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这话是如何说来,我若是真的心有哀伤,那也不过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而已,蒙毅的族中若是再出现这等视大秦的律法于无物之人,我这个太尉便定会退位让贤!”
蒙毅这话说的,还真的算是掷地有声,他乃是大秦朝堂上的第一人,要是真的退位让贤了,那就只能说明老秦贵族的大旗倒了,底下的人一听,全部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尉这说的是哪里话,此番的韩信所为之事,不算就是正常的在按照秦律执行而已,虽然人是蒙氏一族的族人,但是蒙氏一族何其广阔,太尉还要为我大秦的朝堂上操劳,自然有的时候对蒙氏一族会照顾不周,不必自责,朕不会因为此事就对蒙氏一族有任何的看法!”
明眼人听了嬴高的这几句话都明白了,在嬴高的眼里,这次事儿人家韩信做的一丁点毛病都是没有的,人家按照秦律办事儿,你蒙氏一族的子孙还就是犯了大秦的秦律了,你能怪得了谁?
只不过人家嬴高不追究蒙毅管教不严的罪过了,犯错的该死,但是和你蒙毅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说白了这个屎盆子还是要扣在蒙氏一族的脑袋上的,因为蒙毅和蒙氏一族之间,已经是很难以割舍了。
于是乎,那些原本想要趁这个机会好好的陷害一下子韩信,从而到达巴结蒙毅的目的的人,全都把自己原来准备好的话给咽下去了,因为现在大秦朝堂上的形势他们已经是看得十分明白了,嬴高眼中的贵族,不管你贵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都是没有任何的特权的。
到了这个时候,这件事在一阵的沉默中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紧接着,嬴高开始介绍他昨夜准备好的一系列的政策,而且这些政策基本上都是和孙月等五个司农监相关的。
原来,嬴高回来的这个时间节点正好是处在大秦的百姓刚刚收获之后的一段时间。
虽然大部分的地方都是向好的,但是嬴高仔细的研究了一下孙月等人获取出来的数据,还是发现在一些个地方很可能是因为大秦官方分发的种子并不适合而出现了减产或者是绝收的情况,虽然不知道具体每一家每一户到底减产或者是绝收了多少,但是嬴高知道,针对这样的百姓的补偿是一定要尽快定下来,然后落在实处的。
所以今天嬴高在朝堂上介绍的,正是他对于这一部分百姓的补偿方案,简单的介绍完了之后,嬴高扫视了一番底下的官吏们,说道:“之前朕看尔等之中的不少人都是跃跃欲试,显然是都想要在朕的面前露露脸,现如今的朕正需要听从你们的意见,你们就莫要再推辞了。”
这样一来,之前那些个跃跃欲试的家伙们忽然就全都低下了头,显然,他们的心里面想的是啥,人家嬴高早就洞察到了,只不过没有直接拆穿他们的嘴脸罢了。
而嬴高这么一问,有一些之前的确有些话想说,但是和蒙毅家的事儿无关的家伙可就站出来了。
“君上,一旦像你所言的那边去补偿那些黔首的话,不知会对我大秦的国库造成多少损失?”
的确,要是按照嬴高之前所说的办法把因为一些原因受到损失的百姓所损失的粮食全部都补给他们的话,那对于之前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事儿,而且税收不变,没有过这一笔支出大秦国库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所以此人想到了这一点,倒还算是认真的听了,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嬴高听起来十分的生气。
“那朕来问你,我大秦的国库之中所储存的粮食,都是用来做什么用的?”
因为嬴高的表情还是十分玩味的,看不出来什么不好的情绪,所以那个提出问题的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说法让嬴高有多么的反对,他的正是负责大秦国库之中粮草等物支出的那个人,这才会在嬴高提出这件事之后第一时间想到了国库的事儿,见嬴高还有话问,还以为是自己抓住可这一次的重点呢,心里面又是组织了许多的语言。
“国库之中的粮草,那可是从各个郡县之中调拨上来的,所为的乃是我大秦咸阳城以及周边的用度,而那些灾民的数量则是十分的多的,所以定然会对大秦的国库造成十分之大的影响的,此事还要去请君上三思,为了咸阳城考虑一二啊!”
这个家伙说到最后,还表现出自己一副赤胆忠心的样子,仿佛是在规劝嬴高回心转意。
但是这个家伙的话可是把站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孙月给气的够呛,无他,因为这个提议最终正是由孙月提出来,而嬴高昨夜看得也是仓促,再加上孙月乃是一个女子,嬴高没好意思大半夜的把她给召进咸阳宫,那样的话万一要是让一些个有心人给误会了,那嬴高的一世英名可就全完犊子了。
听了这番话的的孙月脸色通红,几乎就要站出来反驳了,但是嬴高眼看着这样的情况,那自然是不能让孙月这么一个女子站出来当炮灰,而且孙月等五人虽然已经在大秦的朝堂上待了一段时间了,但是和这些浸淫在朝堂上这么长时间的老油条相比还是差着不少的,光耍嘴皮子的话,还真的就不一定能整的过这些老家伙。
“那朕再问你,大秦国库之中的粮草都是来自何处啊?”
依然是那样的语气,依然是那样的一问,那个掌管着国库的官吏倒是也没多想,又是缓缓的上前一步,好像这样就能拉近一些自己和嬴高之间的关系了一样。
“君上,这些粮草,乃是各个郡县的税收结余所得,通过我大秦的直道和水路运送到咸阳城的,得来本就是十分的不易,君上自然是不能这么轻易的就将其散给百姓了。”
他说完了之后,好像是自己又找到了一个规劝嬴高的理由一样,脸上那是洋溢着满满的满足之情,殊不知这个时候嬴高的心里面对他已经无语到了极点了。
“朕有一句话,今日便要教给你,这国库之中的粮草,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所言的这些,尽皆是强词夺理之言,之前朕还未登基之时为何会出现陈胜等人的反秦之事,那时候我大秦的国库也是十分的丰盈,但那又有何用处?还不是要朕带着大军去扫平那些个反叛之人?若是之前就让这些百姓吃饱了肚子,又何至于此?”
“这……君上,我……我一时糊涂!”
他哪里知道,自己之前以为十分完美的一番说辞到了嬴高那竟然会变得一文不值,这个反转压根就是他一点都没有预料到的。
但是之前那些话已经说出去了,这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就算是他有心跪在地上舔回来那也是在短期内舔不回来了不是?所以只能语无伦次的啪啪打自己的脸,以求嬴高能够原谅他。
“朕倒也不是一个一言不合就将你驱逐出咸阳宫的人,你本是大秦朝堂上重要的一员,今日朕之前所言之事,就交给你去办理,你的任务就是好生的配合着孙月等五位司农监,根据她们五人的要求将大秦国库之中的粮食运送到各个郡县之中,分发给确实因为我等的原因或是天气而减产或是绝收的百姓,此事若是办出了纰漏,或是朕听到了哪个郡县的百姓有任何对于此事的抱怨之言,你便不会再出现在朕的面前,你可明白?”
“多谢君上,此事我一定与五位司农监通力合作,定要将此事办好!”
啥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对于这个大秦的官吏来说现在的情况就是,说到底大秦的国库乃是人家嬴高的,自己又不是国库的主人,只不过算是暂时替人家看门而已,主人都发话了,你要是再不赶紧去执行,他在大秦朝堂上面的日子可能真的也就到头了。
本来已经是被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了的孙月看到这个反转,心里面还是十分舒服的,特别是嬴高说出的那一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虽然那些个站在朝堂上面的贵族们未必能听得进去,但是孙月这样本身就是出身与黔首,这段时间又一直做着和黔首打交道的事儿的人来说,那可是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这些粮食本来就是那些百姓们辛辛苦苦的种出来的,但是种出来之后几乎一半都要上缴,剩下的才是自己剩下的,现在嬴高只不过是想要将这一半上缴的粮食其中的一小部分发放给活不下去的百姓,就让这些站在朝堂上面的贵族出身的官吏们这样的反驳,足以见得大秦的贵族思想还是十分浓重的。
但是反过来对于大秦的百姓来说,反哺给他们一点的粮食,他们就会对大秦,对嬴高死心塌地,不光是那些快要饿死了的百姓,那些丰收了的百姓得知了这件事之后,也不会年年因为害怕自己的田地里种不出粮食而提心吊胆了,这对于嬴高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乃是一个千金买马骨的事儿。
出头的人又让嬴高给摆了一道,这件事自然也就再没有人敢于说出什么反驳的话了,这件事虽然没有被嬴高当做是一条新政来说事,但是这却也和新政差别不大了。
嬴高知道,那些官吏们不是反对自己让大秦国库之中的粮食变少了,而是在反对嬴高这么拿大秦的百姓当回事。
每一个皇帝的心里面都是有一杆平衡着的称的,他要是把重量都放在贵族的身上,贵族们自然就能够一直过舒服的日子,但要是他把精力都放在了百姓身上,贵族们在他心里面的重量肯定是会越来越低的,这才是他们心里面感觉不能忍受的,所以才会拼命的不想让嬴高对百姓好。
现在,嬴高已经多次清晰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和态度,当初将孙月等五人从科举的考生中带到大秦的朝堂上面的时候,不少的贵族对于这件事都是嗤之以鼻的。
但是现在,他们都不得不佩服嬴高的深谋远虑,当这五个不起眼甚至一直就没有被他们注意过的女子起到了作用的时候,他们发现事情已经不再是自己能够控制住的情况了。
这条命令在大秦的朝堂上看似并没有起到什么十分之大的作用,也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更没有以秦律的形式从咸阳宫里面发出去,但是这件事的影响,却是十分大的,甚至连孙月和嬴高都没有想到。
时值深秋,燕国故地的一个北风呼啸的村落中,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正卷缩在屋内,屋子也是四面透风,让他们身上的衣衫显得万分的单薄。
“兄长,爹娘何事能回来,你能不能给小妹去煮一些粮食,小妹饿了。”
说话的是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身上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但是苍白的脸上和身上没有一点点的血色,颧骨,锁骨,凡事能显现出来的骨头,全部都在外面支棱着,她显然没有吃饱饭,而且不止一顿两顿,不只一天两天了。
这个时候,她正虚弱的躺在一个比她稍大一些的男孩的身上,男孩看上去虽然也是一样的瘦弱,但是脸色倒是比女孩好了一些,他听了自己妹妹的话之后,豆大的泪水已经在自己的眼睛里打转了,但是还是下意识的紧紧搂住自己的妹妹,嘴里低声答道:“爹娘已经去县中帮工了,今日是一定能带回来粮食的,再等等,再等等我们就不会饿了!”
小女孩显然还十分的天真,她用力的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眼前的兄长,满怀期望的等待着自己爹娘的归来。
但是当小女孩的头转过去的时候,她那同样年岁不大的兄长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簌簌的从他的小脸上滑落,因为昨夜他饿的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已经听到了自己父母的对话,他们一家,或者说他和他的妹妹,很可能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