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将令

“……这是此次作战的勇猛的几个人,你看看,斟酌一下,该请功的请功,该追封的……也别忘了……把后事安排妥当了。..”秦铮把手上的一张纸递给身侧的唐庸。

“嗯,”唐庸接了,飞快地扫了一遍,道,“其他的几个之前都听过名号,这个呼延寻却是第一回听,新提上来的?嗯,我怎么没有印象?”

唐庸统管后勤,人事安排虽不由他掌管,但军饷都是通过他的手分发,是以,这军队中多少兵士,有哪些将官,这些将官的职务品级,只怕秦铮都没有他更清楚。是以,才有这么一问。

秦铮随意地瞥了纸上的三个字一眼,淡淡道:“之前在怀戎当值的,怀戎遭袭之时,是他带着寥寥的兵丁青壮,护住了大半百姓脱身,据箭术不错。倒是那怀戎县令不肯跟着百姓一路,反被戎人截杀……哼!”

“哦,这么,倒也是个难得的。”唐庸答应着,又道,“这个人……此次又进了先锋队,斩敌首百余……咦,三首一转,百余敌首可真不少了……呵呵,虽当今不以敌首论功了,但这功也不轻了。你准备如何安置他?”

秦铮坐在矮几之后,一只手搭着膝盖垂在几上,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发出低沉的一串笃笃声。

少顷,秦铮抬眼,道:“之前也就是个旗,太离格了不好……就给他请个百户吧!”

旗是军队建制的最基本单位,一个旗下辖十人。五个旗为一总旗。两总旗为一百户,设百户一人正六品,试百户一名从六品。从一个未入流的旗,一跃升为正六品百户,其间差着何止明面上的三品九级,这比连升三级可快的多了。这个升迁速度,即使在作战部队中也算是极快了,已经够让许多人眼红眼热了。

唐庸撇撇嘴,心道,是升的快了不好,还一口气提了九级……看来这位是入了眼了。

两人正商量着,忽然帐帘一掀,一个身材魁梧形似黑铁塔的汉子大步走了进来。

“他娘的,高秀璞这货真是该死了……”洪展鹏一步迈进来就破口大骂起来,“之前弄那些破东西来糊弄也就罢了,如今,大哥亲自去找了疗伤药,他居然不派兵护送,让那商家自己雇用镖局护送……娘的!”

一听这话,秦铮和唐庸也都冷了脸。

秦铮冷着脸不话,唐庸沉吟道:“这回,咱们上奏请功折子,这有功请赏,有过的也该请罚了……”

顿了顿,唐庸抬眼看看秦铮和洪展鹏,道:“此次送药他能甩手,可下一个季的粮草马上就要押运了……若是,粮草有什么闪失,就是……那位再信重他,也不能护着了。”

洪展鹏瞪着眼看了看秦铮,一拳头朝着唐庸擂过去,那钵子大拳头真砸到身上,就唐庸这身板儿,还不砸折了骨头。不过,显然唐庸也习惯了这厮的做派,眼瞅着洪展鹏的拳头砸过来,他身子轻轻一挪,就轻松地避闪开来。

“嘿嘿,阿这轻功大有长进啊!”洪展鹏嘿嘿笑着,终是不过意,大步上前伸手抱住唐庸,张着蒲扇般的手掌拍了拍唐庸的脊背,拍的唐庸一阵呲牙咧嘴喝骂,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对唐庸竖竖大拇哥,挤眉弄眼道,“论阴招,还是你子厉害!”

完,也不管唐庸一张脸色如何难看,转身朝着秦铮大声道:“大哥,这会儿也没甚活儿干,不若,就派弟我去接应接应廖家商队吧!”

秦铮抬了抬眼皮儿,斜睨着洪展鹏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洪展鹏呲着牙嘿嘿一笑,黑脸白牙格外耀眼:“大哥,还是你了解弟我啊,就知道我是最热心肠的……嘿嘿,大哥,据报,林家也派了人跟随廖家商队来了北边,据是要献什么疗伤的药酒……”

前半句是大声的,洪展鹏这后半句就是俯到秦铮耳边的了。

秦铮眉头微皱,转眼盯了洪展鹏一眼,后者嘿嘿地笑着,根本看不出啥心思来,不了解的就以为是一个拙朴憨厚的。

皱了眉头略略沉吟片刻,秦铮起身,走到壁上悬挂的战局地域详图前。洪展鹏很有眼色地上前,伸手指了指燕云山脉南面入口处。秦铮微眯了眼睛,沉声道:“传徐临川、岑大治来见!”

帐外亲兵答应一声,飞跑去传令,不过盏茶功夫,两名身着轻甲的将领想跟着走进帐来,在帐中站定拱手施礼:“将军!”

“徐临川!岑大治!”

“末将在!”徐临川、岑大治单膝跪地行军礼应卯。

秦铮拔出一支令牌掷下去,“命你二人,帅所部两千人,立即出发,前往燕云山峡谷剿匪!”

剿匪?

徐临川和岑大治微微一愣,却随即低头应下:“末将接令!”

二人拿起令牌起身,这才露出两张大大的笑脸来,因为在外作战训兵,这两人同样晒得黝黑,雪白的牙齿,与洪展鹏倒是一类。

剿匪?对于他们这些正规军来可是个肥差。

谁不知道燕云山脉是个匪窝子,大大的山头上,几乎每个山头都建了土匪寨子,大的寨子几百上千人,的寨子有的不过几十人,但却因为燕云山脉乃是大明连通关外的必经商路,来往商队众多,故而足够养活这些山匪了。当然,这些山匪中,也有些不安守本职工作的,还会去山下的村庄抢劫,也有些会去关外的游牧部落抢劫,反正对于他们来,关内关外的没什么区别,都是他们要抢的肥羊!

这些山匪,对来往商队威风凛凛,甚至冷血无情,但要是对上正规军,却根本没有能低档的,只不过,燕云山脉山势陡峭、地形复杂,官府军队也曾派兵剿过几次,但这山匪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就是清剿不干净。

官兵的军队剿了,连房子都烧了,但隔不了多久,就又有人纠集到一起上了山……久而久之,军队、官府也就疲沓了,只要这些山匪不制造出太大的案子来,不招惹到官府军队,官府军队也没工夫搭理他们。

徐临川和岑大治一边儿往外走,一边儿低着头笑嘻嘻地合计:“离上回剿匪多久了?怎么也得五六年了吧?”

“整整七年了,嘿嘿……”

七年未曾清剿,这就明如今燕云山上的山匪们可是养了整整七年了,七年,足够肥了!

看着那俩人笑嘻嘻地出了帐子,洪展鹏不干了,朝着秦铮嚷嚷:“大哥,咋就派了他们俩货去?让我也去吧,我去给他们俩掠阵去!我保证不抢了他们俩的功劳!”

秦铮眼皮儿也不抬,淡淡道:“就你?”

言下之意就是:就你?鬼都不信!

洪展鹏见嚷嚷不管用,马上换了一副笑脸,笑嘻嘻地凑到秦铮近前,声道:“大哥,就让兄弟去吧,那啥,他们俩去剿匪,我去接应一下商队还不行吗?我保证,十天……嗯,不,八天就返回!”

唐庸在旁边坐着,懒洋洋地拆台:“嘁,就从这儿到燕云山,还八天?八天,是个妇人也走个来回了!”

“闭嘴,你这货不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洪展鹏有气不敢朝秦铮使落,直朝着唐庸撒了过去。

可惜唐庸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撇嘴道:“自己不争气,还不让人啊?你那部曲可是配齐了双马的,还八天……双骑双跨,三百里路你还好意思八天……”

洪展鹏顾不得和秦铮要求,疾步走过去,伸手先捂住了唐庸的嘴,声道:“别了,我带上你还不成?”

唐庸横他一眼,然后眨眨眼,算是答应。洪展鹏这才放心地松开手,唐庸狼狈地大口大口喘着气,洪展鹏却不管他了,再次回到秦铮跟前蘑菇:“大哥,将军,请允许末将请命,去燕云山接应送药商队!”

秦铮这回好像才听到洪展鹏的恳求,淡淡地抬了头,瞅他一眼,道:“洪展鹏!”

“呃,末将在!”洪展鹏脸色一喜,几步走到帐中单膝跪地应卯。

“命你带领二百人马,前往燕云山接应供药商队,限期五日返回,逾期……军法处置!”

洪展鹏脸上的喜色大大的,却猛地听到后边的限期,一张大大的笑脸立刻化成一张哭脸。但军令如山,下了就不能更改,他再不甘心也只能乖乖地接令。

拿着令牌,洪展鹏又磨叽着:“大哥,五天实在是太短了,不给八天,给个七天也成啊……啊,六天,六天成不?”

五天刚刚够来回的,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开差……七天勉强,六天好歹也有一天的时间开个差啊……

秦铮猛地一睁眼,冷声道:“你这是要违令?”

“呃,不是,不是!”洪展鹏苦着脸连连应着,匆匆往外退去,一边走,一边还没忘了狠狠地瞪了旁边那个眉开眼笑的唐庸一眼,“幸灾乐祸,哼,回来和你算账!”

秦铮对这两人的暗地官司视而不见,若是细心观察,就能看出此时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个极的弧度来。

伸手打开桌上的一只竹筒,从里边抽出一张纸条来,缓缓展开,一扫而过后,秦铮的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抬眼,仿佛透过大帐看向遥远的某一处,目光如冰!

话邱晨提了麦秋假后会提管事,林子和大壮就忍不住询问,是否也像兰英一样的月钱。兰英五两银子的月钱,可是让这些子们眼红了多时了。

兰英一听这话,不由骄傲又有些不自在。其他人也都佯装不在意,其实无不竖着耳朵等着邱晨的回答。

邱晨的目光一扫,就把各人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微微笑道:“你们俩子,这是盼着也和你们兰英嫂子领一样的月钱了吧?”

林子和大壮顿时红了脸,大壮支支吾吾地摸着脑袋,林子则红着脸一个劲儿地傻笑。

邱晨笑道:“你兰英嫂子领着你们青山嫂子和庆和婶子,你们俩自己,这些人里,你们能领着谁?喏,挑出两个来,我就让你们当管事!”

林子和大壮都有些傻眼,扭头看看一众人,兰英三个妇人他们不敢招呼,玉香年纪轻,他们不好意思招呼;剩下的男人们,泉哥儿鬼精鬼精的,他们玩不了心眼儿;刘占祥?二魁?呃,一个大哥,一个叔叔辈儿的……更别俊,别看这位笑嘻嘻的,人家是东家的侄儿不,炒药制药的技术他们没法比,就连他们自己做的粉碎的活儿,有些犯难还要找人家帮忙……

俩子看了一圈儿,结果是备受打击,涨红着脸低了头。

林子更活泛些,略垂了头想了想,就憨笑着道:“我谁也领不了……嘿嘿!”

大壮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邱晨笑了,大伙儿都跟着笑起来。

笑够了,邱晨给两个人夹了两块排骨,笑着道:“你们俩年纪差不多时最的,脾气厚道知道尊重年长,都是好的。只是,这做管事可不是一句话的事儿。管事管事,你得能管起事儿来才成吧。若是你自己还有很多东西不会,做不好,怎么管着别人的事儿?如今,你们俩自己的活儿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但还不够,很不够。别看咱们粉碎药料很简单,好像这活儿是个有力气的就能干。但咱们如今只做了十来味药料,你们也就知道了,三七质坚,需要先破开再粉碎;冰片细贵,就需要串料,以保证它的药效和尽量少损失;以后,咱们还会做别的药,还会粉碎更细贵的人参,粘腻沾手的熟地,油腻的桃仁杏仁……它们因为性状特点不同,也就各有自己相应的适合它们的粉碎方法。所以,药料的粉碎是门很大很深的学问。你们俩干活很卖力,但就是有一个毛病,肤浅,不够深入。呵呵,以后干活儿啊,不能就知道下力气,还要用脑子,比如,你今儿磨了一味三七,再遇上与它差不多的坚硬重实的药料,是不是该怎么做了?今儿,用串料粉了冰片,再遇上樟脑、龙脑,也就知道怎么做了……”

一起制药做药来,邱晨就有些淘淘不绝了,一众人,不仅林子和大壮,其他人也都听得聚精会神的,但凡明白点儿的都知道,邱晨这会儿的话,可都是教怎么做活计,嗯,做好了活计才能做管事领高薪不是!

回答林子和大壮的问题,用的时间比较长,这个问题告一段落后,又道:“除了提管事,咱们还有另一件事要宣布,占祥、大壮、泉哥儿、林子、玉香,你们几个来的晚,来的时候,咱们好了试用三个月……不过,眼下我就觉得大伙儿干活都很用心用力,所以,等麦秋后,咱们就要签订正式的用功契约了。呵呵,你们不用问,签了正式用工契约,你们的工钱自然要涨。不过,这是个大事儿,你们现在也不用回答我,回了家和家里人商量商量,不定你们家里人准备过完麦秋给你们娶媳妇儿呢,那就顾不得来上工了……(众人大笑,三子红脸)不管是回来签契约还是在家里忙着娶媳妇儿,你们这几天商量好了,就过来给我个话,万一你们有娶媳妇儿来不了的,我也好早做安排。行了,该的都了,大伙儿吃好喝好,喝好吃好!”

虽邱晨的两种可能,可众人心里都明白,这么好的工去哪里也难找,不来的才是傻了。就是家里让娶媳妇,也不能急在这个时候,等领上一年两年的好工钱,家里有了钱,在宽宽裕裕地娶媳妇儿,那才叫一个风光!不比这个时候巴结着娶亲,还得借债强!

刚刚领的工钱揣在怀里硬硬的沉甸甸的,让各人充满了欢喜和踏实,又得知过了麦秋假,既有加薪,又有升职机会,各人的心情都是欢喜又兴奋,觉得前途一片大好,这日子过得很有奔头。

香儿芝儿都跟着欢喜,秀儿和英子却是越听越羡慕,越听越觉得心里火热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没甚让人看上眼的,未免又有些灰心……

欢欢喜喜,美美地吃饱喝足,众人帮着收拾干净,洗刷了,又一家端了一大碗折合在一起的剩饭剩菜,这才欢欢喜喜地告辞,各自回家去了。

邱晨带着大五个孩子,里外又收拾了一番,把大门闩了,又去后院转了一圈,看看各处安置妥当,鸡香獐子和马匹该关的关了,该喂的喂了,这才回了前院,借着做饭时烧好的水,各自洗了,齐聚在正房里屋的炕上,读书写字,完了,邱晨给大几个讲了个故事,俊带着俊言俊章回西厢,邱晨也带着俩的安置睡觉。

轻轻地拍打着阿满,听着两个孩子的呼吸渐渐绵长匀细起来,知道孩子们睡着了,邱晨给他们拉了拉被角盖好,自己却躺在黑暗中,默默地琢磨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虽然,还没有人明火执仗地到她面前来威逼利诱,但隐隐的暗流汹涌,她已隐隐察觉。

村里大部分人不用,大都是憨厚朴实的,有那么几个揣了坏心思的,势单力孤的也跳哒不起来。但是,那个刘地主刘炳善家,从之前俊言俊章和刘管家儿子的冲突中听来的只言片语,还有青山家的传过来的仇怨缘由,还有那日同知公子一行人到林家周围踅抹的动作……邱晨都隐隐地感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

而经过石头的事情,邱晨也了解到了,这个时代更讲究‘民不与官斗’的生存格言,老百姓比宣扬民主自由的现代畏官心理要严重的多,官府,哪怕是官府的家人、仆从,都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耀眼的色彩,老百姓自觉地认为比沾了‘官’字的低了一等,人家对他和颜悦色,他就会感恩戴德……

是以,若是真对上那位同知公子,或者沾了官方的人物,凭借村里人的维护是根本行不通的。

该怎么办呢?邱晨思量着,心里条理渐渐清晰起来,累了一天,困倦涌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相对于林家的安详和平静,的刘家岙,今晚却有多少人家灯火亮到深夜。

在林家帮工的人,发工钱看到的不多,但发肉发衣裳被那么多交售罗布麻的人看到了,那细致柔软的棉布,好多人从还没穿过,那么大一块肉,足足两三斤,肥白瘦红,颤颤巍巍的,着实馋人的很呐!经过人嘴一传,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村里人就都知道了林家对帮工们的厚待,几乎没有人不羡慕的,许多人就开始盘算起来,怎样才能想法子进了林家做工才好。

不管睡得着睡不着,不管如何盘算,一夜很快过去了,新的一天来临,是个大晴天。

因为昨天还收了一些罗布麻,兰英和庆和、青山家的、玉香仍旧过来,要把这些罗布麻分装完。

邱晨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俊和三个的去了东坡下的地里,去看看自家的麦田。

起来,这还是邱晨第一次去自家的田里,地里的庄稼管理、播种,一直是交给刘三河打理。她也很放心,因为兰英家有一块地与林家的田相邻,满囤父子几乎每天都会去田里转悠,后来杨树勇兄弟来了后,基于农家人对田地的热爱,一早一晚的也总爱往地里去转转,看看庄稼的长势情况。刘三河就是想耍滑偷懒,都没有机会。

一行人,俊言俊章牵了大黄马,俊挎着一只篮子,篮子里放了吧挖菜铲子,邱晨则专心致志地照顾着阿福阿满两个的,悠悠闲闲地一路往地里走,乍一看,就不像干活儿,倒挺像是春游呐!

农历四月末的田野,已经是一派繁茂景象。绿树成荫,草木繁茂,放眼望出去,大片大片的冬麦都已经齐了穗儿,齐刷刷的麦穗儿顶着麦芒儿,在四月末渐渐炽热起来的阳光下,显出淡淡的黄绿色来。

‘麦熟一晌,麦收一晌’,的就是麦子到了成熟季节,早上或许还是麦叶儿青葱,一个大晴天,麦穗儿乃至整个植株都会变成金黄色,那时就表示麦子熟了,就要抢着收割了。

没走多远,一行人就来到了东坡下。俊言俊章牵了大黄马在坡上啃吃青草,阿福阿满也跟着俊言俊章在山坡上,摘摘野花,拔两棵青菜,欢喜跳跃的。

邱晨和俊走下山坡,来到自家的田地里。田地靠近东坡不远,就是林升的坟,清明时光秃秃的土馒头,这会儿也被野草野菜占满,变成了绿油油的绿馒头,下葬时和清明祭祀时插下的柳枝,有两棵发了芽,歪歪斜斜的,抽出了几根尚显细弱的柳枝来。邱晨站在地头,看着林升的坟默立了片刻,就转身跟着俊,开始查看起自家的麦子来。

林家的麦子种的不太多,只有不到一亩半。

刚刚在地头一看,只觉得林家的麦子生的丝毫不比满囤家的差,甚至因为邱晨花了钱买肥,肥料上的足,林家的麦子还比满囤家的似乎高了那么一点点,麦穗儿也齐刷。但到了近前,邱晨仔细看麦穗的情况,就不由大失所望,麦穗儿看着挺大,拿在手里才知道,三分之二都是麦芒儿,真正饱满的穗儿很,还没有邱晨印象中麦穗的一半大,托在手心里轻飘飘的……

“姑,今年的麦子真好……这一亩地打下来,怎么也得有三石多了,不定能有四石的收成呐!这回可真是丰收了!”俊欢喜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提醒了邱晨。

是啊,她总是下意识地用现代的标准来衡量,这个时代的农作物都是没经过品种改良的,怎么能与现代亩产上千的优良品种相比较?

听俊这话,一亩麦子的收成能有三石就很好了。一石(d)大概相当于120市斤,三石还不到四百斤,相较于千斤的亩产,差了可不一倍多嘛!好吧,她就是研究药物配伍、药物生物化学的,对农作物的品种改良可是没办法。亩产一千斤……就留在脑子里做个念想吧!

自己在心里安慰了一回,邱晨也就把那点儿不满意丢开了,同俊一样欢欢喜喜地商量起割麦子收麦子来。

“姑,我看咱们这麦子最快也得两三天才能熟,正好趁着这两天功夫,咱们割些蔓子草回去,搓些草约子,收拾收拾镰,还得看看在哪里压场……”俊挺奇怪,自家姑父走了也有两年了,之前这些活计有姑父铺排,姑父走了后,姑姑怎么做的?怎么看着姑姑好像对这些耕种上的事儿都不知道似的呢!

顿了顿,俊可能也觉得自己铺排有些托大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道:“起来挺多,但咱家有大牲口有车,压场运麦子都便宜的很,姑不用着急。”

邱晨是真没着急,她啥也不知道,着啥急!

不过,这真话就不用了,她欣慰地看着俊笑道:“姑还不知道,俊农事上也是一把好手呢!”

又道:“俊这么能干,我就不操心了,你看着该咋铺排就咋铺排吧!只到时候需要啥,要钱买东西什么的,尽管来和姑姑。”

俊微微红着脸,连连答应着。看得出来,少年因为第一次被大人放手,自己掌握麦收这么一件大事,很有些激动。

麦收的事交给俊,邱晨真的就甩手不管了。从麦田里走出来,就由俊带着往山坡上走去,会和三个的,顺便寻找俊的蔓子草。

蔓子草是一种匍匐生长的草本植物,茎藤纤细柔软却极有韧性,而且特别长,长的能够达到两米以上,农家人就地取材,就用这种蔓子草搓成草约子,捆扎收割下来的作物,有些人家扎薄障子也会用它。

这个东西邱晨不认识,俊俊言俊章却都熟悉的很,很快就在山坡上找了一片,俊兄弟仨一齐动手,很快割了一大捆,俊就抽了几根蔓子草捆了,放在马背上。

这个季节野菜都长起来了,灰灰菜、扫帚菜、马榨菜、婆婆丁、曲曲菜、猪牙草……个顶个都长得水灵灵鲜嫩嫩的,邱晨带着阿福阿满挖的越来越起劲儿,一抬头,一大篮子都满的冒尖儿了。

抬起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水,邱晨抬起头招呼孩子们:“走了,回家了!”

俊走过来,用力地压了压篮子里的野菜,挎在自己手上,然后招呼着大大四个弟妹,还不忘照顾着姑姑,不时地提醒邱晨心脚下。

邱晨很满意地享受着侄子的照顾,心里是欣慰的欢喜。

看来,以后,要多给孩子们加一些担子,让他们在实际管理操作中,锻炼成长。

一路走回林家,来到家门口的时候,俊言俊章搬开池塘篱笆的新加的栅栏门,心翼翼地牵着大黄马下去喝水,顺便清洗他们脏兮兮的手脸。邱晨接过菜篮子,对俊道:“你也去吧,看着几个的,别弄湿了衣服!”

俊笑着点点头,快步走下石阶去了。邱晨站着看了会儿孩子们撩着水笑闹,才转身回了家。

兰英四人的活儿差不多做完了,邱晨洗干净了手脸,去后院,陪着她们装了最后一部分罗布麻,俊也回来了,就让俊带着四个人把装好的罗布麻入库。

做完这些,邱晨还笑着让四个人要不要野菜,那四人都笑着摇头,邱晨也不勉强,送了她们出门。

兰英走在最后,向邱晨交待:“早上你叔让我和你,原来咱们两家就一直用一个场院,今年还一起用就成。压场啥的,都不用你管!”

邱晨恍然,笑着答应下来,道:“成啊,我还等着擎现成的了。不过,兰英姐,你回去和大川叔和满囤哥,咱自家今年有车有马的,我这几天也没用处,啥时候用车马,就让满囤哥过来哈。”

兰英连忙笑着应了。往年,家里没有大牲口,都是借人家的用。人家的牲口实在替不出空来,就只好全凭人力。压场、打场、运麦子……这些活儿有了牲口可就大不一样了。更何况,林家的马和车都是特别出色的,比别家的牛啊、毛驴啊,可强得多了。

送走了这些人,邱晨让俊清点了一下罗布麻的数量,因为有了村正家收购的罗布麻,这一批罗布麻的数量增加了不少,共得了一千二百三十六斤。按照原来定好的价格,一共可以得三百七十两八钱银子,刨除昨日支出去的成本四十二两银子,和人工费大约十二两银子,能够盈利三百一十八两银子。加上之前卖的一批罗布麻的利润,还有疗伤药的钱,去掉杨树猛俊带走的,给杨树勇的,这些日子花用的,差不多正好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银子,搁在豪门富户不算大钱,但在安平县城或者安阳府想要做点儿什么事情,应该足够了。

制药炒药这一块彻底停下来之后,一家子也清闲起来。

刚刚巳时末,邱晨就着手做午饭。昨日剩下的熟肉还有一些,加热了一下,烧了一个菠菜鸡蛋,一个海米炝油菜。邱晨去菜园子里拔菜的时候,看着近一尺高的辣椒苗挤挤挨挨的,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貌似辣椒茄子之类的蔬菜是先育苗,再移栽的。移栽的时候,三四棵种在一起,为一墩,之所以这样栽植,也是为了保证成活率。

邱晨再看看自家种的辣椒,从撒了种子之后,一直浇水施肥,倒是长势不错,但因为太过密集,有些植株就只长个儿,不发粗,看着纤细的可以,这样的植株恐怕结不出辣椒来。

邱晨心里着急,但看看头顶火辣辣的太阳,也只好暂时作罢。植株移植也要一早一晚,或者下雨阴天的日子才行,这么毒辣的大太阳移植,即使栽下去也活不了。

拍拍脑袋,邱晨感叹,术业有专攻,她仅凭着想当然来做事情,还真是不咋样。还好这会儿灵光一现想起这事儿来,不然,真等秋天辣椒植株长成了,结不出辣椒来,她哭都来不及了。这回能让她在香料铺子里碰上辣椒,实在是好运,谁也难下一回啥时候才有这种运气爆发的机会出现。

心里念念着,生怕自己再忘了,邱晨招呼大五个孩子,还有老何、刘三河吃了午饭。

邱晨和刘三河了兰英交待的事儿,让刘三河吃了饭去兰英家问问,有什么活计需要叫人用车马的,就回来叫人,套车。

刘三河看着还是有些懒散泼赖的,但因为吃的好,不再饥一顿饱一顿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加之邱晨给帮工们做衣裳,也没偏了老何和刘三河,也给他们二人各做了一身蓝青色的三梭布单衣,这衣裳穿在身上,虽然仍旧谈不上多出息,但总比他原来身上看不出颜色来的破衣烂衫强的多了。好歹也多少有点儿人样了。

刘三河笑嘻嘻地连声应了。心满意足地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碗汤,抹抹嘴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满囤家问问,有啥事我就回来。”

邱晨挥挥手:“去吧去吧!”

刘三河拖沓拖沓地去了。

老何吃的少,却吃得慢,这会儿正端着一碗汤慢慢地喝着,扭头看着刘三河出了远门,老何叹口气道:“三河兄弟其实心也不差,就是有点儿毛病……若是,能成个家,找个婆姨管束着,也能过份子好日子!”

邱晨对刘三河没啥好的,随意地点点头:“是这么,可他的名声传出去了,想找个婆姨……哪是那么容易的!”

老何也点头:“也是……”

午饭吃完,邱晨扒拉着俊言俊章阿福阿满去炕上睡午觉。她则把一家子昨儿换下来的衣裳拿出来,走出院门,院门外的一棵比较茂盛的垂柳下找了块阴凉,把大盆和板凳放下,拎了一只水桶下了石阶提水。

池塘里虽然是活水,但毕竟是种莲藕养鱼的,皂液污染了水源,肯定不好。邱晨就提上水来,在池塘边的树荫下洗,洗完的脏水就泼在门口的青砖道上。青砖道吃水,这么毒辣的日头泼些水还能起个除尘降温的作用。没办法,这里没有专用的下水系统,邱晨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上午割回来的蔓子草搁在大太阳下晒了一中午,已经半干,再拿着去池塘里浸洗一下,半干的草茎就会变得更加柔韧,这样搓出来的草约子会更结实耐用。俊也没睡,也伴着姑姑一起,搬了个长条凳子出来,又抱了半干的蔓子草去浸洗后,就坐在邱晨旁边不远的一株树下,开始搓草约子。

邱晨不懂这个,只看着俊把长条凳子侧翻着放下,他坐了一头的凳子腿儿,另一头的凳子腿儿就成了固定草绳的工具。

俊那一缕柔韧的蔓子草,在凳子腿儿上一绕固定住,两手一用力,一缕蔓子草的两头就纠缠在一起,成了一截草约子。搓两把,一缕蔓子草就差不多到头了,俊就再抽两缕儿蔓子草,分别续在之前的蔓子草末端,再用力一搓,新旧蔓子草的衔接处就几乎没有痕迹地缠绕在了一起。

“哎,这样两头接在一起会不会不结实?”邱晨看的投入,禁不住问道。

俊愣了愣,笑道:“姑姑,在家里是听我爷爷奶奶你出嫁前没干过农活儿,当初我还不信,听你这一还真是的……呵呵,这草虽是接起来的,可接头并不在一处,并且,先前的和后来接上的都上了劲儿,一根压一根的,别处断了,这里都不一定断,结实着呢!”

着话,俊已经搓完了一根草约子。草约子其实就是草绳,农家用来捆绑东西用的。

俊搓的这根草约子大概在一米二三左右,差不多就是三缕蔓子草搓一根,最后结尾处手指随意一挽,系了个扣儿,一条光滑结实的草约子就完成了。

俊笑着把草约子递给邱晨,邱晨接了,托在掌心。

因为蔓子草新鲜,草约子仍旧盛好看的草绿色,两缕蔓子草顺滑有序地拧在一起,光滑精致,并不像邱晨想象的那么刺手。她顺着草约子找到那个稍稍有点儿粗的接头处,两手抓住两头用力拽了拽,嗬,别,还真是挺结实的,她用了全力,草约子的接头儿还是完好无损的。

俊看着姑姑试验草约子的接头,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低头搓起来。

邱晨试了试,也后知后觉的感到些不好意思,将那草绳递回去,又低头洗起衣裳来。

“也不知道你爹回家后,开始炒罗布麻没有!”洗着洗着衣裳,邱晨禁不住想起大哥杨俊勇,随即又想起杨树猛和林旭、俊书,“俊书和旭哥儿也不知到了没有,咋还没个信儿呢!这都十好几天了,若是顺利的话,至少应该到了怀戎了吧!”

这么一,也勾起了俊的担心。

“姑姑,咱们好几天没去镇上了,或许,这会儿有信儿了呢……”俊期期艾艾道。

被他这么一,邱晨反而忍不住笑了:“哪好几天啊,你昨儿早上不是去买菜了?”

俊被邱晨一提醒,也醒悟过来,等待的人总觉得时间过得慢。

不过,俊的话还是提醒了邱晨:“也行,等会儿去问问满囤哥,今天下午他们用不用马车,不用的话,咱们正好把罗布麻送过去。”

俊一听立刻答应下来:“哎,我这就去问问!”

完丢下手里搓了一半的草约子,拔脚就往满囤家跑,跑到半路正好遇上刘三河从满囤家出来,俊问了两声,也不等刘三河,转身飞跑了回来。

“姑姑,满囤哥下午不用马车。我们去吧!”

看着一脸急切的俊,邱晨也忍不住有些心酸。这些日子来,俊虽然没什么,只怕比她担心的多。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邱晨点点头应下来:“行,赶紧的,我洗完这两件衣裳,俊言他们几个就该醒了,正好去。”

俊一听邱晨这么,才发现自己太急了,挠挠头嘿嘿地笑着,重新坐回来,开始搓起草约子。

“俊,你也别太担心你二叔和俊书,上回陈掌柜的不是了,商队顺顺利利的,半路上是不会往回传信儿的。咱们一直没收到信儿,不就是他们一路顺利吗?”邱晨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宽慰俊。

刘三河远远地打了个招呼,也没往这边凑,就又返回了满囤家。据是去收拾场,拔拔草平整平整,完了才能压场。

洗完了衣裳,邱晨猛地想起一件事情来,貌似之前听兰英过,原先他们几家都是在林家门前的洼地上打场的,如今这一片被林家买下来挖成了池塘,那打场去哪里?

邱晨把脏水泼了,擦了擦手,就往满囤家走去。

洼地被林家占了,林家东边这一片却还空着,前些日子,杨树勇在的时候,抽空就套了马车去拉土,如今已经把坑洼不平的一块坡地垫的差不多了。原本杨树勇打算先种上点儿什么绿豆之类的,到了秋后,收了绿豆也不耽误起院子盖房子。

这会儿,用场的事儿迫在眉睫,就先用上打场。种绿豆的事儿打完场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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