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腊八,就算正式开始忙年。
秦铮不在,邱晨就要定夺靖北侯府内外所有要打点往来的事情。秦铮的同僚、朋友,京城里的勋贵、文臣,还有皇亲宗室等等等等。好在有靖北侯府的大管家平安在,往年节日往来的账目也在,邱晨只需按着定例选定往来人家,根据往年的旧例酌情添减一些就可以了。
“这几家添上两成,这几家……就不需要了,留着旧例做个参考吧!”邱晨搁下笔,将核过的礼单子推给陈氏,看着礼单子上的几个画了横线的人家,禁不住叹了口气。
陈氏虽是下人,却是京城生京城长大的,自跟着纪夫人就着手打点这些,对宦海沉浮自然比邱晨感触更深。
“今年又有好几家人……罢官、杀头、抄家……唉!”
邱晨瞥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出仕为官,一身荣辱乃至一家性命,皆系于那一个人,偏偏有些人看不清,或者说太过看重荣华权贵,恨不能更高处去……殊不知,自古高处不胜寒,越往高处,险阻艰难自然更多,山顶之处固然有美景不胜收,可一旦滑落,可就是粉身碎骨,灭家灭族!
只是,有时候,看得清楚又如何?还有个身不由己!
就如秦铮,就如她,不管选或者不选,不管参与不参与,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已经被刻上了雍王一系的烙印。雍王能登顶,她跟秦铮不一定显贵,但雍王若是惨败,她跟秦铮……必定没有好下场!
看着邱晨脸色不虞,陈氏暗悔自己多了嘴,连忙笑着道:“夫人,腊月十六是咱们的庄子来送年货的日子,夫人想想还有什么喜欢的野味,打发人送个信过去,让他们给送些来!”
邱晨也舒了口气,抬眼看看陈氏道:“我看看咱们庄子上往年送来的年货再说吧。”
其实,杨树猛和周氏来时,已经带了好些个庄子里的产物来,山货野味儿,鲜鱼、腌鱼,莲子菱角什么的都带了不老少过来,邱晨对于其他的什么狍子野羊之类的并不太在意,那些野味儿吃个一顿两顿还行,多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而且,这个时候的保鲜措施不行,虽说冬季肉类能够冷冻保存,不至于变质,但冻上一段时间的肉类,口感上总是会大打折扣的。
陈氏应着,又问道:“夫人,还有今年的起,往年就侯爷一个人,府里没买过这些,今年咱们府里也添了人丁,是不是也买一些热闹热闹?”
“起?”邱晨重复了一句,笑着道,“这个可以多买一些……就比照着其他人家,不要太多了,也不用太少了。另外,看看府里的灯笼还有多少能用的,收拾出来整理整理,破损的报个数上来,该添多少添多少。嬷嬷说得对,今年咱们府里添了人丁,也该喜庆喜庆。”
陈氏笑容灿烂起来,连连点着头道:“说起灯笼,还有一件事,元宵节时咱们府是有份扎看棚的……”
邱晨不等陈氏说完,微微歪了头问道:“往年没扎过?”
“往年就侯爷一个人,扎了也没用,一直没扎。去年侯爷是跟雍王爷在一起的。”
邱晨微微挑挑眉,去年元宵,秦铮和杨璟庸两个人都算是光棍儿,没有家口的混在一起也就罢了,今年雍王府娶了正妃,靖北侯府不但娶了亲,连儿子都生出来了,再混在一起确实说不过去了。再说,邱晨到现在还没见过雍王妃呢,雍王妃文氏的祖父是文渊阁大学士,正经的书香清贵门第,文氏又著有才名,想来性子也是清高无尘的,人家喜欢的诗词音律她是一概不懂……想来也没多少共同语言。让她巴巴地去奉承巴结……她实在来不了那种事,还是算了吧!
说起来,昀哥儿洗三,诚王、齐王都打发了人送来了贺礼,雍王妃也打发了人来……看着没甚区别,单亲疏远近来说,靖北侯府可是打上雍王烙印的。
算了,王妃是王妃,她大不了远远地敬着好了。若是杨璟庸依旧如前,她就区别对待好了。
挥挥手,邱晨笑道:“往年是往年,今年咱们家人口多了,又有大嫂和礼哥儿在,这看棚自然要扎!嗯,这事儿还要跟平安商量一下,用人用钱列个账目来,按制那对牌领银子就是了!”
陈氏满脸喜意地答应着,退下去按吩咐办事去了。没多大会儿又转回来,拿了一本账册子回来,是往年庄子上送年货的入库账目。
邱晨拿过来翻看了一下,各个庄子所送的年货虽有厚有薄,却大多都是些山鸡狍子野羊鹿肉之类的,另有些庄子的特产,诸如水晶柿饼红油栗子薄皮核桃金丝小枣之类,也没甚太稀罕的物件儿。
大致翻了一遍,邱晨指着其中野味儿最多的一个庄子道:“这个庄子里有山还是靠山,看这么多野味儿,不靠山的话可没出寻摸这么多去!”
陈氏瞥了一眼账册,笑着道:“可不是,这个庄子地处偏僻,远在雁翅镇,说是庄子,其实可耕种的田亩不多,大多都是山,当年的越国公府买下它,也是因为那边的果子好,所以有名叫果里庄,咱们府上一年四季用的桃李杏苹果什么的,都是那边出产的。到了年节,鲜果是没有了,就送些果脯和野味儿来,倒也尽心尽意。庄子上的管事是当年越国公的一名近卫刘大壮,有一次上战场,刘大壮为保护越国公伤了左手,不能再上战场,越国公就做主给他娶了妻子,原想着在府里给他安排个活计,他却自请去了那个庄子……刘大壮也老了,如今是他的儿子刘柱子顶了庄头的差事,我见过几次,也是个敦实憨厚的汉子。”
邱晨听得仔细,听完微微笑道:“刘大壮既是越国公府的老人儿,又是有功之人,这些年又尽心尽力的……刘大壮可有孙子?”
陈氏立刻笑道:“听说有两个孙子了……大孙子年纪该跟大少爷差不多了。”
邱晨点头道:“等刘柱子进府来送年货,你记得提醒我一下,见一见吧!”
陈氏满口笑着答应了,邱晨又道:“如今已是腊月十几了,再添什么也来不及了,就这样吧!我先留下这些账目看看,你忙完了过来跟我说道说道这些庄子的事情。你要是没工夫,给我找个老人儿来说道说道也成。”
周氏连声应着,略一沉吟道:“说起老人儿来,汪氏的婆婆黄氏算是最老的了,今年都六十八岁了,从七八岁上就在越国公老太夫人身边儿伺候,后来伺候了越国公夫人,越国公夫人又将她给了我们国公夫人……但凡越国公府和梁国公府的往事,都没有黄婆婆不知道的。”
邱晨微微挑起眉头,讶然道:“汪嬷嬷还有婆婆,我居然不知道!”
陈氏道:“汪氏也是个硬气的,当年跟了黄婆婆的儿子,两人也过了几年好日子,奈何时乖命舛,那人是个短命鬼,结婚不到三年,一场时疫,连带着父子俩一块儿去了,留下汪氏和婆婆两人,黄婆婆大哭了一场哭昏了过去,再醒来,眼睛就不太好使了,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个人影儿,自己穿衣吃饭还能将就,其他活计就啥啥都不能做了。汪氏愣是一滴泪没掉,却再也没见她开怀大笑过。”
邱晨默然片刻,禁不住叹息一声:“汪嬷嬷不爱言笑,我还以为她本性如此!”
陈氏摇摇头叹息道:“当年虽不是个多嘴多舌的,却最是爱笑的。”
邱晨点点头:“嗯,既如此,你先跟汪嬷嬷说一声,问问黄婆婆身体如何,可爱动弹,若是身体不好,不愿意来也别勉强她。”
陈氏答应着,邱晨又道:“说起这个来了,你忙里抽个空儿,统计统计咱们府里的老人儿,嗯,六十岁以上的吧,看看还有多少人,家境都如何……给我报个详细的单子来。这些人为咱们府尽心尽力地一辈子,老来也不能让他们没了指望没了念想!”
陈氏微微一怔,随即曲膝应承着道:“夫人慈悲,咱们府里的老人们有福了!”
邱晨摇摇头道:“许多勋贵官宦人家都会做善事,怜贫爱老,我们也要做,但首先要管好自家这些人。只要尽心尽力为府里做事,咱们就不能让他们老来无靠!这事儿不用瞒着,让大家伙儿都知道知道才好。”
陈氏笑起来,连声称是道:“夫人放心,奴婢省得了。”
平日里邱晨不爱听奴婢主子的称呼,她身边伺候的人都以我自居。这会儿陈氏这一声‘奴婢’却是发自内心的,真心实意地认邱晨为主。他们做奴婢的,年轻力壮还成,自然有差事有月例银子,一旦年老力衰,就没了差事没了月例,有儿有女的还好,无儿无女的就注定了晚景凄凉。有了夫人这一番举措,做下人只要尽心尽力为府里办差,老来就有依靠,这种慈悲宽厚的主子,可从来没有过,下人们哪能不忠心哪能不尽心尽力?!
进了腊月,各家各户都忙碌起来,是以办完洗三礼之后,靖北侯府也格外清净,邱晨一边在周氏的陪同之下坐着月子,一边有条不紊地通过周氏和屋里的婆子丫头铺排着过年的事宜。
周氏的执行力很给力,不过一天时间,就把府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名单交到了邱晨面前。这份名单极清楚细致,不但有姓名、年龄,还有之前当过什么差事,是越国公府还是梁国公府,因为秦铮这些人大都是当年纪夫人的陪嫁和越国公府留下的,老人倒是不太多,统共也不到二十人。邱晨看了看这些老人的情况,都居住在靖北侯府后院角落的下人院里,其中大多数人都有儿女赡养,只有两女一男是孤身老人,其中那名老者当年跟着越国公在战场受过伤,虽没有残疾,双腿却已经不利于行,只能拄着双拐挪动,孤身一人过得很是凄凉。
邱晨很快就制定了一个抚老的计划出来,有儿女赡养的老人,每人每年十两银子,冬夏春秋各两套衣裳,老人生病可以去仁和堂请大夫,免出诊费,药费半价;没有儿女赡养的,除了以上这些外,还在府中年轻仆从中自愿选出一对夫妇作为义子(女)给老人养老,作为义子(女)的奖励,每年会有十两银子可拿,但每年都会分成两次发放,到时候根据赡养的情况确定是否将赡养关系继续下去。另外还有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的,比如那位因护卫主子致伤致残的,或者有大贡献的,每年会再加十两银子。
将自己写好的东西拿给陈氏看,邱晨道:“嬷嬷看一下,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哪里有不周全想不到的,嬷嬷提出来,咱们商量着改一下!……我这么做,就是让府里的人都知道,只要尽心尽力替府里办事,老了就不会没人管。不管有没有子女,都会有人养老送终。”
陈氏目光扫过手中的单子,听着邱晨的话连连点着头,很自然地建议道:“夫人,您刚说了养老送终……这上面没提……”
邱晨笑笑道:“你一提我也想起来了。之前我记得看过旧账,府中的老人有银子,那个可有什么旧例?”
陈氏笑笑道:“自然是有旧例的,一般的下人也就五两银子的寿材银。比较有脸的则看主子赏了,有十两的,也有二十两的。越国公府时有位老仆是国公爷小时候的伴读,后来一直是国公爷的护卫,当时他走在国公爷前头,国公爷赏了一百两银子,让人将其安葬在了自己点好的墓穴之侧,想来是让他继续作伴的意思,那是越国公府建府以来最有脸面的一个人。”
邱晨算是听出来了,陈氏口中的有旧例,其实就是全凭主子喜好赏赐,赏多赏少,看的就是有没有脸面,没有什么具体的标准规范。这样虽说难免有些不公平,但在这种社会制度下就是最合适的。邱晨自己崇尚自由平等,但却不会傻得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够改变社会制度。更何况,社会制度好改,但人们的思维和理念的方式习惯,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和扭转的。
点点头,邱晨道:“嗯,那就还按照旧例,再稍加一些……平常的就十两银子。无儿无女的给二十两。特殊情况的再根据具体情况而定。”
平常的薄板棺材不过二两银子,五两银子就能够买一副不算错的棺材了。十两银子基本连丧礼都够了。至于二十两,其中一部分就是给义子(女)的辛苦费了。
陈氏连声应着,笑道:“这一回,下人们是真的没什么可担忧的了,没有儿女的也不用担心没人养老送终了。夫人仁厚慈悲,功德无量啊!”
邱晨笑着摆摆手,不以为意地垂了眼喝茶。
陈氏满脸笑容地曲膝道:“银子有现成的,衣裳还要去筹措一下,奴婢这就去办!”
看着陈氏离开,邱晨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两眼看着仍旧晃动的门帘,暗暗叹息一声。她之所以如此,可不在乎什么积德,她不过是想着收买府中人心罢了。她一个人从偏僻的小山村来到京城,嫁入这等门第人家,还是太过势单力孤了些,不使些手段拢住人心,她跟孩子们就很难放松自在地生活。
果然,有些时候还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还好,她不得已去做的只是这些,到目前为止,她还不需要去违背本心去做那些双手沾血的事情。希望,以后……也不会有那种情况出现!
定夺完这件事情,其他的事情就按部就班地一件件处理过去。各处的庄子上是十六进来报账送年货,腊月十八则是各铺子进来报账;邱晨那些庄子的账目,之前杨树猛来的时候已经报了过来,作坊和跟廖家、郭家的合伙生意,照例是在二十三之后,今年她到了京城,这个时间也就暂时未定了。
进了腊月二十,也就进入了忙年的最后冲刺阶段,种种预定下的年货要一一送进府来,验收入库,有不足的地方再更换或补足进来。忙碌着,眨眼就到了二十三。
祭祀、扫尘、清洁整理。周氏亲自动手将西里间的暖阁收拾了,换了新墙纸,把火炕烧得热烘烘的,邱晨带着昀哥儿搬了进去,丫头婆子们则动手清理收拾东屋的里间和暖阁。
一番忙碌下来,二十四、二十五过去,二十六一大早,郭家和廖家的管事紧跟脚的到了。
郭家来的是郭怀安,廖家来的居然是清水镇的陈掌柜,这两位都算是邱晨的熟人,邱晨收拾了一下叫人传进来见一见。
陈掌柜和郭怀安进到沐恩院的小厅里,头也不敢抬,走进门几步,就拘谨恭敬着要跪下去行礼,邱晨连忙吩咐人拦住,笑道:“陈掌柜和郭掌柜都是熟人了,也该知道我的脾气,就不要这么客气了。”
一听这话,陈掌柜暗暗舒了口气,抬头看向邱晨,宽慰笑道:“一年未见,夫人的气色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看得出夫人这日子过得很舒心!”
邱晨笑笑道:“承陈掌柜吉言,日子还好。”
郭怀安跟邱晨认识的完,接触的也少一些,自然不敢这般随意,恭恭敬敬地笑道:“老爷太太一直挂记着夫人,知道夫人如此,老爷太太也能放心了。”
邱晨自然有询问了郭敬诠和宁氏的身体起居之类,又寒暄了几句,郭怀安就将郭家的账册子交上退了出去。
剩下陈掌柜在屋里,邱晨也放松了许多,招呼着陈掌柜坐了,开口问道:“没想到这次是陈掌柜过来,廖三公子一直没回安阳,家里一切还好吧?”
陈掌柜点点头,又叹息着摇摇头道:“眼前看着还好……只是,今年老爷的身体有些不太好,入了冬之后接连生了两三场病,大多数时候只能在府里静养,这生意上的事情就是想管也有心无力了。大少爷管理田庄,二少爷痴迷医术,对商铺商队这一块都理会的少,三少爷又远在辽地,入冬前写了封信来,说是居然北上去了奴儿干……若是三少在,这些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三少不在,大少二少就有些铺排不开了。更有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的娘家人暗地里……咳咳,夫人不是外人,老朽也不做隐瞒,若是三少过了年还不回来,廖家多年积攒下的产业怕是就要被踢腾垮了!”
邱晨垂着眼,默然地听着,陈掌柜说完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道:“陈掌柜这是打算继续北上么?”
陈掌柜点点头,毫不犹豫道:“我在廖家做了二十年的掌柜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廖家散了……我这一趟去奴儿干,不管怎样,希望能将三少说转,让他回安阳主持家中事务。”
邱晨抬眼看向陈掌柜,和煦地笑道:“陈掌柜这份心着实难得……这样,我会让人去五城提督衙门写个路条给你带上,有了那个,想必出关后会好走一些。另外,此时关外酷寒,非我们久居中原之人能够想象,陈掌柜若要北上奴儿干,还要做一些完全准备,多带些防寒之物才好!”
陈掌柜原本想着能让邱晨写封信啥的劝劝三少,但邱晨根本没给他开口说这个的机会,略略一顿,紧接着又道:“另外,关外山高林密大雪封路,若是没有熟知当地路途的向导怕是难行。陈掌柜有没有备下向导?若是没有,我倒可以打发人在京里替陈掌柜寻摸上两个……京城据关外近,每年总有去关外行走的人,想必找上一两个向导还不算太难!”
陈掌柜张了张嘴,终于将之前的请求咽了回去,拱手笑道:“我正发愁没有向导,能有夫人出手相助自然甚好,我这里谢过夫人照应了!”
邱晨笑着摆摆手,随即跟陈掌柜说起了清水镇的闲话,陈掌柜也放松下来,满面笑容道:“说起清水镇来,最让人注意到大概就是夫人的庄子了,去年种植了辣椒和柿子,都卖了个好价钱,今年不等成熟,就有好些个客商前来洽谈,却被悉数拦在了外头。庄子上说了,柿子辣椒都已经悉数预订出去了,没有多余的往外售卖。”
邱晨听得哈哈大笑:“那两样东西都不值什么,不过是吃个稀罕。我之前就订给了云家的酒楼和商队的。”
“是啊,后来那些人听说是云家人包了,也没谁再多言多语了,垂头丧气的散了大半,剩下一些不死心,就跑去找云家说话了。”
两个人说完庄子,又说了些清水镇地头上发生的奇闻趣事,诸般变化等等,也算是相谈甚欢,解了邱晨不少的‘思乡之情’。
靖北侯府的人脉很广,邱晨吩咐一声,当天晚上,平安就找好了两个经常出入关外的镖师,两人不但路径熟悉,而且都身手不凡,有这两个带路护持,想来陈掌柜一行的出关路也会顺畅许多。
第二天一早,陈掌柜和郭怀安同时辞行,不过一南归,一北上,路途方向却是截然不同。
这些,邱晨都不再理会了,她只是对廖家的事情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自然是如希望的廖三回归,接受廖家商业,她也能够如旧拿着分利银子;二来就是廖家商业垮掉,那么她之前跟廖家合作的成药生意就保不住了。还好,疗伤药的配方和制作都把在自己手里,不用担心,其他的几种药物……没了就没了吧。如今她在京城自己开了仁和堂,将来也大可把仁和堂的分号开遍京城,开到周边乃至更多的城市去,损失的几个成药方子也无甚大碍,她还有许多成药方子,通过杨璟庸的关系还能在太医院拿到更多的宫廷秘方,资源并不缺,她要做的不过是多操些心,选人用人和具体运作之类的事务罢了。
郭家廖家的账目交来之后,二十七日临近午时,云家也终于打发了人来报账。这一份账目更简洁清楚,因为每个制皂作坊都有邱晨的人做原料配比,生产数量和出货数量都有数,她又不分担营销费用,拿到手的就是纯利润,不过是看看数目字数数银票子罢了。
不过,云家来报账的管事除了带来账目银票和云家的年节礼之外,还有云济琛的一封信和好几箱子特产风物,邱晨没看礼单子,先将云济琛的信挑开看了,没想到,云济琛在信中居然说他就要成婚了,女子父亲是宁波市舶司主事谭培宁!
一看之下,邱晨就不由挑起了眉头。云济琛果然够理智够冷静……他迎娶宁波市舶司主事之女,这是要涉足利润极其诱人的海运了?!
果然,云济琛并没有掩饰隐藏什么,信的后半部分就明确地向邱晨表示了他要建立海运船队,即将行船远到锡兰和暹罗做生意去的事情,还询问邱晨是否有兴趣加一份进去。
思考了一番,邱晨提笔给云济琛回信。她拿银票子占一成份子。不过,她不指望经过海运贩卖带来巨额的利润,她要求云济琛每到一处,就搜罗当地的‘智者’‘良匠’和良种、书籍回来。或请或买,手段不拘!
腊月二十八日,秦铮也从四川打发了人回来,送了家信,还送了几大箱子四川特产的蜀锦蜀绣,腊肉、腊鱼,还有各种风干菌子和天麻、冬虫夏草之类的药材补品等等。
随同这些回来的,还有赶着报入宫中的大捷战书。
靖北侯主持川陕军务之后,与西北的镇南侯徐琼协同作战,在阿坝和甘南之间的山区堵截歼灭数股分散的叛军,十一月初,更是将一股势力较大的叛军引致舟曲的一处山谷之中,合围之势歼敌一千五百余人,俘虏近三千人。
经过两相联手,合力打击,叛变一年有余的西北叛军彻底被打垮打散,由之前几十万大军气焰汹汹不可一世,落到了如今的凌乱分散四处逃窜。此次合围歼敌有两名叛军将领战死,另俘虏四名大首领,比较遗憾的是,准格尔部的大首领也是此次起事的领军人物马尔甘斯逃逸,率领仅剩的三四千人马潜逃西南,进入了藏地。
此次靖北侯上书,就是请求朝廷拿个注意,是进藏继续追剿还是就此止步,避免跟藏地发生冲突。
不管大首领是否逃逸,这一次大战告捷,确是年前很及时的一道喜讯。
腊月二十八军报进了宫,腊月二十九,本该封笔停朝的皇帝亲笔写了一道圣旨,赐秦铮长子秦昀为四品武威将军。赐黄金千两,锦缎珍玩若干,另加封靖北侯为护国靖北侯,食国公俸禄。
接了圣旨,邱晨示意,陈嬷嬷连忙将一只荷包塞进了来传旨的大内侍韩喜的手中。
荷包入手轻飘飘的没有分量,韩喜毫不犹豫地笑纳了,呵呵一笑,道:“夫人不必担心,侯爷再立不世功勋,皇上可是对侯爷寄予厚望的,还说希望能尽快听到侯爷捉拿马尔甘斯的捷报传来。”
邱晨曲膝笑道:“都是皇上英明,侯爷才能有机会施展。”
韩喜笑着点点头,道:“夫人是个明白人,咱家也就不多话了。这就告辞了,咱家还要去一趟定南侯府颁旨呢!”
邱晨笑着往外送着韩喜,一边不动声色道:“定南侯此去经年,安定西北功劳卓著呀!”
韩喜咧咧嘴笑得欢快:“是啊,定南侯确是勇猛善战,这不,皇上封了定南侯为赵国公……呵呵,夫人不必多想,侯爷毕竟年轻,如今已经是食了国公俸禄,等拿到马尔甘斯,想必咱家也该称夫人一声国公夫人了!”
邱晨笑笑道:“韩总管说笑了,我只盼着侯爷能够奋勇杀敌,报效皇上的知遇之恩。至于分位品阶,皇上必有自己的考量,我们夫妇是从不会为此多想什么的。能为皇上和大明国的社稷效力尽忠,本就是身为大明百姓和臣子该做的本分。”
韩喜盯着邱晨看了一眼,哈哈笑道:“夫人之心若白雪皎皎,果然,……没错看了!哈哈,咱家告辞,夫人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就不必跟咱家客气了,请留步,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