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嬴高当然不能对自己的左膀右臂朱家做出什么事儿来,他之所以这么吓唬朱家,也不过就是想要从朱家的嘴里面知道一些那个叔孙通的情况罢了。
嬴高知道,朱家这个人,什么都好,无非就是有点太过讲义气了,那个叔孙通是他的老乡,朱家又觉得这个家伙不过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当时脑袋一热做了错事罢了,所以嬴高没有在整个大秦的范围内大肆的搜捕反秦之人的情况下,朱家也就当不知道这么回事了。
但是朱家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个叔孙通竟然敢在这个当口到了洛阳这个地方来讲学,虽说他并没有到洛阳城里面去讲,但是这也算是正正好好撞到了嬴高的手里面了,到了这种情况朱家心说我也保不住你了,只能自求多福了。
但是这一次,朱家还真就是领会错了嬴高的意思了,嬴高身为一个帝皇,虽说你要是硬是说他的心胸比大海还要宽广的话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过了,但是他绝对不会单单为了跟一个叔孙通较劲而就在洛阳多住一晚上。
嬴高真正在意的,正是孙前的女儿孙月在无意之中说出来的一番话,像是孙月和这附近住着的这些黔首家的孩子,虽说已然算是在大秦的黔首里面过的相当的好的了,但是他们依旧是黔首的孩子,按照以往的大秦,或是退一步说其他的六国,那都是一定没有出头之日的。
但是这个叔孙通竟然敢于在这个时候给这些黔首的孩子灌输这样的思想,更何况他还是个曾经在大秦的朝堂上立住过的人。
他的这个思想,并不是说跟反秦有什么关系,而是他的说法,正好是嬴高心里面所想,按照嬴高的计划,他的这一条新政可不就是为了让黔首的孩子在不久的将领渐渐的取代朝堂里面的贵族们,要不然的话,你用一帮的贵族去治理黔首,那大秦能好才叫怪了。
但是嬴高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个想法在这个时代实在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超前了,所以他只能是慢慢来,起码先让像孙月这样的黔首们的孩子认认字,然后能学学儒家的就学学儒家,能学学法家的就学学法家,能学学墨家的就学学墨家。
要不然就算是若干年后自己把各相对来说算是公平一丁点了的科举制度给搬出来的话,你黔首们的孩子连个大字都不认识,更不用说用大秦现如今刚刚在全国的范围内铺开的小篆书写什么文章了,那不还相当于是给贵族的孩子们设置的科举吗?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嬴高虽然知道科举的诸多好处,但是他依旧是没有急赤白咧的就把这么后世了解的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制度给搬出来。
因为不管是什么制度,那都是需要土壤的,没有土壤的科举,会让大秦的百姓感到你这个皇帝也并不是真的想要让我们公平公正的去竞争,这样一来的话,科举的意义也就没了,久而久之,大秦的希望也就没了……
现如今嬴高在做的,其实都是在为自己以后的一些个想法创造土壤,百家争鸣,言论自由的时代在后世就是他极为看重的,如今自己有了这个能力,那当然要克服一切困难,让华夏的文明尽可能的多发散一些,不然的话不论哪一个学派最终做大了不思进取了都是没啥好处的。
再比如说免除的月更这个事儿,那就是后两个事儿的先决条件,不然的话不用说别的了,就这繁重的徭役往你的脑袋上面一压,就算是有人天天在你家门口讲学估计你都没什么时间去听。
家里面的大人成天在外面服役,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十来岁的孩子在家里面几乎都给当成大人用了,这样的恶性循环,可不是嬴高想要在自己统治大秦的时期看到的。
所以说,他这搞得风风火火的这个新政,其目的竟然让一个叔孙通无意之间就给说出来了,嬴高要是还不去看看这个朱家在薛郡的老乡到底有啥能耐,那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次日一早,嬴高麾下的侍卫早就打听清楚了那叔孙通的讲学之处,嬴高依旧是一袭的黑色长袍,身后跟着朱家,缓缓的向他讲学的地方去了。
因为参与讲学的基本都是一些个半大的孩子,所以这俩人并没有去的十分的早,而是在附近看着一个个前来参加讲学的人进了屋中,屋里面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之后,才靠近屋内。
这个叔孙通,显然心里面也是有点忌讳的,就从他选择的这个讲学的地方就能看出来。
人家所为的那些个大儒讲学,压根就没人愿意到这村落的附近来讲,村落的附近有啥,除了黔首还是黔首。
而不少的大儒内心深处,却还是想要通过这个方式取得一些个贵族的认可,万一被哪一个当地的贵族给请进门去单独给自己的孩子讲学,那报酬肯定还是十分的丰厚的。至于黔首的孩子,那对不起,你来不来人家才不关心呢。
但是这个叔孙通却反其道而行之,在嬴高看来要不是他一心为黔首着想的话,那就是这个老家伙知道自己曾经干过啥,心里面还是十分害怕的,想要先在这偏僻的地方试试,然后再说。
嬴高跟朱家悄然到了这个地处十分僻静的木屋门边上,只见里面一个身着长袍的老者正在讲学,嬴高回头看了一眼朱家,朱家连连点头,显然,这个老家伙正是之前朱家包庇的叔孙通无疑了。
“尔等如今学了我儒家礼仪,日后不论是到了县寺中亦或是那大秦的朝堂之上,皆是按照我所言行事便可,父子君臣,天道人伦,无外乎如此……”
嬴高在门边稍微听了一会,这个叔孙通讲的还是十分细致的,而且讲的还真就是儒家传统思想的那一套东西,这要是这些个孩子从小真的就学习这个的话,那以后反秦的可能性还真就是会大大的降低。
从这方面来说,这个叔孙通对于大秦还是没什么怨恨之情的,跟那些个之前给嬴高点名在洛阳的市集上腰斩的人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简单听了几句,嬴高心里面就有数了,下一步咋整,也有了计较。
叔孙通那当然是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个啥情况,讲完了一会礼仪之后,还在那摇头晃脑的给这些孩子们读着一些个儒学的经典呢,忽然之间感觉后面有俩来听讲学的人咋还那么高大呢?
门口的阳光把叔孙通的眼睛晃得也看不清这俩人到底长的都啥样,他还以为是县里面有来了暗中检查的呢。于是乎暂时收起了自己手里面的竹简,缓缓的向刚刚进来的俩人走去。
“不知二位有何贵干?某已然在此处讲学了数月,所讲的皆是我儒家经典之作,若是不信,二位尽可以上前验看。”
到了近处,嬴高也才看了看,这个叔孙通约莫有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和胡须都是有点花白了,往那一站,还真就有个大儒的模样,看着慈眉善目的,怪不得能让底下那些个半大的孩子都专心的听他的讲学。
叔孙通的话说完,嬴高也没怎么出声,心说我对你没啥印象,看来你对我也是没啥印象啊,要不然估计早就屁滚尿流的跪下了,哪还能有这大儒的模样。
而朱家此时则是深深的低着头,生怕被叔孙通给认出来,坏了嬴高的事。
而且眼尖的朱家早就发现了,孙前的女儿孙月这个时候正在这屋子里听叔孙通的讲学呢,她看到进来的是朱家和嬴高来人,刚想站起来有啥动作,朱家连忙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孙月倒是领悟的也相当的快了,当时就没再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
嬴高压根就没回答叔孙通的话,而是静静的跟着他走到了他的那个大箱子面前,随手拿出来的里面的一些个竹简,结果嬴高一看,还真就都是一些个儒学的典籍,嬴高心说那你这千里迢迢的上这来图的是啥呢?
“先生支持新政之心,当真是可敬可叹啊!”
把手里面的几个竹简放回箱子里之后,嬴高笑了笑,对着叔孙通来了这么一句。
叔孙通一看,这是检查过关了啊,他心里面倒是不疑有他,今天来之前才刚刚听说,就在不到两天之前,那洛阳城最为繁华的市集上直接腰斩了三十来个讲学的,所为的可不正是这些家伙向人家好好的大秦子民传授反秦的知识吗?这么整在叔孙通看来那真的就跟找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如今我大秦新君初立便有了这等新政,我等儒家传人若是不能将这些儒家典籍好生的让大秦子民知晓,平生所学又有何用?”
显然,叔孙通对于自己的高风亮节那也是相当的满意。
“哦?先生既然深知大秦的新皇此举的用意,那为何不在朝堂之中好生的做你那待诏博士,却到了这乡野之处给这些黔首讲学?”
毫无预兆的,嬴高再抬头的时候那眼神已经是变得相当的犀利了,嘴里面说出来的话,让叔孙通一时之间还真就有点没怎么反应过来,但是下一秒,他可就知道咋回事了,再次看向嬴高的眼神也变了样。
刚才这家伙还是个仙风道骨的大儒呢,这一下子,被嬴高忽然之间揭开了自己心里最大的秘密,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马上要吓尿了的感觉。
嬴高一看叔孙通一下子变成了这么一副德行,连忙回头向朱家使了个眼色。
“今日我等有些许事宜要与先生商议,尔等速速回家中去便罢!明日再来!”
朱家当然知道嬴高啥意思,要是一个大儒在一大堆的孩子面前屁滚尿流,那可就不是这个大儒一个人丢脸的事儿了,估计这些孩子以后对整个儒学都没啥兴趣了。
这些孩子看朱家有点凶神恶煞的,呼啦一下子就作鸟兽散了,除了孙月好奇的看了看朱家,最后也被朱家摆摆手给打发走了。
屋里面只剩下赢高三人的时候,朱家把房门一关,他知道外面的事儿,大秦的禁卫们会处理好的。而且他看嬴高对于这个叔孙通的态度,总感觉这个事儿还是有门的。
“二位……却是何人?”
关上门之后,叔孙通可就怂了,这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直勾勾的看向嬴高,显然是就怕嬴高在这个小黑屋里面直接把自己的处决了。
“叔孙通,你可还认得我?”
这个时候,朱家直接走上了前,看着叔孙通问道。
叔孙通定睛一看,又想了片刻,终于认出了自己面前的朱家,但是这也更加的让他疑惑了,上次见到朱家的时候,朱家明明就只是个反秦势力陈婴手底下的侍卫而已,如今出现在了这,并且伙同他们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老底,他压根就不知道朱家想要干啥。
“当初你在那薛县,如今你我二人既然相见,又为何苦苦相逼?”
叔孙通本来在大秦的朝堂上就不是啥重要的角色,待诏博士,顾名思义,没有始皇帝的诏命他压根连咸阳宫的朝堂都进不去,更不用说认识咸阳宫里面的朱家和嬴高了。所以在他想来,这俩人多半是想要敲诈他什么东西罢了。
“苦苦相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若不是怕自己投靠了反秦势力之事败露,又如何会怕了我二人?”
嬴高一听叔孙通这话,眉头就是一挑,赶紧回头示意朱家先别挑明自己的身份,这叔孙通到底是个啥人,嬴高明白,让他好好陪着自己演一场戏之后就啥都知道了。
见嬴高没啥放过自己的意思,叔孙通心里面更加确定了这俩人肯定是没安好心,但这么一想,他的脸色反倒是舒展开了,腰杆子还稍微的挺立起来一些,站在嬴高的面前长叹了一声,这才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