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文清、陈掌柜,包括蒋正都被邱晨的咳声吸引,疑惑地回头,就看到那位青袍公子皱了眉,脸上一丝怒气几乎隐不住,正瞪视着咳得停不住的邱晨。
“咳咳……咳咳……”邱晨连连咳嗽了一阵,终于慢慢止住咳嗽,从衣袖里摸出一块棉布帕子来,擦了擦嘴角,边回转身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垂着眼对在场诸位歉意道:“真是抱歉,可能是受了凉,失礼了!”
“哦,”廖文清一回头就察觉到场面的异样,不过他也是那心思灵透之人,听邱晨如此说,立刻笑道,“这时节正是乍暖还寒,冷暖不定,林娘子可要多加保重身体呀!”
“多谢少东家关切,我以后会注意的。”邱晨落落大方地道谢,面带微笑,神态端庄,礼数周到,竟没有半丝儿不得当不合宜。
看着她这一番迥然相异的两幅模样,一直站在客室门口,默然肃立没什么存在感的两个随从定力不足,登时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秦铮一脸隐忍的怒色也陡然一变,惊讶一闪而逝之后,居然微微翘了翘唇角。只不过,这几个表情转换都太快,又极轻微,其他人都有将注意力集中在邱晨身上,竟无人看到。
“哈哈,好说好说,林娘子太过客气了。”廖文清打着哈哈,转身稍稍敛了笑,给双方介绍道,“林娘子今儿这是专程来添置马匹车辆的?”
邱晨微微一笑,也不虚言:“本来没有这个念头,是进了镇子听说今儿卖牛马的人会比较多,这才生出这个念头。呵呵,有了车辆,再来镇上购置粮米,也不用再麻烦贵铺派车相送了。”
廖文清也笑:“不过是出趟车马罢了,值当林娘子如此在意嘛。呵呵,不过,添置车马也是件大事,林娘子既然有了打算,那在下定当替林娘子安排妥帖。”
说着,就邀请林娘子进客室,邱晨却笑了:“少东家既然替我安排,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不过,我先和少东家说明一下,车辆马匹我一共只有二十两的预算,马匹不用什么神骏,只要身体健壮能拉车就行啊。”
廖文清有些了然地笑笑点头应了,邱晨就笑着微微躬身,道:“那我就在这里先行谢过少东家了。既然购买车马的事儿有少东家操心,那我就不管了。我还要去粮铺子买些粮米,趁着天色还早,我这就去了。呵呵,今儿买粮就不用顾虑背不动了,等我回来,想必少东家已经帮我把马车买回来了。”
说着,邱晨从荷包里摸出两锭大银,笑着交给陈掌柜,然后朝在场诸位点点头,然后就脚步轻快地转身走出了回春堂。
将购买车马的事儿交给了廖文清,邱晨浑身轻松,走出回春堂,却没去粮食铺子,反而直奔春会。刚刚在镇子外她也听刘金才说了,今儿是折腾穷的会,卖粮米、卖牲口、甚至卖棉衣被子的都有。想来,那来会上卖粮米的自然不少,价格么,自然也比粮店的便宜。邱晨就想去转转,除了粮米,说不定还可以淘换些家里用得上的家伙事儿呢。
两天前,她得了六十多两银子的时候,还觉得口袋鼓鼓,志得意满呢,可这进了镇子还没多大会儿呢,六十两银子可就去了五十多两,还剩下不到十两银,她不得不再次仔细算计着用了。
唉,刚刚怎么就一冲动给了集文斋小伙计二两银子呢!
还别说,邱晨拿出在大学挤食堂的精神赶了一趟春会,还真是大有收获。不但以便宜一文钱的价格购买了二百多斤白面,而且还得了两坛子火碱,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有了这个,她终于可以摆脱用草木灰洗衣服洗头发的痛苦了。
无意中,她走到了卖旧衣旧被的地方,就见路两旁许多破衣烂衫,满面菜色的人或守着几件破旧棉衣,或守着一条破旧棉被,满眼希冀地看着往来人群,却又每每总是失望。他们这些旧东西又脏又破,真需要这个的,几乎都买不起。有钱的,哪怕只是温饱无虞的人家,也很少乐意买这些破旧的东西回去用。所以,这些人不得不拿了棉衣换粮食,却显然会有大部分人不能如愿。
邱晨不知不觉地就被吸引了目光,在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人身上看过去,这些人,有男人有妇人,自然也有老人和孩子。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抱着个小孩儿,孩子只一岁多,和阿满一般儿大,却瘦弱的只剩了一双大眼,眼里含着泪,却似乎根本无力哭出来,只用干瘦的小手紧紧地抓着母亲的衣襟。
这副情形,邱晨实在没有狠心走过去,她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原本坐在地上的那妇人,立刻满脸希望地往前一探身,满眼乞求希冀地看着邱晨道:“这位妹子,你看看俺这件棉衣是去年新做的,回去拆洗一下,能再穿两年……”
被她这么一说,邱晨的目光从孩子的身上移下来,落在她面前唯一一件旧衣,也就是正被妇人举在手里的那件……这是件酱紫色的棉衣,还算干净,却已经打了四五个补丁了,所谓的不破,大概指的是没像其他人家的那样露着棉絮。但邱晨却根本无心买这种旧衣服回去,毕竟她不是土生土长在这个时代的人,现代人在卫生方面可比这里的人要求的高得多。虽然不想那么想,但事实上,她还是很担心这些旧衣上不仅仅是污垢,谁知道有没有虱子、跳蚤?谁知道有没有传染病菌?
见她默然,那妇人的眼中不由露出一抹失望来。家里日子苦,吃糠咽菜的她的奶水也没了,再不卖点衣服给孩子买几斤面,她的孩子就要饿死了。
妇人眼中的失望甚至隐隐的绝望让邱晨不忍更甚,她略一思忖,还是开口道:“大嫂,不知你家是哪个村的?”
妇人很是诧异,却仍旧抱着邱晨能买一件衣服的希望,如实答道:“俺是东郭家的,就在镇子北十里。”
邱晨微微挑了挑眉,东郭家她倒是听说过,隔着刘家岙不远,也就四五里路的距离。心下一合计,邱晨道:“大嫂,这样吧,你看我买了这些东西了,也拿不了你这衣服了。不过,你这衣服我买了,我再多给你几文钱,你帮我把衣服拆洗一下,给我送家里去,可好?”
那妇人听到邱晨拿不了,就彻底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转眼居然不仅买她的衣裳,还多给几个钱。不过是拆洗一下送家去……这简直让妇人喜出望外,哪里还有不肯的,连连答应着,邱晨就从荷包里掏出两串钱,二百文一起交到妇人手中。最后还是没忍住,摸了一包刚给阿福买的桃酥放到那个孩子干瘦的小手里,叹口气,转身走了。
她自己也是刚刚解决温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希望那孩子能够活下来。
那妇人捧着两串钱兀自欢喜不已,好半天,她才察觉到身旁之人不善的目光,连忙将旧棉衣拾掇起来,背在身后,抱了孩子脚步匆匆地逃离了卖旧货的地方。等到她拿了钱买了面,背着孩子往家赶的时候,才猛地想起,那妹子只说让她拆洗了棉衣送家去,却没告诉她家住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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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亲们的反应好冷淡啊,都不关心邱晨的幸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