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住院闹剧 6

银汉买了布洗好晒干裁好,对彩娟说:“我把缝纫机搬出来在咱们那屋缝吧,你给老太太说一声。”彩娟说:“就在她屋缝,怕什么。”银汉说:“在她屋里,我怕她不放心,再说我也不自在。”“我打你!”彩娟说,“老太太没对你不放心,你什么不自在的,就在她屋缝。”银汉说:“天黑了,那屋太黑,努眼;咱这屋开开大灯好干活。”彩娟说:“开它干什么,我给你照着。”银汉想起鲁迅说“搬动一张桌子也要付出血的代价”这话,越发觉得这个家死气之重。不愿意与她争执,便进了扈美芹的里屋,坐在落满灰尘而变得黑黢黢的白炽灯昏黄的光线下缝被罩。缝纫机近乎蹬不动,线卡也卡住了。

扈美芹说:“缝纫机坏了,不能用。”银汉说:“我修修。搬到那屋大灯底下,好修理。”“不用搬!”彩娟马上制止,还真拿来了手电筒,“我给你照着。”彩娟手里虽然拿着灯,但是心猿意马、左顾右盼,光线不断摇晃着,使缝纫机零件的圆弧部分都全反射刺眼的光线。银汉说:“给我就行了。”彩娟不听:“给你干什么,我给你照着多好。”银汉说:“你站这儿‘伺候’着,我干不下去。拿台灯。”扈美芹正看着,说:“有那么长的线吗!”彩娟拿来昏暗充电灯,往床上一放,不够高。银汉说:“把手电筒拿给我就行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彩娟不动。银汉只好在她摇晃的光线下卸梭盘擦拭,问:“有没有缝纫机油?”彩娟说:“用机油行不?”银汉说:“不行,明天买一瓶来。”彩娟斩钉截铁:“不用买!用机油。”

银汉重新装梭夹,却一时没装上。美芹把头伸过来轻巧指挥:“这儿有个口,从这里装。你看见吗,就在这。”“你们装吧。”银汉站起来就回彩娟卧室,扈美芹忙往后退。“你早说让我装就好了嘛。”彩娟很自信地坐下,半天也没弄上,笑了,拿着梭轮回卧室到灯底下摆弄半天又递给银汉说:“装不上。”银汉又回到扈美芹屋,扳转梭轮调试。彩娟跟过来,抢着扳转轮,左一圈右一圈。银汉说:“你能不能不动?”彩娟这才松手。银汉把被彩娟转乱的梭轮搬回来,几下就装上了。上螺丝,彩娟从右往左照,完全无效。银汉说:“能不能站左边照?”彩娟捂住嘴哧一笑,这才转过来照着。银汉上好螺丝,拿卫生纸擦擦面板,彩娟说:“别用卫生纸,用个布子擦。”银汉说:“哪有布子,你拿去。”彩娟果真找到一块碎布递过来时,银汉已经擦好了面板,挂上线在这个碎布上缝了一行再看,非常成功:“好了。”去拿了被罩缝起来。美芹大喜:“汉真有本事,一下就修好。”

银汉缝好被罩,自己去罩上,对彩娟说:“我得休息一天。”彩娟说:“坐下吃点瓜子歇会。”银汉说:“我必须得离开才能休息。”

隔一天又去做饭,彩娟出来接东西,问:“哪来的?”银汉说:“姑姑给的。”“你上姑姑家去了。”彩娟惊喜地说,“还有藕夹和炸小虾。我下班的时候遇到王新民他妈了。那老妈子没跟王新民一起住。她们那个小区物业管理费高,老妈子老说贵,心疼得不得了。老妈子打扮得多干净不,就这,她还说她三闺女爱干净,皮鞋上沾一点土马上擦掉,她也干净得不得了。王新民和他爹都那么窝囊,不像一家人。她二闺女也爱打扮,你知道她二闺女在哪上班不,你想都想不到。她对象你知道干啥不……”银汉说:“我只想吐,让我安静一会。”彩娟嬉笑说:“不能听她家的事,骂那个老妈子,她惹我家老公烦。”

喊彩娟端饭,彩娟端一趟就不过来了。银汉一趟趟端过去,彩娟忙喊:“银汉,快来吃饭!”银汉刚坐下,彩娟母女齐刷刷让吃这吃那。银汉说:“这个菜我馏过了,你们吃热的。”彩娟说:“就是,还是热的好吃。”美芹忙应:“啥都是趁热好吃,汉给馏好了,娟,吃!”银汉不动,给就吃,不给就不下筷子,彩娟连连给夹。美芹又把菜往银汉跟前推,说:“吃山药豆。还有炸虾,吃。”“饱了。”银汉端起碗上厨房。彩娟急做手势,竖指在嘴上。美芹一脸喜悦,也竖指在嘴上。

银汉刷了碗回来擦桌子,美芹开心说:“多会在胡同里跟金老二家说会话。何锦环多财迷不,喝喜酒人家还没吃完,她就把菜倒走了。何锦环不是个东西,见东西就拿,没出息。我不会那样!咱家的饭你随便吃吧。”银汉说:“锦环婶厚道朴实,难得的好。就知道干活,不会整人,只会受欺负。对人热情大方:蒸了包子,给我送一个;煎了菜,也给一块;他们家的谁过生日,买了一个大蛋糕,她也切一块送给我。”彩娟说:“何锦环一会也不闲着,就是宴席上拿菜这事让人家降着。”银汉说:“她不会办眼皮子事,不会说。”美芹坐不住,进卧室了。

银汉说:“盘子不够,再刷两个盘子吧,问问老太太让不让用,省得闹。”彩娟说:“不用问,想用哪个用哪个。楼上有盘子,你拿去。”银汉上楼拿了三个盘子对彩娟说:“楼上放着咱爸给的一个画案,现在上面发了霉,很黑的一层霉菌。摇晃桌没法用,我现在缺桌子,这个画案当个桌面正好。”彩娟异常大方:“搬走,没事。”干完活银汉上楼,把画案擦干净就要放到三轮车上去。扈美芹出来,顿时拉下脸。彩娟红了脸说:“你也不说一声。垫上块布,要不板子硌坏了。”银汉镇定一下,自我鼓励不能妥协,把画案带走了。美芹说:“他又想往外拿东西,我就不说让他拿。我不是不疼他,他在外面好过不回来咋法。”

银汉回到家,午觉躺在床上,烦闷愤慨抑制不住自己。扈美芹现在不是吃不下饭的时候了,真如她男人所说的没有好处星,一生只有歹意。

碧喜来电话:“银汉,你上我办公室来一趟,有点事,你来了就知道了。”银汉心惊,忙赶去,却见碧喜神色安然,微笑着拿出一件绒衣说:“我给你买了一件绒衣,试试新。”银汉说:“不是说好了吗,不要给我买。”碧喜说:“下不为例,以后不买了。”银汉这才换上这件绒衣,说:“太烧,新衣服真暖和。”碧喜说:“穿着就别脱了,你这件毛衣太丢份。外套怎么这么脏?”银汉说:“晒被褥了。你说有事,我没顾上换衣服就来了。”

碧喜说:“咱姑又说银广家的事。奶奶过一年的时候,小青她们刚走咱姑就说他们不像话,这回又说起来。”银汉说:“九千块钱坐屁股底下那事?”碧喜说:“就是。花那么多钱买个皮沙发坐着,咱姑、咱姑父当年对他家的恩情,他们一点都不想着报答。咱姑说:银汉来看我,带那么多东西。也不吃饭,说几句话就走了;银广家一来就是五、六口,都得好吃好喝伺候着,他们就拿那么一点东西,还没银汉一个人拿得多,又说银汉有病没钱。悌大爷两口是咱姑父介绍的,在咱姑家结的婚。银广穷的时候伸手就要,富了就忘了。奶奶出殡的时候,得银广摔老盆,结果等着出门,小青不让,姑父气得不得了。当年银广跑她家告状,说咱们吃白面,给他们玉米面。咱姑说玉米面谁该给你们。银广从那以后才不闹了。咱姑恼巧鹂,说她穿着几千块钱的衣服,就咱姑给买一个减价的裤料,还不够长。”银汉说:“巧鹂不懂事。咱爸对她多好,她缺什么,只要张口,咱俩没有也得给她。巧鹂一点回报没有不说,回回说小皮箱是她家的。”碧喜说:“穷人就是这个样,不感恩,也不值得记着。”银汉说:“咱爸气得不得了,临死前让银广把小皮箱还给巧鹂了。咱爸、咱姑、咱大爷都是白手起家,难道没过过穷日子,什么时候向别人伸过手?巧鹂到了婆家还那样,觉得婆家嫂子有德,好坑。”“婆家嫂子是市长的女儿,巧鹂哪能比。”“但是巧鹂霸占家产很有底气,老说她嫂子生的是闺女,她生的是儿。在咱家没什么可说,只好说小皮箱是她家的。”

碧喜说:“爱表功又没有功,要不她说什么。你从前特别大度,现在怎么计较起来了。是不是小时候经常锁在家里容易得抑郁症?”银汉说:“如果像巧鹂一样一点贡献不做,一句批评不听,可能就不会。光沾光不付出,结结实实当负数人。不像咱们什么都讲道义、尽义务,根本不考虑自己的利益;再遇见负数人光盘剥欺负你,就受不了。”碧喜问:“烦心的时候都怎么办?你感到公平吗?”银汉说:“只能认为得不到的就是没有。”碧喜说:“拒绝礼物的孩子会孤僻,因为得到太少付出太多。咱爸常常感到奇怪,说银汉为什么觉得家人不疼他。咱爸最疼人,也抱你。”银汉忍不住流泪,连忙拭去:“没那样想过。”碧喜颇后悔,说:“我忘了你不能动感情,可别引得你犯病。”银汉说:“快下班了,我回家。”

银汉一路上就忍不住落泪,回到家还是控制不了情绪。想打起精神干点活转移注意力,就把画案用抹布又擦了一遍,弄得干干净净。腾出地方放好马脚,架上这个画案,非常好的一个桌子成就了:平平整整,宽宽绰绰。银汉简直不敢相信效果这么好,自己会拥有一张这么大的桌子。

银汉忽然间受不了,给彩娟打电话:“你能过来一下不?”彩娟惊慌问:“怎么了?”银汉失声说:“我想你了。”“我这就过来。”彩娟急切地应着,没多大会就跑来了。“我弄好一个很像样的桌子,想跟你一起看一看。”银汉忍不住掉泪,拉着她不松手,“你看,多好。你是我的人不?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这不是来了嘛。”银汉一把搂住她大哭。彩娟忙安慰:“老太太也是为了咱们好,怕咱不会过。她早晚也带不走,还得留给咱,要不她能留给谁。”

银汉大哭后心彻底凉了:扈美芹丝毫没改,彩娟无信无义。

早饭后银汉开门通风,关效美问:“银汉,这些天咋看不见你了?”申广福拿着一个作业本恭敬说:“银汉这几天忙,我也没敢打扰。玉叶的作业都是糊弄交上了,老师光吵。今天的作业,我也不会帮她做,还得麻烦你。”

给玉叶解答完,银汉去扈美芹家做饭。厦子下放着一个鼓鼓的提包和几本书,一个十六、七岁的朴素少年出来说:“姨夫回来了。”美芹在内停了算盘声,出来满心欢喜说:“你不认得他,春燕的儿。”银汉说:“哦,树长,长这么大了。你没来过吧。”树长说:“我跟我舅来过一次,你没在家。”“我在馒头锅里放好了菜叶子和大米,开锅看时间。”美芹对银汉吩咐毕就回去打她的算盘。树长问美芹:“姥娘,你打算盘干什么。”“你舅说练练脑子,老得慢。”门内算盘声不断,银汉一走动,算盘声就停止,过一会接着响起。银汉炒了两个菜端进当门屋,发现桌上有只炸鸡。

彩娟下班回来,马上开饭。美芹随意张罗吃,又夹给银汉一块鸡脯肉。银汉当即给夹了回去:“不吃。”树长说:“俺姨瘦了。我记得俺姨胖乎乎的。”美芹说:“伺候我累的。还有你姨夫,伺候我也累得不轻。你姨夫不会挑好的吃,都是人家不吃了他才吃。”树长说:“姨夫多好。”银汉起身说:“树长的衣服撂在外面的是想洗了不,我给你洗。”树长忙摇手:“姨夫,不能让你干活。你就在旁边看着我干就行。”银汉说:“可不敢当监工。要是没有活我就走了。”“走吧姨夫,俺姨夫忙。”树长送出来问,“姨夫晚上回来不?”“哦……好吧,回来。”

下午银汉买了两样菜还有一兜鸡脯饼来招待树长。一进门美芹忙告诉:“树长五点有人接,现在到点了,还没动静。”银汉说:“赶紧做饭,树长吃点再走。这有鸡脯饼,先垫垫。”树长拘束说:“不能吃,我得坐车,怕晕车再吐。”“空腹才容易晕车,吃点好得多。”银汉忙炒菜。彩娟说:“不用炒那么多,树长不在这里吃。”银汉只当没听见。饭做好,银汉说:“树长,开饭吧。”美芹说:“馒头不够。”银汉说:“有鸡脯饼,都好了。”树长电话响,扈美芹仿佛飞毛腿附体,腿脚特别利索,推三轮送树长行李出门。见利生心、操刀必割者,雁过焉能不拔毛。

扈美芹一会回来了,说:“树长走了心净了。到底不是自家的孩子,看着多。晓风就不一样,看着不多。”银汉转身就走。彩娟说:“床铺好了,在这儿睡吧。”“回那边睡去。”彩娟兴奋地抓住银汉转圈又摇晃,碰倒笤帚也不扶。银汉说:“别别,我不禁折腾,要吐了。”

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4二十三 刑天舞干戚 5三 “定海神针”7五 狼每天去看羊 5二十四 腾飞的时代 2二十一 魔鬼归正 6十一 魔鬼的暗箭 3十三 脱胎换骨 1二十一 魔鬼归正 8三 “定海神针”7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5五 狼每天去看羊 6九 死亡激素 4十三 脱胎换骨 2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4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8七 把党员全卖出去 7十二 离家 5十四 二十四小时不下班 1十三 脱胎换骨 10十四 二十四小时不下班 7八 哪里有好人? 6三 “定海神针”7二十三 刑天舞干戚 2十五 灵前数落 2六 调虎离山 4六 调虎离山 4四 改行当法医 9二十四 腾飞的时代 1十 把她手里的钱都抠出来 2六 调虎离山 7十八 发着你工资回家吧 7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1二十 和谐 8二十 和谐 2六 调虎离山 2八 哪里有好人? 2二十 和谐 10十三 脱胎换骨 5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4六 调虎离山 5二十四 腾飞的时代 1十四 二十四小时不下班 3十三 脱胎换骨 5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5二十 和谐 3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5二十 和谐 5五 狼每天去看羊 1十二 离家 7十八 发着你工资回家吧 9十二 离家 8十七 住院闹剧 2十三 脱胎换骨 1九 死亡激素 4九 死亡激素 8一 全科医生的风采 1十一 魔鬼的暗箭 7二十 和谐10二十一 魔鬼归正 9二十四 腾飞的时代 3五 狼每天去看羊 2十二 离家 8三 “定海神针”7十六 废除不平等条约 2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5三 “定海神针” 4二十一 魔鬼归正 5二十 和谐 3二十四 腾飞的时代 2八 哪里有好人? 3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8五 狼每天去看羊 3八 哪里有好人?7十七 住院闹剧 1十一 魔鬼的暗箭 6十二 离家 1二 不正常的生活常态 9十五 灵前数落 3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3十八 发着你工资回家吧 7九 死亡激素 7二十一 魔鬼归正 10三 “定海神针” 5十一 魔鬼的暗箭 1十 把她手里的钱都抠出来 3六 调虎离山 2十八 发着你工资回家吧 4二十 和谐 6六 调虎离山 4三 “定海神针”7二十三 刑天舞干戚 4六 调虎离山 7六 调虎离山 4十九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1九 死亡激素 1九 死亡激素 9十三 脱胎换骨 7十二 离家 3七 把党员全卖出去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