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物件一晃动,倒是先把站在嬴高身边的孙前给吓了一大跳,只见县尉定睛只看,之后双腿就像是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一样,直接双膝就着了地。
“君……君……君……”
“闲言少叙,速速回答之前公子的问题,若是答得有甚隐瞒,后果尔等是知道的!”
在嬴高的面前,朱家要扮演的就是这样的角色,有的狠话那嬴高就是无法自己说出口,这么一来还真就得他身边的朱家来了,不然的话也显示不出来嬴高的威严和气度不是?
公子这俩字一出口,县尉自然也就知道嬴高并不想现在就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他之前在外面着亭长去请县令的话,朱家一定是已经知道了。
到现在,县尉几乎可以肯定,嬴高此来一定是为了之前自己放置在洛阳的那六千黔首的事情。
“某不过是这洛阳城中县尉,对于这些六国黔首在洛阳所遭遇之事,当真是无能为力啊,此事的确是与君上之前在洛阳所言差距十分之大,但其中缘由,当真是十分复杂……”
“如何复杂,我自然知晓此事与你的干系并不大,若非如此,你自然也不会有在我面前出言的机会,如今我给了你这个机会,能否把握,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一个是大秦的皇帝,一个是洛阳一个县的县尉,平日里这俩人还真就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的关系,所以嬴高给了这个县尉一次机会,他本人当然也知道这有多么的难得。
于是乎,这家伙就这么跪在地上把后槽牙一咬,心说到现在哥们自己这命都快要保不住了,你们可别怪罪哥们不够意思啊,谁让你们真的就干了那些个事儿了呢。
“君……公子,自从前次储君在洛阳定下了这些人等之事后,虽县中不少官吏在明面上不敢有甚反驳,但实则全部都对此十分的排斥,故而有些里正与亭长在分给这些人等房屋与土地之时,便故意将早已经废弃的房屋与土地给分这些六国黔首,除此之外……”
县尉在心里面害怕的情况之下,那一时间也不管有用没用了,只要是嬴高走了之后这些人是怎么做的,怎么说的,怎么想的全部都告诉了嬴高。
因为他心里面知道,反正嬴高早晚也得知道这些事儿,倒不如自己先说了,要不然到时候这天子剑要是真的举起来的话,肯定也得有自己的那一份。
县尉洋洋洒洒的说完了之后,嬴高终于真正明白了,这些六国的黔首在洛阳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以及自己的话被他们当成了放屁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他们的心底里,他们是高贵的洛阳人,你们这些六国的黔首那是无论如何都不配跟他们享受一样的待遇,就算是当朝的储君亲自下的令,那也不好使,因为没人能想到储君会亲自来查看他们到底过的怎么样。
要是真的这样一直下去的话,造成的结果就是嬴高在想要实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会遭遇到前所未有的阻力,因为秦人阴奉阳违已经有了基础,而六国黔首对自己的信任也成了大问题,自己心里面的大一统在这样的环境下是不可能实现的。
听了县尉的话之后,嬴高的心里涌现出来的只有四个字:不破不立。
对于自己这一次到这来的出巡,嬴高还是十分的庆幸的,因为自己来的十分的及时,这里就需要自己来这么一场,要不然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可就没啥意思了。
县尉的话说完之后,等待他的就成了无尽的安静,他跪在那,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因为自己面前的人地位实在是太高了,高到现在一刀斩了自己自己都没有一丁点脾气的地步。
安静的气氛持续了一个时辰,当门外又重新响起声音的时候,嬴高知道,自己这次想要找的正主来了。
“县尉现在何处,急急忙忙将我找到这荒郊野岭,是何道理?”
亭长这个家伙还真是不负众望,把洛阳城里面最牛掰的人物,要资历有资历,要威势有威势的县令给弄来了,当然,这里面的详细情况他也并不知道,只说是这里发生了杀死五人之事,县尉到了之后应付不来,就让他来请县令。
虽然那个时候县令正在自己的府中准备跟自己比自己小了已然接近三十岁的小夫人好生的操练一番,磨一磨自己的那杆子老枪,但是一听说死了五人之多,县尉还搞不定了,心里面也是十分的烦躁。
他治下的洛阳,那在他看来是一派的安宁,一下子死了五人可以说就是大事儿了的,他这个父母官说啥也得到现场去看一下,不然的话对于自己勤政的好名声是绝对没啥好处的。
那里正这个时候正在垂头丧气的等着呢,之前被打了一巴掌的他心里面现在有点没底了,这个事现如今一层一层的闹腾到了这个地步,说白了第一责任人还是自己,他现在就希望县令到了之后能把屋里面的那两个小贼直接拿下了,这样对于他来说才算是一了百了的局面。
于是乎,这里正指了指屋中,口中言道:“县尉已然进入屋中,想来不出片刻便可以让那小贼出来受降!”
这一下子,他又是把县令给误导了一下子,县令得知县尉已经进入了屋中,微微松了口气,但却万万没想到县尉是独自进入的屋中,于是自己也是施施然的向屋中走去,就好像一切都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一样。
但是,当县令推开孙前家四面透风的破门的一瞬间,他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就在一进门的位置,生生的跪着一人,县令定睛一看,跪着的压根就不知什么小贼,而是应该在这里面捉拿小贼的县尉!
“你这是?出了何种变故?”
这一下子,县令也是真有点蒙圈了,压根就不知道这个小破屋子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是县尉这个时候哪里敢对他有啥提示,最多就是不住的看着坐在木墩子上的嬴高。
当县令终于是一脸懵逼的把自己的目光挪动到嬴高那的时候,几乎也就是一瞬间,他差一点就吓得尿了裤子,嬴高的这张脸,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之前嬴高带着大军在洛阳驻扎的时候,他鞍前马后的可是没少效命,但现如今,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嬴高这张脸的出现对他来说可实在是有点违和了,他万万都没有想到,在自己管辖下的洛阳杀死五人的竟然是大秦的皇帝。
“君上!我等不知君上到此,故而多有得罪,实在是罪该万死!”
这一下子,嬴高倒是没控制,就让这洛阳的县令在自己的面前直接就跪了下去。
这一下子可是把孙前也着实给吓到了,连跪下都忘了,满脑袋里面想的都是自己竟然跟大秦的皇帝一起吃了顿饭?大秦的皇帝竟然在自己的家里面待了大半天了?
“你这厮,当真是罪该万死,但却并非是你因你不知我到了此处……”
这个时候嬴高的声音在洛阳县令的耳朵里早已经不是跟之前嬴高在洛阳的时候那样的彬彬有礼了,他在嬴高的话语里面听到的除了愤怒,可能也就只有杀气了,天子一怒,所带来的后果是啥,他现在连想都不敢想,嬴高出现在孙前的房子里说自己罪该万死,那因为点啥他心里当然也是有数的。
“君上,这些六国黔首……”
“你且过来,先做完一件事,再言其他。”
完全没有给这个洛阳城的父母官一丁点解释的机会,嬴高冲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到自己的身边来。
“君上,有何吩咐,我等就是赴汤滔火,也是在所不辞啊!不过此处寒酸,君上有何言语,不如到城中的县寺再言不迟啊。”
虽然声音已经是被吓得十分的颤抖了,但是漂亮的话还是说说出口就能说出口的。
这倒是让嬴高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的冷笑,看着县令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费劲的挪动到了自己的身边,又是低声的言道:“朕身在何处,何处便是我大秦的咸阳宫!”
这句话一说出来,县令脑袋上的冷汗出的可就更加的快了,这都上升到咸阳宫的高度了,那就是说现在嬴高所下的命令,那就等同于是诏命了,就算嬴高现在想要斩了自己,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说完了之后,嬴高用手一指桌案上早就已经凉了,并且都有点凝固了的一锅粥,冷然道:“今日朕不用你赴汤蹈火,你此时只做好一件事,把这一锅的粥水吃尽了,一滴都不得剩下……”
到这个当口,朱家和孙前终于知道了嬴高一直把这一大锅的粥水留在桌案上面是想要干啥。
这句话说出来,县令的脸上表情似乎像是凝固了一样,他万万没想到嬴高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那桌上的粥水他这个时候也是看到了,对于他来说,那简直就不是人吃的东西,况且让他和这些在他心里面十分低贱的六国黔首吃一样的东西,那是他万万无法接受的事情,但是现在,这可就不是他愿意不愿意的事儿了。
而站在嬴高身边的孙前,当得知嬴高留着这份粥水是这个目的的时候,心里面没来由的就是一暖,之前因为自己的生活跟当初嬴高许诺的不太一致,孙前心里还抱怨过这位大秦的皇帝。
但是从这一刻起,他真的信了,这件事跟嬴高一丁点的关系也没有,而且就在嬴高下令让县令喝完那一大锅的粥水的时候,孙前心里面好像有一种预感,他们这六千人的命运好像迎来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转折点。
顶着一张苦瓜脸,县令磨磨蹭蹭的到了那粥水的旁边,颤颤巍巍的拿起锅里的勺子,取了一勺粥水,几乎是闭着眼睛就往嘴里送去。
“你是想要让朕陪你在这等到明日天明吗?”
显然,对于这县令喝粥的速度,嬴高是十分不满意的,才一口不到,嬴高的声音就又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万般无奈之下,在性命和喝粥这道选择题里面,县令当然是选择了后者,他索性一咬牙,一勺接着一勺的开始快速的吞咽,而嬴高就坐在那里,冷眼旁观。 wWW• тт kān• ¢ ○
终于,当粥水还剩下一大半的时候,县令开始减缓了速度,看那架势,他实在是有点吃不下去了,但是嬴高的眼神却依然在他的身上停留着,丝毫没有任何的缓和,所以他只能继续,没有第二种选择。
“哇……”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勺下肚之后,县令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了,直接一回头,把之前硬生生的咽下去的粥水几乎全部都吐在了地上。
看着他的丑态,嬴高微微叹了口气,之后摇了摇头,压根就没去问县令的情况,而是转过头来,看了看已经从床板上坐了起来,正在好奇的看着他们的小女孩。
“这些粥水,你一次可否吃完这一锅?”
“若是日日能有这样的粥水,我与父亲每人皆能吃完一锅。”
那小女孩看着被县令全都吐到了地上的粥水,脸上分明就是可惜的表情。
“朕且问你,这粥水的味道如何?”
“这……君上恕罪!”
到了这个份上,言语已经是根本没啥解释了,在这件事上,嬴高没有用自己手里面至高无上的皇权,也没有用什么强迫的方法,但已经让这个洛阳城最有权势的人在他的面前无话可说。
皇帝亲自吩咐的跟洛阳百姓待遇一样的人,如今却连带壳的粮食煮出来的粥水都喝不上,这是什么?这就是你洛阳的官吏们全部都在打嬴高的脸,而且是把嬴高的脸在孙前这样的黔首面前打的啪啪作响。
“返回洛阳县寺之中,将洛阳城的大小官吏尽皆召至!”
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嬴高站起身来,向身后的朱家摆了摆手,当先向门外走去。
“你父女二人,也跟着我等一同前往!”
走了几步,嬴高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回头,冲着孙前和他的女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