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一辆印着青训队旗帜的小车驶入了实验中学。
正在上课的蒋竞诚被匆匆赶来的徐老师叫去了校长办公室。曲摇摇和夏橙夕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她们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那天放学,蒋竞诚破天荒地没有参加球队的训练,而是背着书包早早地回了家。
曲摇摇拎着饭盒出门补课的时候,正看见蒋竞诚撸着袖子,在面馆里忙前忙后,殷勤的帮爸妈打着下手。
啧。
这小子看来是真的准备行动了啊……
她发了个微信给一放学就坐车去老城区补课了的夏橙夕,但是没有收到回复。
唉,怎么办呐?
感觉今晚蒋家必有一场血雨腥风……
在裴越家做题时她也心不在焉的,把好几个简单的算法都给弄错了。气得裴越狠狠地敲了她几下。
她眼泪汪汪地把题做完,硬气的拒绝了巧克力夹心饼的邀请,收拾好书包匆匆离开了。
裴越站在窗前,望着某人逃命一般的奔跑速度,开始默默地思考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曲摇摇百米冲刺,奔过已经关门收摊的面馆,奔进了花铃巷。
下一秒,摔杯碎碗的声音伴随着串怒不可遏的骂声同时响起,让她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你说什么?!你给老子再说一遍——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整个花铃巷抖了三抖,都知道蒋家那暴脾气的老爹又要教训儿子了!
要说花铃巷真有什么能让孩子们闻风丧胆的东西,那一定是蒋家老爹腰间的那根皮带。他们都见过蒋竞诚被抽得满地找牙的模样。
曲摇摇站在蒋家院子门口,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进去。
短短几分钟时间,蒋爹的怒气似乎连升了几级。
“什么梦想?狗屁不是!!”
“你先考上大学,才有资格谈你的梦想!”
“我和你妈起早贪黑卖面供你读书,你竟然能说出要退学去踢球这种话?!我看你是翅膀硬了,要翻天了你!”
“孩子他爸,好好说别动手,孩子大了……不能再这样打了!”
“你给我让开!都怪你!慈母多败儿!这个混账东西都是你宠坏了的!我早说了不让他踢球不让他踢球,整那些没用玩意的干什么?你倒好,还偷偷给他买球鞋,你看他现在心都野了,连书都不想读了!真要退学了,以后的人生全完蛋了!!”
又是一片碗碟摔碎的声音,似乎有人掀了桌子,而后传来蒋母的崩溃大哭。
“我的儿子啊——妈什么都能依着你!但你,但你不能不读书啊——你这样让妈还怎么活啊!”
“你让开,让我打死他!我就当没生过这个混账东西!”
“别打了,别打了,你给你爸认个错!说你不退学了,快说啊!”
皮带一声一声落在皮肉上,听得外面的曲摇摇心惊胆战。她听不见蒋竞诚的声音,但往常的这个时候,蒋竞诚早就哭着求饶了。
已经有几个邻居探出头来看了,曲摇摇咬咬牙,决定推门进去。
一人及时从身后拽住了她。
曲摇摇扭头一看,竟然是同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夏橙夕。
“你怎么回来了?”
“我、我逃了半、半节课。”
“……”
气喘匀了,夏橙夕慢慢开口道:“不要进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一定已经想好了的。所以不管结果怎么样,这都是他必须经历的。”
“可是,蒋叔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他会打死蒋竞诚的!”曲摇摇很是焦急。
说话间,又是一轮抽打的声音合着骂声哭声传来。
夏橙夕紧咬着唇:“我们现在进去也没用的,找大人!”
两人于是分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其实曲妈和夏妈都已经听见了动静,不多时便赶了过来。
推开院门,曲摇摇和夏橙夕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屋子里是一片狼藉,桌子被掀翻在地,满地的碗碟碎片。
蒋父脸色铁青举着皮带,蒋母扑倒在跪地的儿子身上不停的哭泣,而蒋竞诚背对着她们直挺挺地跪着,身上都是一条条的皮带抽过的青紫痕迹。
曲妈和夏妈显然十分地有经验,一个去阻止蒋父,一个去扶起蒋母。
“哎呀老蒋,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呢?有话跟孩子好好说嘛。”
片刻后,满地狼藉被清理干净,蒋父的怒气略有缓和,在蒋母的劝说下坐了下来。几个大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开始听蒋母声泪俱下的吐苦水。
曲妈使了个眼色。
曲摇摇和夏橙夕便趁机把还跪在地上的蒋竞诚扶了起来,带进了房间。
两个人忙前忙后,又是给他检查伤口,又是给他擦药。
蒋竞诚神情呆滞,全程像木偶一样仍她们摆弄着,一句话也不肯说。
曲摇摇见他浑身上下一块好肉都没有了,心疼道:“你这明天怎么去上学啊?蒋叔下手也太狠了……”
蒋竞诚终于有反应了。
哑着声音,恨恨开口:“无所谓,反正不想读了!”
夏橙夕瞪他:“胡说什么呢你?这书是你说不想读就不想读的吗?别的不说,只要你爸妈不在你的同意表上签字,你这青训队就去不成!”
这是实话。
也是今天徐老师在校长办公室里对他说的话。如果他真的想好了决定要加入青训队,那么必须是在父母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去参加选拔。否则,青训队也不会接收他的。
所以他今晚才决定豁出去,直接跟父母摊牌。
虽然早就想过会是这个结果,父母的反应跟他料想的一模一样。
他们根本不乎他的想法和感受,甚至都不愿意听他把话说完。
他们对他的梦想不屑一顾。
他们在意的永远只有他能不能考上大学,以后能不能找到一个好的工作。
“嘶……疼疼,你轻点。”
蒋竞诚龇牙咧嘴,一个没忍住,眼泪就滚了出来。
曲摇摇动作赶忙放轻了一些,口中却说道:“你现在知道疼了?这会儿会掉眼泪了?刚刚我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一声都没听到你哭,你今天倒是有骨气得很!倔得像头驴似的,连求饶都不求饶了。”
大概是太疼了,蒋竞诚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他抬起双手捂住脸,终于失声痛哭了起来。
哪怕他们愿意听一听他说的话呢?
哪怕他们能够在意一次他的想法和感受呢?
哪怕他们能够支持一回他的梦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