时向外瞭望,倒是不用黑漆漆的憋闷的难受。

玉凤和青杏扶着邱晨登了车,主仆三人坐好,放了车帘子,外头赶车的二魁将车帘子下的木坠脚儿扣紧,又上了半截的木质挡板,最大限度地阻隔寒风侵袭的同时,也可以避免大风鼓卷起车帘子。

天气虽然下了雪,终究是没有入冬,天气其实还算不得寒冷,二魁裹了裹身上厚实的棉袍子,挥动手中的鞭子,挽了个响亮的鞭花儿,马蹄清脆地踏着青砖地面,拖动着车轮辚辚,缓缓地驶出了林家大门。

胡同中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因为雪天路上的行人却少了许多,马车一路畅行无阻地出了胡同,大街上的积雪却无人清扫,被来往的行人车马碾压着化成了水,水又结成了冰,明晃晃地铺在地面上,特别地滑。

二魁不敢上车,就在车旁,小心地牵着马缰绳,一步一滑地往前走着,秦礼和曾大牛则看着另外一辆拉着行礼用品的车子,同样小心翼翼地跟在后边。

用了比平日多出一倍有余的时间才出了城,城外道路上的积雪明显地看着比城里厚实得多,而且,因为城外车马行人较少,道路上的积雪大部分还保持着落下最初的松软状态,马车行驶在上边,反而不容易打滑。

二魁和其他几个人终于能够上车上马,用较快的速度前进了,虽然仍旧比好天气的时候慢一些,却比在城里一步一滑慢慢挪快了许多。

行了两刻钟功夫,众人来到城外的五六里路处的一处酒楼,二魁停下车,将挡板和车帘坠脚打开,恭声道:“太太,到了城外的客归楼了。”

玉凤坐在最靠外的地方,闻言挑起帘子来看了看外头,就见不大的酒楼门口停了两三辆车,马匹已经被牵到旁边的草棚里吃草,隐隐地还能听到酒楼中男人们的喧哗声。

玉凤就对邱晨建议道:“咱们车上生着熏笼也不冷,太太还是在车上等一会儿吧……”

这里的冬天,因为保暖,大都门窗紧闭,屋子里的炭气、人类的体味,还有酒楼中的酒菜味道,种种混合在一起,并不让人愉快。

邱晨也不想去酒楼里去挤,也就点点头应下来,只吩咐玉凤:“你跟二魁和秦礼他们说,让他们进屋去烤烤火,喝杯热茶去。他们一路过来冻得不轻!”

玉凤连忙答应着,挑起车帘子跟二魁道:“太太说了,就在车上等着。太太让你们进去烤烤火,喝杯热水去!”

二魁本来在车下搓着手取暖,听到这话反而有些赧然起来:“哪能让太太在外头冻着,我们进去取暖的理儿……”

邱晨在车里听得分明,暗暗叹了口气,拿过灰鼠皮斗篷来披了,拉起兜帽,招呼还要再说什么的玉凤,道:“别说了,我们也下去吧!”

玉凤回头一看邱晨已经穿戴好了,知道再劝无用,也麻利地扯了自己的皮袄子飞快穿了,把脖子上的针织围脖拉了拉,遮住脖子和半张脸,匆匆跳下车去,又回头来扶住已经出了车门的邱晨下了车。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城镇规划还有限,即使有街道规划,也都是在城内,城外的房子都是沿路而建,而且,为了便于停放马匹车辆,一般会留一个比较大的空场子。

这家酒楼就建在出城官路一旁,当街是五间门脸大小的二层小楼,小楼后边连着一个宽敞的院落。小楼旁边搭着一个大大的草棚子,棚里一端是马厩放着槽子、草料,以供来往客商寄存马匹所用。在棚子的另一端则是供客商停放车辆、物品所用,此时放着四辆大车,其中三辆都是平板货车,只有一两是青帷油布小厢车,看起来应该是家境一般人家的乘坐所用。

目光在这些物事上一扫而过,邱晨转回头,秦礼将马匹交待给曾大牛已经迎了上来:“太太!您稍候片刻,我进去看看有没有单间!”

邱晨知道,一些看似繁琐的规矩还是遵守的好,不然招来麻烦,反而让大家伙儿受累。

于是就答应着,道:“你进去

看看,若无单间,靠角落僻静处寻一张桌子也行!”

秦礼点点头,答应着拱拱手大步走进了酒楼,邱晨则整了整衣裳,带着玉凤青杏一起,借着马车遮蔽着寒风等候着秦礼转回来。

过了只有盏茶功夫,秦礼一掀帘子从酒楼里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年级约摸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体型微胖,穿着一件皮袄子,抄着手微微弓着腰快步走了过来。

走到离邱晨主仆约摸五六步远的地方,那中年男子长揖及地,恭敬道:“不知夫人到来,小的敝店掌柜孙智勇迎接来迟,还望夫人赎罪!”

这种做派邱晨哪里见过,微微窘迫地挪了挪脚,却又很快镇定下来,淡淡道:“掌柜的客气了!”

说着,邱晨的目光就转向了秦礼。秦礼就道:“回太太,二楼还有单间儿,掌柜的已经让伙计上去打扫生火了,请太太移步!”

邱晨微微点点头,目光示意,玉凤从后边走上来,掏出一只约摸五两的小银锭来,丢给掌柜的:“赶紧让人烧上热水送来,再送几碗姜汤来。”

孙智勇接了银子,慢说只是要热水和姜汤,就是一桌酒席,五两银子也使不了了,哪里还有不好的,忙不迭的一连声答应着,匆匆抢上几步跑到前头去,很狗腿地打起门帘子,让着邱晨主仆进了门。

二魁跟曾大牛将马匹车辆牵进车棚,因为只是稍等,也没卸车,只用撑木将车辆顶住,减轻马匹身上的压力。又用抹布将马匹身上沾染的雪水擦干,拿了随车带的豆饼子掰开喂给马匹吃上,留了一个人看守车辆,其他人这才进了酒楼。

果然,一进酒楼,就有一股子热乎乎的混合怪味儿扑面而来。邱晨微微皱了皱眉头,也没停步,跟着前边引路的掌柜的,径直穿过大堂上了楼梯。

这片刻,邱晨的目光扫过大堂,就见大堂中隐约坐着三桌客人,大堂中央坐着两桌客人,穿着较为简单,都是黑色细麻或者棉布袄子,脸上沾染着风尘,两张桌子上也只放了寥寥几个碗碟。另一边还有一老一少二人,老者约摸四十多岁年纪,须发花白却陪在下手,上手坐了个少年,似是寒门书生打扮……

高门大户的女子本就不轻易出门,更何况这样的下雪天,富贵人家的家眷出现在这种地方更是罕见。是以,邱晨主仆一进入酒楼,就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和瞩目。邱晨的面目几乎全部用兜帽遮住,玉凤和青杏较好水灵的面庞却完全呈现在人面前。

邱晨脚步不停从那两桌客人旁边走过,耳中就听到有人用力吸着鼻子,旁边还有人低声笑道:“大驴子,你吸溜鼻涕做啥,再吸溜也不过是闻闻味儿,还能落着啥实惠的不成?”

另一个有些低哑的男声接着骂道:“还说我,你个狗弄的能好到哪里去,一双眼珠子都恨不得挂到人家小娘子的身上去了……我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就你那尖嘴猴腮的样儿,人家小娘子会对你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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