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片刻的思量,魏斯对愁眉紧锁的凯森将军说:“将军,其他部队知不知道司令部准备移防到帕拉德去?”
凯森看了看他:“当然,有些是派传令兵通传命令,有些是通过无线电加密电报联系。”
“如果真相跟我猜测的吻合,那么,帕拉德恐怕是去不了,也不能去了。”
“你是说……敌人已经准确获悉了我们的动向?”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我认为诺曼军队利用某些技术手段,掌握了我们的重要军事部署。眼下我们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避开帕拉德,转移到离前线更远的地方设立指挥部,另一条是就近找一处相对坚固的阵地组织防御,待天明后再行反击。”魏斯谏言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凯瑟将军咬牙道,“可是如你先前所说,即便等到天亮,形势也未必会有转机,留在前线或靠近前线的地方是个结果未知的冒险。”
魏斯道:“可是,如今后路已断,唯有放手一搏。”
资历和阅历如凯森将军这般,决策思维当然不会被一个高级参谋学院未毕业的代理军官所左右,但他也没有轻率地否决这个建议,而是让随行副官就地铺开作战地图,花了两分钟时间进行分析和推算——在这宝贵的两分钟里,战场形势又发生了一些变化:投入阻击作战的警卫团所部和第37国防师一部,跟两翼迂回的诺曼装甲部队展开了交火,诺曼人显然没有全力攻击,使得战线在小范围内依然维持原状;原第793警备团防区的战斗仍旧没有结束,但装甲营抽派了一个连赶回来参战,而且带回来一个很值得玩味的消息——第793警备团又杀了回来,正携手装甲营夺回阵地,正因为他们的加入,使得那里的战斗进程大为加快。
跟副官讨论了一会儿,凯森将军将魏斯唤去,告诉他,各部坚决防守的指令不变,兵团司令部将就近在原第793警备团防区设立战地指挥部。
“我认为您做出了一个勇敢而明智的决定。”魏斯道。
凯森将军找他来可不是为了这句恭维话,他一脸认真地说:“现在,克伦伯-海森代理上尉,我有一项重要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除了兵团直属警卫团和第37国防师,我们随行还有不少临时收拢的散兵,我将他们编为第1战地营。侦察营有霍泽森少校指挥就够了,以你的能力和智谋,足以胜任更重要的角色。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任命你为第1战地营代理指挥官,即刻赴任。”
以代理上尉的军阶担任营指挥官职务属于“火线提拔”,只要不出岔子,这段经历对今后的军旅生涯肯定会有积极的作用。于情于理,魏斯都没有理由拒绝,但他还是考虑了几秒。
“将军,任务虽然艰巨,但我一定全力以赴。”
凯森将军旋即唤来一名传令兵,要他跟着魏斯去找第1战地营,向军官们宣布他的任命。
临了,凯森将军拍了拍魏斯的肩膀,低语道:“眼前这种形势,你的头号任务是想办法让这支临时组编的部队发挥出接近甚至等同常规部队的战斗力来,让他们成为抵御敌人进攻的生力军。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等到战役结束后,我会专门为你向总参谋部报功,而且,第9兵团所有营级职务随便你选。去吧!克伦伯-海森先生!祝好运!”
听完这话,魏斯才真正明白凯森将军指派给自己的任务是何等艰巨。事已至此,他没有退路,也不打算退缩,而是准备倾尽才学,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没来得及跟霍泽森少校当面告别,魏斯带着传令兵直接上路。从这名传令兵口中,他得知了些许跟第1战地营有关的消息:它的规模有七八百号人,由数名尉官和一些士官暂代营连指挥官,先前它跟在兵团司令部后面行军,任务是为兵团司令部及其直属部队殿后,但实际上它后面还有第37国防师的部队。现在,第37国防师所部已经投入阻击作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第1战地营应该还在拱卫着兵团司令部。
循着枪声爆炸声最为密集的方向前行,几分钟过后,两人便进入了一处战况激烈的战场。这里曾是警卫团的团部所在地,魏斯白天的时候来过,知晓此地的防御部署。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先前的团部掩体,这里确实有几名军官,其中一人是兵团司令部的参谋官。从传令兵口中得知了魏斯的新任务,这位跟魏斯有过几面之缘的参谋官有些诧异,他很快将目光投向在场的一名军官,开口道:“嘿,麦尔斯中尉,这位就是凯森将军指派给你们的新指挥官,克伦伯-海森代理上尉!”
参谋官所说的麦尔斯中尉,居然是个头发胡须参杂银丝的中年人,年龄估计是魏斯的两倍。年龄往往意味着阅历,经历和见识又决定了城府的深浅——这人面色平静地看着魏斯,目光相交之时,不卑不亢地敬礼道:“佩特-麦尔斯,第181战斗团中尉连长。”
待魏斯还以军礼,参谋官又道:“代理上尉,你可能还不清楚这里的情况变化,在你来之前,第1战地营已经投入了掩护兵团司令部转移的战斗。诺曼人来得突然,我们缺乏准备,各部战况都不乐观。虽然第1战地营伤亡很大,但我们仍需要它坚守至少一刻钟。”
“可是,我们担心它根本撑不了一刻钟。”麦尔斯中尉接话道,“诺曼军队来袭之前,这个营收纳了来自七八个团的近千名官兵,人数看起来很多,可是有三分之一的人受了轻伤,武器弹药也不够,实际战斗力还比不上一支五六百人的步兵营。战斗开始后,四个暂编连全部参战,保守估计,各连兵力损耗已达三到四成。众所周知,部队损失一旦过半,无论军官们如何努力,士兵们都会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惶恐,进而失去控制,全线溃散。”
麦尔斯中尉话音刚落,参谋官便加重了语气:“司令部的人员转移仍在继续,而机密设备、文件等辎重的转移,至少还需要一刻钟。在战场上,为了保住价值更高的人和物,是值得做出一些牺牲的。”
自己接管的,是个已经注定要被牺牲掉的营?难道这个任务的实际难度是地狱级?
魏斯心情复杂地看了看参谋官和麦尔斯中尉,而在这个时候,两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显然是等着这位新上任的代理营长表态。
一边是长官,一边是僚属,要想混得开,任何一方的支持都不能丢失。再者,指挥部里的问题,往往需要到战场上去寻找答案。于是,魏斯朗声道:“任务,我们当然会拼尽全力去完成,而兄弟们的安危,我也绝对会负起责任!现在,我要去各连防区巡察,只有掌握战况,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
参谋官显然对魏斯这种两边都不得罪的态度很不感冒,他正声道:“可是,敌人根本不会给你充足的准备时间!克伦伯-海森代理上尉!”
魏斯回敬道:“诺曼人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一点非常值得我们学习……长官!”
“好吧!说到对诺曼人的了解,我们确实没办法跟你比。”参谋官哼道。
“五分钟之后,我会回到这里,如果您还在的话,我会当面向您报告我的应对策略。如果您撤了,也没关系,用不了多久,您就会通过战报了解这场战斗的过程。”
魏斯撂下话,示意麦尔斯中尉跟自己走。有了刚才的表态作伏笔,麦尔斯中尉毫不迟疑地跟着他走出掩体。
离开掩体之后,魏斯一边搜寻适合纵览战场形势的高点,一边对麦尔斯说:“这些敌人恐怕是冲着我们的兵团司令部来的,他们就像是鬣齿兽,狡猾而又凶狠,但也不是无懈可击。知道鬣齿兽怕什么吗?”
麦尔斯中尉没有顺着魏斯的话走,而是问:“你被鬣齿兽袭击过?”
“哈!”魏斯应道,“你猜对了,我不但被袭击过,而且是两次,两次都在莫纳莫林山脉。第一次,我一个人徒步,只有一支猎枪,大概击杀了五六头鬣齿兽,后来打光了子弹,差点死掉,所幸遇到了一支执行特殊任务特勤小队。第二次,是跟随情报部门执行任务,被一大群鬣齿兽袭击,那次死伤了好几个人。”
说完这些,他已近爬上了一处掩体顶部,无惧于流窜而过的枪弹,站直身、伸长脖,举目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