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浅芜有些明白过来,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不过她与苏喜儿相交至今,实在不能接受她是一个急功私利的人。
东方碧仁又补充道:“根据朝纲,子孙如果不是奸邪丑恶之辈,那么父死之后,子承父爵,无可厚非。但那贾语博先前的作为太滥,义子身份也不能够服众,还有高府衙的死因,尚存很多疑点。现在喜儿姑娘趁着官职空缺,提起这个问题,虽在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她一直是维护着贾语博的。”
薛浅芜想想苏喜儿的艰辛流落,并不舍得责她什么。坐了很久,轻轻问了一句:“高府衙的死,你打算怎样公布?”
东方碧仁说道:“我先找到那些被驱逐的奴仆,了解部分情况。”
薛浅芜听了这话,脑中却想起了另外一桩事,脱口又问道:“那天梅妍朵给你的镯子呢?”
“我让素蔻妹妹捎回去了,她会向我母亲转述当天的详情。如果她是我的小姨,我猜母亲会给我些暗示。”
“如果她真是你的小姨,贾语博不就是你的表兄弟了?”把贾语博与东方爷联系一起,薛浅芜总觉别扭,拗不过来这个弯儿。
东方碧仁笑道:“那又如何?不会因为我有一个品行不好的亲戚,你就厌屋及乌,连我也厌起来了吧?”
“怎么会呢?”薛浅芜急辩道:“龙生九种,还各有不同呢,这叫变异!何况你们只是表亲!”
东方碧仁听得皱眉,却又满是忍俊不禁的笑意。捧起她的小手,脉脉地道:“我再求你一事……”
薛浅芜最爱听这句了。在她眼里,东方碧仁是个万能的神,神仙有求于她,这是多么虚荣和快乐的事啊。
“你说你说,我舍了命也会帮君子的!”薛浅芜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东方碧仁低低说道:“我不想住驿馆了,自从昨晚睡得香甜之后,我就很难接受别处!以后晚上我还去你那儿,你肯收留我吗?”
薛浅芜的双眸,瞪成了圆滚状。他说什么?神仙哥哥要在我的床上安巢?
“这……这太好了……不对不对,这不好啊……”薛浅芜的脸发烫,结结巴巴地道。
“又好又不好的,我当真不明白了,你想说好还是不好?怎么个好法儿,怎么个不好法?”东方碧仁笑着跟她绕圈。
她头蒙眩眩的,屁股就跟扎上蒺藜似的,忽而站了起来,热锅蚂蚁一般乱转着,却不小心绊到了椅子,跌进了东方碧仁的怀里。
她心跳无措了,猛地抬起头来,鼻子正碰上了他的鼻子。两人都觉火辣辣的,拿手一抹,竟是鼻血流出来了。
“你的还是我的?”相同的话同时出口,紧接着又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他们分别拿手向对方的鼻孔擦去。
越擦越多,手停在了半空,抑制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找清水洗。
薛浅芜拍打着温温的水,溅得东方碧仁的头发都湿了,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分外俊秀性感。
薛浅芜打量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笑道:“你这样子迷人死了,我恨不得把你咬进肚里!你就是那得道神仙唐三藏,我吃了你就能长生不老!”
东方碧仁总被她的比喻,弄得哭笑不得。幸亏他的定力够好,不然孤男寡女闹成一团,有多少事都该出了。
终于笑得歇了气儿,薛浅芜才找来了毛巾,一边给他擦干,一边唠着嗑儿:“要是再来一场桃花雪,气温骤降,把你的头发结成了冰,我的被窝可就遭秧啦!”
他僵直的立着,如木头般不敢动弹,就像那天薛浅芜亲他时,生怕自己稍微一挪,就吓退了这个色迷心窍、胆大包天的小土匪花。
搓擦完毕,薛浅芜晃了晃他。东方碧仁醒来,喃喃地道:“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我答应你什么了?”薛浅芜一愣一愣,不知他说的是哪件事。
“你的嘴巴再硬,也瞒不过你的心。刚才你的无意漏嘴,就透出了你的心声……”东方碧仁浅笑,问出一句天理昭昭的话:“我的头发结冰,为何你的被窝遭殃?”
薛浅芜的脸登时红成了猴屁股,直想把地打个洞儿钻缝里去。眼睛再也不敢看向美男,拔起脚步便溜。
回到寨里,脸还在烧,一头扑进屋里,把门反锁住了。
水浒仙寨的大小丐们,悄悄议论起来:“寨主的脸怎么像朵桃花似的?东方大人给她抹胭脂了?”
薛浅芜的心蹦得厉害,一句也听不得这嗡嗡声,打开门甩出命令道:“谁在说混,自己掌嘴一百下!”
丐们戛然噤声。可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们换成了用眼神互相示意,传递着疑问和密讯。薛浅芜看着他们挤眉作弄的样子,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砰”的一声又闭了门。
夜晚的星星,从薄薄的云层里探出,月色皎皎,如同水银泻地。
薛浅芜约摸寨里的人都睡下了,做贼一般,偷偷把门离开一道缝隙。不知名的虫子,在演奏着抑扬起伏的曲儿,薛浅芜的一颗心,也随着这音频上下摆动。
突然一声窸窣的响,似是暗器袭了过来。薛浅芜伸手接个正着,原来是一团纸!
打开看看,上面写着:“你是我的女人,当心被他骗去。好女不侍二夫,请管好自己的春心。”
薛浅芜气恼了,肯定是那南宫峙礼!他已久不出现,为何在这关头搅我好事?玉皇大帝,你派天兵天将收了那妖孽吧,别让他来打诨!
祈祷的同时,又担心了起来。这俩男人,会不会在半路上碰到?
若是打起架来,南宫峙礼口不择言,把我说得与他沆瀣一气,神仙哥哥怎会原谅我呢?
越想越乱,正考虑着要不要出去看看情形,只见白影一闪,东方碧仁翩然而至。薛浅芜抚着心口,姑奶奶啊,吓死我了,半条命都跑到阎罗殿了。
“怎么才来?”薛浅芜忐忑问道。
“你这是在埋怨我?”东方碧仁温柔笑道:“我还不是怕来早了,你的那些孩儿还没有睡,你会脸红心虚,不好意思起来,反而责怪我太心急!”
“不是这个意思!咱俩白天的默契哪儿去了?”薛浅芜又急道:“我是想问,路上你有木有……碰到贼了鼠了夜猫子之类的,被拦着道儿?”
东方碧仁怪怪地看着她:“你没发烧吧?这些小东西,能耽搁了我的行程吗?”
“呵呵,哈哈……”薛浅芜干笑道:“我是怕它们横在路的中间,你又不忍杀生,不忍踩踏,避来让去,多走许多弯路,不就来迟了嘛!”
东方碧仁恍然悟道:“难不成是你怕羞,故意在哪条路上,放了一些蛤蟆蜈蚣之类,想要让我闯关?”
顿了一顿,又笑着说:“那你就费心了。我是超近道儿来的。”
薛浅芜稍稍放松,怪不得没有出现搏斗的场景,南宫峙礼虽然腹黑善揣测,但也未必知道神仙哥哥的路径。
东方碧仁舒舒服服地躺下,然后问道:“这么小的床榻,你睡哪里?”
薛浅芜张大了嘴,这是说的什么?他要……赶我出巢?
“如果你不介意,就挨着我躺下来吧。”东方碧仁腾出一块地方,冠冕堂皇地道。
薛浅芜算是平板身材,犹豫很久,吞了一口唾液,终抵挡不住诱惑,硬是挤着躺了下来。
同节拍的心跳响起,仿佛石头投入山谷里的深泉,发出震撼的回音。
这还能睡着吗?两人不敢贴着拥抱,也不敢挨得太近,就那样机械侧躺着,时而不时睁眼偷看对方,一方有知觉了,另外一方急忙阖目假寐。
醉翁之意不在眠,时间居然溜得飞快,很快就听到了第一声鸡鸣。薛浅芜想他白天还有公事,她既不是红颜,干嘛要做那位祸水,害得“君王不早朝,日杆高照起”呢?
思来想去,只得忍着不舍,跳将下床,拍着东方碧仁的背膀:“床太窄了……你先睡吧,我可以在上午补眠。”
“我都不嫌床窄,你倒害臊起来。”东方碧仁满是笑意,却也不再勉强,任她抓来一张椅子,靠着睡了。只是两人的手,仍在紧紧握着。
东方碧仁睡起来了,薛浅芜涩着眼,不改花痴本相,惺忪欣赏着美男更衣图。
东方碧仁把她抱到床上,正要离开,薛浅芜拉住了他:“不要走……”
东方碧仁附在她耳旁道:“待会醒了,你去驿馆找我。以后晚上我早些来。”
薛浅芜的脸又红了,明明是正当的拍拖,但是眼前这种状态,就跟在搞地下关系似的。
东方碧仁看着她笑,薛浅芜抓耳挠腮,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就不问我叫什么名字?”
东方碧仁摇了摇头,轻轻柔情地道:“你不说,我就不问。我知道你的艺名是邪暗香,你的江湖号是匪女神丐。我在心里,只把你叫做‘她’;这个‘她’独步无双,世间唯此一人。”
薛浅芜乐得小脸瑰丽如霞,眼亮亮道:“我是你心中的‘她’,谁也取代不了?”
东方碧仁看着她的眼睛,稳稳颔首。
“你比我还会说情话!”薛浅芜羞得连连摆手:“去吧去吧,你去忙你的吧……”
呵呵,她要留出一些私人空间,耗费半天的光景疯癫着喜,才能消化这句美妙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