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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尔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想到,那种事也有这么多的花样。
或许是因为心存愧疚,但是他仍然后悔就这么任凭折腾了……自从重生成这具身体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感觉这么累。
“……范伦丁,我们赢了吗？”
盖尔又一次问。
“战争从来没有真正的胜利者。”范伦丁冷冷说,“希望军团经过了这么久,才有了点儿家底,一场仗一打，就全部耗光了,难道你认为这是胜利吗？”
盖尔默然。
“那黑蝎星呢？”
“就算我们输了,她银鹰军团进入黑蝎星又能怎么样，那些佣兵会给她大苦头吃。”范伦丁披衣坐了起来，“打到能源耗尽,她不撤退也要撤退。”
盖尔惊喜地说：“也就是说,我们守下来了？”
“不过是惨胜，耗光了所有的家底，现在的希望军团，脆弱到大概谁再来踩一脚就完了。”范伦丁的声音冷淡。
盖尔蹙起了眉，看向窗户外面，“我们现在去哪儿？”
从他上这艘小型战舰已经差不多快一天了，要回去……怎么会还没到。
“不知道。”范伦丁竟然说。
盖尔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喂！”
“不用叫我。”范伦丁站了起来，随意拢了拢已经有些长的金发，“你应该很清楚我这天在和你做什么，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操作战舰，这又不是飞船可以设定自动轨道路线。”
在星际中航行的飞船有特定的飞船行进路线，经过哪几个跳跃点都是固定的，哪怕是非正式的私家飞船，也是可以设定目的地飞行的，战舰却不是，战舰的性能要高过飞船太多了，同时，它也是需要人来操作的，如果没人操作只是航行，那么……
听到范伦丁这么说，盖尔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头。
“那我们现在回去吧。”
“为什么要回去？”范伦丁反问。
盖尔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回去再让你为了那些罪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盖尔皱起了眉，“范伦丁，我——”
“第一次我可以原谅你，第二次我尊重你的意见，第三次你差点为此丧命，”范伦丁的声音更加冰冷，“我忽然觉得战争这种东西，真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混实验室来得有趣，回去做什么？去英穹星系找个实验室混进去，不如这次找个生物实验室怎么样？你要真想灭掉英穹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哪个生物试验室没有点不能放出来的东西啊，人类这种生物，事实上脆弱得很……”
盖尔被他说得简直寒毛直竖！
因为他听出了范伦丁是认真的，这人……原本就没有多少道德观念。
生物试验室……擦，生化武器的节奏啊！
他是想要打败英穹星系没错，但是他从来没想过毁灭全人类啊！
看着面前金发碧眼容貌秀丽的范伦丁，盖尔觉得头皮都有点儿发麻。
范伦丁的能力他十分清楚，这种人如果想做什么，很少有做不到的，他很熟悉实验室，也很懂得怎样掩饰自己的身份，他要混进实验室大概和自己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若是真给他进了一个生物试验室……毁灭世界好像也不是这么难。
“对不起。”盖尔诚恳地说，“你要相信我，没有下次了。”
范伦丁不说话，只是抱着双臂看他。
盖尔：“……”
“呵呵。”范伦丁轻笑一声。
盖尔清了清喉咙，“不然，你也给我下个精神暗示什么的？”
“你真的愿意？”范伦丁的口吻总算缓和了一些。
盖尔诚心诚意地说：“真的，你知道我绝不会骗你。”
范伦丁缓缓说：“我从不是轻易原谅一个人的类型，如果再有下一次，结果绝对不会是你想看到的，从英穹星系开始，到银河系、苍澜星系，甚至是云辉星系，人类的生命从来就没坚韧到那种地步。”
他从很久以前，就是十六世纪高危的智慧型犯罪分子。
科学家若是想要犯罪，绝对要比所谓的高手要可怕多了。
例如盖尔的武力值很高，但要让他和范伦丁比谁能毁灭世界，那绝对……不用比他就输了。
盖尔狠狠打了个冷颤，“喂，不要说得这样可怕好吗？
“我原本就是这样可怕的人，”范伦丁轻轻笑起来，“你居然到今天才知道吗？”
盖尔：“……”这话居然真的不是开玩笑！
事实上，范伦丁认识了盖尔之后，已经改变了许多，他本质里就不是一个遵守道德规范的人，更别说法律之类，从来就没放在眼里过，他是个技术狂没错，同时，从未将任何人任何事真正放在心里过，这样的人犯起罪来，才是真的可怕。
“范伦丁，”盖尔忍不住上前，靠近他，吻了吻他的唇，“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去毁灭世界吧。”
范伦丁一怔。
他看向盖尔认真的面容。
没有人比范伦丁更了解盖尔。
盖尔虽说看着也像是不那么计较规矩的人，事实上，他和自己并不相同，盖尔甚至不像薇薇安，他们三个人中，唯有盖尔，心底是有真正的善在的。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盖尔哪怕身陷黑暗，眼中却仍然留有光明。
因此，只有他成为了罪民的精神领袖。
或许就是这种从心底里透出来的温暖，这般刚强坚韧的盖尔事实上却很温柔，才让范伦丁忍不住被他吸引，才会让薇薇安真正将他当做挚友。
这样的人，哪怕身死，也绝对对这世界抱有善意，也仍然会对普通的生命不忍。
“所以范伦丁，我才不会在你之前死呢，你要好好活着，我也是。”盖尔叹了口气，抱住了范伦丁，“其实我也不敢保证如果下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不会这样做，”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但是范伦丁，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死的。”
经过这次，他更确认了这个结论。
只有重伤，没有死亡，但他也在一天天长大老去，就是不知道到生命的尽头，他会以怎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范伦丁默然，知道他这样说的意思，这种承诺，明显比普通的发誓分量要重得多。
“你要记住你今天的话。”
“当然。”盖尔笑了起来。
当有一个人爱你爱到失去你就会发疯，这种感觉……让盖尔觉得心底又麻又痒，似乎很不真实。
“范伦丁，我爱你。”
但是，他也爱他。
所以，他这辈子，永远也别想和自己分手，绝对不可能分手。
……如果失去他，他大概，也会发疯。
如果说希望军团失去盖尔，会损失一半的士气，但如果失去范伦丁……大概连抵抗其他几个军团的最后一点资本也没有了。
若是没有范伦丁的那些新式武器和战舰，没有他耗费心血指导建设起来的军事基地，希望军团早就被银鹰军团在这个世界上抹除。
罪民们的基础，实在是太差了一点。
更别说从一开始，如果没有范伦丁，希望军团根本就进不去星礁海，就是银鹰军团这样的星际强军，都不敢随便进入这片死亡之地。
单单凭借着黑蝎星就想带领罪民反抗？这是找死。
为何历史上真正的罪民起义还要等那么多年，而且是慢慢的，从各地开始用鲜血和牺牲堆砌起来的反抗斗争，几乎是一步一个血脚印，又有方艾云叛出银鹰军团，才算是有了希望。
现在的希望军团，比历史上的更要强大很多，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盖尔，也不是薇薇安，而是范伦丁，他才是真正不可替代的那一个。
正如范伦丁所说，这一战，希望军团是惨胜。
银鹰军团退兵了，但损失也不过如此，希望军团却几乎耗掉了近段时间所有的积累。
黑蝎星已经满目苍夷，虽然这颗星球原本就称不上建设得多好，却也从未这样荒凉过。
方艾云没有能踏上这片土地，但以她的毒辣手段，却可以说是毁掉了一半的黑蝎星，在盖尔他们炸毁三艘大型运输舰之后，她立刻战略收缩，若是换做其他的指挥官，肯定要束手束脚，但她是方艾云。
盖尔没有目睹到这一战的精彩，薇薇安却可以说为了这短短几个小时精疲力竭。
最后，银鹰军团退兵，黑蝎星被毁了一半。
战争结束，薇薇安几乎虚脱，连霍奇森都汗透衣襟。
巴克尔就这样静静看着，那个在他看来无比年轻的女孩子打赢了这一仗，几乎是立刻摊在指挥椅上睡了过去，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而那个站在她身旁的青年努力给她盖了一条毯子，自己也是摇摇晃晃地倒在了休息椅上。
没有人招呼他，也没有人阻拦他离开。
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欢呼，带着他进来的那两个罪民少年泪流满面，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
巴克尔做了那么久的佣兵，他见过很多人，到过很多地方，接过很多任务，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一支兵，这样的一群人，这样惨烈却让所有人大哭大笑的胜利。
战舰开始回航，巴克尔没有要求离开，这群罪民虽用警惕的目光看了他几眼，但在薇薇安他们没有下令之前，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可见在这支军团之中，那三个年轻人的威望之高。
盖尔和范伦丁不在，薇薇安昏睡不醒，他们就将巴克尔佣兵团的人一道带回了希望军团的军事基地。
“这——是他们的基地？”卢赛利震惊地说。
他们这些巴克尔佣兵团是星际排名第一的佣兵团，自问见识绝对不少，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别说是卢赛利了，连巴克尔都露出几分惊容。
这样寒酸的希望军团，他们是知道军团的基地在星礁海深处的，作为唯一能进入这里的军团，首先就十分神奇，即便如此，却没人对这个基地有什么期待。
希望军团太虚弱太贫穷了，他们的基地，能好得到哪里去？
结果，巴克尔却着实被出现在视线里的基地震撼了。
他见过银鹰军团的军事基地，比起眼前的场景，那个军事基地简直又土又俗还简陋。
而银鹰军团已经是如今星际中最强大的军团了。
所以这个军事基地让他这样震撼并不奇怪。
在泛着金属光泽，几乎是悬浮在星际之中的延展平台上，俯瞰整个军事基地更让人有视觉冲击力，各种流畅的金属线条充满了美感不说，这种建筑类型虽然从未见过，巴克尔却可以隐约感觉到那种简洁精炼，没有丝毫的累赘，将作为军事基地的空间利用到了极致，而且，并不是一味追求外表，不论是哪个角度看去，都隐约有透出来的武器痕迹，显然，防御力也是很惊人的。
“……这个，也是那位范伦丁的杰作吗？”巴克尔喃喃说。
薇薇安走过来，在他旁边打了个哈欠，“没错。”然后看向那个匆匆迎上来的冷面男人，“喂，唐，这里怎么样？”
“能怎么样？”依旧冷冷淡淡的唐回答。
巴克尔却一下子睁大眼睛，面容有些古怪，“唐？”
唐看向巴克尔，“啊，是你。”口吻却依旧冷淡，波澜不惊。
站在巴克尔身后的莉莉却惊呼一声，“咦，你不是穆尔吗？”
“假名。”唐淡淡说着。
巴克尔：“……”还真是老实。
“喂，穆尔，你一下子从佣兵团失踪，就是为了到这里来？”卢赛利忍不住说。
薇薇安揉揉眼睛，蹙起眉头，“唐，你和他们认识？”
“嗯，我以前在巴克尔佣兵团呆过。”唐干脆利落地说，“但是后来听说了希望军团的消息……我毕竟，是一名罪民。”
薇薇安打了个哈欠，“嗯嗯嗯，无所谓，既然认识，那他们就先交给你了，我需要去睡一觉。”
于是，巴克尔一行人就这样被扔给了唐，薇薇安跑去睡了，霍奇森亦然，他们都太累了，累到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唐其实也很累，整个基地都交给他，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他也要累瘫了好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不过，范伦丁说过不要心疼这小子，薇薇安理智上觉得他挺可怜，感情上肯定是要帮范伦丁的……
“这里在不久之前还什么都没有？”唐本来就不多话，其实不仅仅是不多话，如非必要，他压根儿就不说话，当年在佣兵团的时候就是这样，所以，巴克尔只能找话题。
唐疲惫地揉了揉眉宇，“嗯”了一声。
“那个范伦丁果然很了不起。”莉莉感叹。
唐瞥了她一眼，“不仅仅是他了不起，薇薇安将军和盖尔将军也是一样了不起。”
“能和我说说吗？”
“很简单，薇薇安将军作为指挥官，到现在为止从没有输过一次，而她现在才刚刚二十四岁，盖尔将军也是一样，杀过几个少将中将和对方的指挥官了？在坎特利娜星大闹一场，还能全身而退。”唐的口吻依旧平平，“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是这里的精神领袖，只要他在，他就是罪民的不败战神，就是罪民的英雄和偶像。”
巴克尔若有所思。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唐反问。
巴克尔缓缓微笑起来，“因为，他们要将这一切都托付给我。”
唐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巴克尔。
“原本，我是不可能答应这种荒谬的事的，但是，一个无敌的指挥官，一个惊世的天才，一个不败的战神，如果有这三个人，我忽然觉得，事情也不是那么荒谬了，反而很有挑战性，是不是，唐。”
唐却久久无言，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说：“会很艰难，这里的人不会承认你。”
莉莉却挑起了眉，“难道我们一开始就承认巴克尔了吗？”
巴克尔佣兵团里，有太多太多骄傲的人了，他们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臣服于任何一个人，结果，他们现在都是巴克尔佣兵团的一员。
“艰难又如何，不会比我当初白手起家更难。”巴克尔淡淡说，“如果没有看到这场胜利，如果没有看到这样的军事基地，我对这件事没有多少兴趣，可我现在有了，我可以在二十年内将巴克尔佣兵团打造成星际第一佣兵团，但是佣兵团太小了，确实没有多少意思……不如，从这里开始。”
莉莉的脸色也兴奋起来，“团长，你到哪里，我们就跟你到哪里！”
巴克尔微笑起来。
唐却摇摇头，叹了口气。
巴克尔想得太简单了，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唐当然清楚不论是薇薇安，还是盖尔和范伦丁，事实上都不是管理型的人才，他们各有自己的优点，但是要坐上管理者的位置，却又都不那么适合——
但这并不表示罪民可以接受一个空降的管理者，他们只承认盖尔、薇薇安和范伦丁的身份，承认这三个带领着他们找到希望的青年。
罪民实则对普通人是有敌意在的，盖尔若不也是“罪民”，甚至是范伦丁也有些许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罪民从一开始就不会那么容易被驯服，而薇薇安如果不是帮着罪民夺取了战争的胜利，罪民也不会那么尊敬她。
更何况，所有的罪民都知道，范伦丁是盖尔的爱人，薇薇安是盖尔的挚友，若是没有盖尔这个切入点，现在的局面都不大可能成为这样。
一切都是因为有盖尔的存在。
唐心情复杂地想着，一时间，跟在盖尔身后的那些日子，帮他处理着各种事纵容着他的日子，那种淡淡的唯有自己知道的甜蜜苦涩一下子涌上了心头，让唐垂眸，低下头去。
他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盖尔并没有事，但是没见到他之前，唐总是不能安心。
他也只是想远远看一看他罢了。
反正，唐也从未想过能够真正靠近那个人。
罪民是被压迫得没多少傲骨，但是长时间的压迫，让他们容忍度变得极高的同时，对普通人却怀有难以抹灭的复杂情绪，这种复杂中，大半都是敌意。
巴克尔想要走上去，哪怕有盖尔他们的支持，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揉了揉眉心，唐感到无比的疲惫。
可若这是盖尔想做的，他就一定会帮他。
“我想，你们需要先看一看这里，”唐说着，“巴克尔，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不要将罪民想成佣兵团里的佣兵，罪民一点都不骄傲，只是他们中的很多人——恨像你们这样骄傲的人而已。”
是的，他们尤其恨那些像是天之骄子的普通人。
薇薇安自暗街走来，她并不是那等天之骄女，盖尔和范伦丁更不是普通人，罪民更多的将他们视作自己人，盖尔从一开始就自称罪民，范伦丁的精神力太神奇，几乎也被默认扣了罪民的章。
巴克尔他们不同，巴克尔佣兵团中，有太多真正的天之骄子了。
而罪民们，绝不会对他们报以善意。
所以，要走上去，巴克尔的路还很长，如果没有盖尔他们的帮助，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罪民的承认。
哪怕他是仿佛无所不能、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巴克尔佣兵团的团长。
盖尔和范伦丁返航是在三天之后，而到第五天，他们才路过黑蝎星进入星礁海。
“这些佣兵恐怕要恨死方艾云了。”范伦丁淡淡说。
“被毁了一半，这里仍然可以作为我们重要的据点。”盖尔叹了口气，“总算是赢了方艾云。”
范伦丁眯了眯眼睛，“方艾云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但短期内她是不会再来了吧？”
范伦丁却勾起了唇角，“可以想办法做点手脚，英穹星系很快就会乱起来了。”
盖尔看过来，忍不住说，“你又做了什么？”
范伦丁漫不经心地说，“没做什么，就是利用了一下星网的权限而已。”他抛出一个东西，盖尔立刻打开看了起来。
却是那天方艾云在星网上约见他们之后的场景。
在他们三人离开之后，又有一个人出现——
“这人是谁？”
“辛普元帅，当然，他和辛西可没什么关系，应该算是……霍奇森的外公？”
盖尔震惊地抬起头，“被裴森架空的那位英穹银鹰军团的元帅！”
“是，可是你看，这像是被架空的样子吗？”
“方艾云不是裴森的人吗？怎么会……”
范伦丁笑得意味深长，“看来英穹星系的水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深呢，你觉得方艾云是罪民的证据和这个要是一块儿出现在裴森的手里，会发生什么事？”
“英穹大乱。”盖尔缓缓说。
“对，英穹大乱。”
盖尔：“……”
他从不怀疑范伦丁的破坏力，但是这个人……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叫他意外。
方艾云，这回看你该怎么办——
裴森绝对不会放过你。
狗咬狗什么的，最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