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晨雾弥漫的清早,北弗里斯地区,乌里德拉卡斯哨卡。
在这座嵌入山体的钢筋混凝土堡垒顶部,可见三座半球形炮塔,从它们浑厚扎实的钢铁外壳伸出三对粗长的炮管,炮口昂首指天。这是乌里德拉卡斯哨卡赖以抵挡敌方航空部队突袭的强力武器,上一场战争的数次战例表明,坚固堡垒搭配钢制炮塔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地面防空手段,足以应付装备同口径火炮的飞行战舰。
这堡垒顶部四角皆有固定的瞭望警戒哨位,每个哨位配有一名身背步枪的武装人员,有的是军人装束,搭配齐整而且神情干练,始终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有的是民兵模样,虽然武器装备不缺,但看上去举止随意,值守岗哨这种枯燥工作让他们心浮气躁。
随着时间的推移,山林间的雾气逐渐消散,可视距离逐渐增加。就在这时,一艘灰色的飞艇毫无征兆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哨卡上方,只见六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士兵顺着两条绳索迅速降落在了哨卡顶部。不等哨兵们发出示警,他们便以箭弩射杀了其中三人。
只有一名哨兵反应机敏地躲过了箭矢,随之鸣枪示警。
灰色飞艇旋即上升,重新隐入云雾之中。
枪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那些从天而降的黑衣士兵撇下冷兵器,取出半自动手枪和拳头大小的手雷,有的负责守住通往堡垒下部的通道口,有的前去对付哨位上的哨兵,还有的用特制的塞子堵住那些高射炮的炮口。他们分工明确,配合默契,而且行动非常麻利。不到两分钟时间,他们便成功堵塞了炮口,干掉了最后一名哨兵,继而朝天打出了三发绿色信号弹。
作为防备诺曼帝国进攻的重要前哨基地,弗里斯王国在上一场战争结束后,耗费了足足两年时间和大量的人力物力建造乌里德拉卡斯哨卡。除了各种型号和用途的火炮,这座堡垒还有规模可观的地下防御工事,常备的弹药物资能够维持驻守者半年之用。随着独立公投的结束和约肯政权的建立,北弗里斯危机似乎已经临近尾声,这乌里德拉卡斯哨卡不但有精锐的威塞克斯士兵驻守,还加入了为数不少的约肯民兵。在反应过来之后,守卫者迅速调集兵力,试图夺回哨卡顶部,消灭入侵者,然而他们在通往哨卡顶部的通道遭遇爆炸物,每一个爆炸的轰响声,仿佛是敲击守卫者的重锤,让他们不断丧失信心和勇气。
见堡垒内部通往哨卡顶部的通道难以穿行,威塞克斯士兵转而攀爬哨卡外部的应急楼梯。尽管他们相互掩护,彼此策应,无奈对方占据了地形上的优势,哨卡的重武器又完全无法应对这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守卫者接连几轮进攻终以失败告终。
十来分钟过后,一阵隆隆轰鸣声从空中传来。在看不到飞行物轮廓的情况下,守卫者仓促用哨卡下方的火炮设计,但这些中口径火炮的垂直射界远不如哨卡上部的高射炮,漫无目的开火根本没有发挥作用。须臾,从空中传来的机械轰鸣愈发清晰,只见一艘周身布满铆钉的轻型运输舰从哨卡的垂直上方缓缓落下,并在距离哨卡顶部三四十米的位置悬停。大批黑衣士兵们顺着绳索滑降至哨卡顶部,飞行运输舰上的吊框也不断将战斗装备和弹药物资吊运下来。
随着飞行运输舰的出现,战斗形势旋即发生逆转。黑衣士兵们用火焰喷射器、连发短枪以及各种爆破武器攻入哨卡内部,守卫者或是躲进地下工事,或是仓皇逃离哨卡。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战斗,易守难攻的乌里德拉卡斯哨卡被诺曼军队拔除。驻守于此的一百二十名约肯民兵和三十五名威塞克斯士兵,近半数在战斗中丧命,余下的大多缴械投降,只有少部分人得以逃脱,而发动奇袭的诺曼军队只付出了微不足道的损失……
同一个上午,诺曼军队以近乎相同的作战方式攻占了位于北弗里斯地区西部和西北部的4座哨卡,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威塞克斯军队和约肯政权猝不及防,亦给了全世界一个惊天响雷:善于防守的威塞克斯陆军,在诺曼帝国的精锐部队面前居然也是如此不堪一击!
在从诺曼边境通往北弗里斯腹地的道路上,还横挡着一座战后建造的军事要塞——贝格斯特要塞。诺曼人没有强攻这座投入实用还不满十年的新要塞,而是以飞行舰艇搭载陆战部队实施蛙跳进攻,夺取了贝格斯特要塞周围的哨卡和村镇,切断了它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使数百威塞克斯军人以及相当数量的约肯民兵受困于此。
黄昏时分,6艘涂着威塞克斯王室徽标的飞行舰艇出现在了贝格斯特要塞西北方。这支飞行舰队的绝对规模并不大,此前却让弗里斯王国的航空部队一筹莫展,原因无他,在这支飞行舰队当中,有两艘威塞克斯王国颇为自傲的卡堡级装甲巡洋舰——它们是各国现役装甲巡洋舰里建造时间最晚、技术等级最高、综合作战能力最强的。弗里斯王国现役的飞行舰艇,加在一起还不够这两艘卡堡级装甲巡洋舰的吨位,直接交锋更是毫无胜算。
在斜阳西沉的方向,出现了4艘飞行舰艇的侧影。威塞克斯特遣舰队旗舰“梅伦狄根”号的指挥室里,军官们顿时紧张起来。不一会儿,瞭望台传来报告,出现在视线中的4艘飞行舰艇,疑似诺曼帝国的2艘格伦芬级装甲巡洋舰和2艘战后建造的一级防护舰。
听到这个报告,军官们稍稍放松了一些。虽然同为装甲巡洋舰,但诺曼帝国的格伦芬级是战争时期建造、战后竣工服役的老舰,舰龄接近20年,设计细节和工艺水准都逊色于战后建造的卡堡级。
受威塞克斯国王委派担任特遣舰队司令的威奥纳莱将军,此刻却是一脸阴郁地望着西面的那些黑点。上一场战争经历的残酷战斗迄今依然历历在目,诺曼人的刚猛顽强以及对于生命的漠视,让他们成为战场上令人敬畏的对手。如果只是武装对峙,那么毫无疑问,这支威塞克斯舰队是能够占据一定优势的。若是殊死搏杀,那么胜败并不单纯取决于双方的纸面实力,而是战术策略、士气斗志、运气发挥等等因素综合在一起。如今的威塞克斯军人,精神面貌较上一场战争时期稍有不及,假若对面的诺曼军人还是跟当年一样骁勇彪悍,或是因为战败的种种苦果而满心仇恨,近日之状况恐不容乐观……
踌躇良久,威奥莱纳将军深吸了一口气:“传令,拉响战斗警报!”
对于指挥官的这一命令,周围的军官们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尽管威塞克斯王国与诺曼帝国尚未宣战,但诺曼军队强行夺取了多个由威塞克斯士兵和约肯民兵共同防守的哨卡,此过程必定发生了伤亡,双方实质上已经处于交火状态。无论那些诺曼舰艇接到的命令是什么,出于理性的考虑,威塞克斯舰队都应该采取战斗警戒,做好随之跟对方交战的准备。
至于他们会不会真跟诺曼人干起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随着战斗警报的拉响,六艘威塞克斯战舰开始向上爬升。如果说水面舰艇之间的战斗,是处于同一水平面的“平面战场”,那么飞行舰艇之间的战斗,便是从地面到万米高空的“立体战场”。两者的交战模式看似相近,其实千差万别。
当威塞克斯舰队提升飞行高度以便抢占优势射击阵位之时,远处的四艘诺曼战舰排成一字纵队,边爬升边向威塞克斯舰队逼近。
双方距离不断拉近,透过自己望远镜,威奥纳莱将军愈发清晰地看到了敌方战舰的轮廓,心里也愈发地疑惑起来:那两艘战舰真的是格伦芬级装甲舰?
上一场战争结束后,战败的诺曼帝国失去了大量的海外领地,经济蒙受重创,政局动荡不堪,甚至一度处于崩溃边缘,但在霍亨施陶芬四世的领导下,诺曼人顽强地抵挡住了来自外部的资本金融渗透,以近乎闭关锁国的方式度过了战后最为危险的低迷期。威塞克斯王国和阿尔斯特自由联邦的权力阶层也出于各自的考虑,对诺曼帝国采取了联手抵制的策略,并且限制本国公民和企业跟诺曼帝国进行合作交流,国际和平联盟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其摒除在外。战后二十年,诺曼帝国仿佛成了一个被文明世界抛弃的孤岛,至少在公开层面,各国与之互通甚少——就拿威奥纳莱将军来说,作为威塞克斯王国飞行舰队的一名高级指挥官,他对本国现役和曾经服役的每一级飞行舰艇了若指掌,对阿尔斯特自由联邦航空部队的装备和编成情况也非常熟悉,见过他们大多数级别的舰艇,并通过情报部门得到了较为详实的技术数据。可是对于诺曼帝国,他的直观印象还停留在上一场战争时期,而后从情报部门获得的资料,既不准确也不完整,甚至相互矛盾,让他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眼看着四艘诺曼战舰继续逼近,再有那么几分钟就要进入己方舰炮射程了,威奥纳莱将军心跳骤然加速。如果诺曼人真是抱定决心要跟自己干一仗,接下来,他们肯定会改变队形,转入接战状态,届时自己必须迅速做出应对——拼死搏杀和试探性交火,采用的战术策略和战斗队形是截然不同的。在当前这种形势下,再去请示上级肯定来不及了,何去何从,自己必须拿定主意,而且要为之担负起责任……
战斗吨位达27000+的6艘飞行战舰,作战人员接近2000,这,可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