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历2114年6月2日,2100时。
北半球,北美西海岸地区。
炽热的风,荒芜的大地,绛紫色的天空。
上帝以风为手,抚平一个沙丘,又堆起一个沙丘——还是昨天那一个,但不是昨天的底座——这个星球上的曾经两大阵营之间的对垒,造就了这个荒凉无主之地。曾经的繁华,如今的瓦砾,漫漫黄沙里依稀可见零星一角。
“糟糕的天气!”海伦娜坐在小蜂鸟里,喃喃自语,“真搞不明白。”
“这是北美大陆最好的天气,海伦娜少尉。”汉真想对着小猫咪的耳朵吹口热气,“还有,不要随便质疑冰魔女的决定。”
这个小猫咪一定是以为躲在单兵战术装甲里,别人就听不见她的抱怨。但她忘了,自从登上南十字座之后,小组成员之间的通讯系统就已经处在联网状态中。女人是个奇怪的生物,这是汉对自己老婆的评价。腼腆,狂野,紧张,冷静……原以为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她,竟然没有一点害怕的迹象。或许这就是双子座的潜力?
“多谢你的好意,汉少尉!”一提少尉两个字,海伦娜不由就火大。她没有想到,嘲笑的对象有一天竟然也包括她自己。如果降一级就算是保密工作的需要,那么升一级就算是暴露战略意图了?该死的联情局!
提到联情局,海伦娜不由想起彻和伊莲娜。
开始是对手,迟早是恋人……海伦娜撇撇嘴,女人天生敏锐的第六感这么告诉她。
伊莲娜此刻正坐在南十字座的驾驶舱里。她是此次行动的后台指挥调度,兼技术后盾,负责检测收集超级阿拉丁四人组的实战数据,以及随时出现的各种状况。
而彻,就坐在海伦娜的右手边,正确说法是——订书机位于小蜂鸟的右手边。
在小蜂鸟的左手边是擎天柱,擎天柱的左手边是大魔神,大魔神的左手边是机舱门。机舱门的外面,是万米高空。而在这气象恶劣的对流层下方——沙漠某处,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五分钟后,目的地上空抵达。”机舱扩音器里响起的声音有点失真,但那冷漠的语调让人一下就能辨别出身份——伊莲娜的提示在继续,“九十秒后,进入空投倒计时。请做好准备。”一盏橘红色的提示灯亮起,机舱里一团漆黑的局面得到一丝可怜的改善。
空投前的最后一次例行检查。
一根粗大的功能管从机舱天花板垂下来,连结了装甲腹部下的端口——更像是婴儿与母体之间的脐带。舱板上,八只钢铁大脚一字排开。装甲的动力系统从静默状态被唤醒,四个钢铁怪物从他们的座位上站起来。好像是一只熟睡的猫咪藏在那铁钢甲板的后面,轻微的噪音从装甲缝隙里透出来。
仔细一点看的话,四台规格一样的装甲,有着细节上的区别。
首先,装甲涂装不同。其次,战术目的不同,决定了细节不同,比如搭载的武器系统。最后,装甲乘员的不同,决定了装甲的性格——很古怪的字眼,但事实上,就是如此。
比如小蜂鸟。在爆破手的角色之外,还扮演着战地护士。小蜂鸟乘员地勤技师的特性,为她获得了一套【紧急维护系统。此外,海伦娜执意要她的小蜂鸟拥有一对翅膀,因为这样,小蜂鸟才算名副其实。好吧,就这样……但别以为这样,魔女海伦娜就得到满足——擎天柱是四台装甲里拥有折叠翼的第二台,也是最后一台。汉是她的战友,更是她的丈夫,所以……就这样。
而将军阁下的要求就显得简单多了——如果可以的话
,最好在大魔神的肚子里开辟一个吸烟区……但那是不可能的。额外武器库,倒是可以考虑。大魔神本就强劲的火力系统得到最大程度的强化。作为补偿的另一个追加——最厚最变态的皮。
相对于这些异想天开和无理取闹,彻的要求很理性,而且他的思路一向清晰——额外搭载一台肩扛式大功率环境采集系统,并且在动力系统的最大输出、持久输出两方面的动了一点手脚。毫无疑问,拥有千里眼顺风耳的战地指挥官订书机是跑得最快的马拉松运动员。
话说回来,超级阿拉丁四人组不是四胞胎,高矮胖瘦是必须的,尽管都是一个娘。
各有所长,这是最基本的思路。彻提出,伊莲娜支持,计划中的每一个人都需要遵守。就算两人之间总有争吵发生,但在这点上出奇一致,并且互为支持。值得一提,脱胎于雏鹰三号机的南十字座战术机库,就是伊莲娜的创意和彻的全力支持的成果。至于它的命名,需归功于占星师海伦娜的专业知识。对于一个任务的成败,没什么比运气更重要,所以战术机库既不叫黑天鹅,也不叫冰魔女。
总之,细节决定成败,眼光铸造未来。
脐带缓缓收了回去,四胞胎瓜熟蒂落。现在,他们只需要耐心等待……
“砰!”脚下的舱板猛然传来一阵颠簸。
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南十字座,或者说,南十字座撞到了什么东西,四台装甲里的乘员至少三人对这一状况的发生感到迷惑不解。
“一个交通意外,”冰魔女冷漠的声音及时响起,“我不是故意的。”随后,伊莲娜加入了注解:“我们有客人来了。”
还不如说,我们有麻烦了,彻很怀疑伊莲娜是不是故意。
号称南天守护神的空中堡垒,南十字座作为出自伊莲娜创意构想的战术机库,其引以为豪的一点就是新型装甲技术应用,而关于这一点,伊莲娜一直不满试验中的模拟数据。
从舷窗望出去,一个巨大的不明飞行物带着哀嚎陨落。绛紫色的云浪,吞噬了这个诡异的不明飞行物。然而更多的不明飞行物,以挑战想象力的形态出现在彻的视野里。有那么一瞬间,一种潜行在大洋深处的荒谬感,强烈袭上彻的心头。彻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就是汉描述中的那玩意,只是没这么夸张。
“砰砰——!”撞击产生的颠簸感接二连三传来。
不明飞行生物已经对闯入它们领地的不速之客展开了攻击。这时已然不是伊莲娜故意的了——这群可以飞行的诡异深海生物,显然有屏蔽雷达波的能力。它们突然出现在南十字座的周围空域,实施了突袭。
好在……突袭手段没有脱离了正常人类的思维范畴。
透过舷窗,彻赫然发现一条凶猛的逆戟鲸从一群企鹅、海豚中脱颖而出,劈波斩浪而来,勇猛地冲撞南十字座外挂的N型合金装甲。订书机的机械臂紧紧抓住身边的护手,装甲内部的彻艰难地稳住了身形。
剧烈撞击造成的震荡,虽然不能真正对南十字座造成威胁,但如果把南十字座换成联盟空军的任何一款战机,其后果都是一样的。
逆戟鲸头部变成了一滩血肉,以自由落体坠落云层。
在那之前,一抹奇异的光引起彻的注意。在逆戟鲸的血肉下面,骨头闪烁的是金属般的光芒。
“雷达系统异常,机载火力系统无法[正常反击,”伊莲娜的声线有点不稳定,突如其来的一幕幕塞爆了她十七岁的想象空间,“我需要志愿者——等等,前方三千米,高度八千五,有一个大型雷积云
正在开园,有兴趣买票入场的请报名!”
浓云翻滚,犹如一锅烧沸的铁水。一束束不规则闪电沉浮其中,用另一种眼光看,更像是不停蠕动的蛆虫,饥不择食……
开玩笑!没兴趣!彻很想这么说。不过,三千米多一点的距离,对于一个巡航速度为三马赫的战术机库来说,只是一眨眼的事。
只是一眨眼,南十字座率领着鱼群,一马当先俯冲了进去——貌似冲了进去。
实际上,伊莲娜只是操纵着南十字座在雷积云边缘打了一个擦边球,划了一条狡诈的弧线,一个类似甩尾的漂移——她骗过了所有人,并成功将屁股后面的麻烦移交给了雷积云。一个漂亮的交接仪式。
完美的技术,过硬的心态,铸就了一个狡诈的疯婆娘!
鱼群就像是一只挂在南十字座屁股后面的钟摆,尾随着南十字座的运动轨迹冲进了雷积云,却无法完成钟摆的后半个分解动作。钟摆的绝大部分被惯性留在了雷积云深处,除了少数几个幸运儿。
整个南十字座的机组人员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感受到球状闪电通过机库合金装甲传达给他们的炽热问候。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公共频道里,响起一阵诅咒和吵闹。
“呼叫比翼鸟,”伊莲娜轻松的声音里带着警告的意味,更多的是戏谑,“咬钩的鱼儿没吃饱。三秒后,舱门打开。”
擎天柱向前跨了一步,却被小蜂鸟挡在身后。
“掩护我,擎天柱。”单从声音里,汉就可以听出海伦娜的眼神已经变了。乖乖女退位,现在是魔女在掌控。
巨大的舱门缓缓打开,绛紫色的诡异天空,缓缓呈现在洞开的舱门外。
海伦娜操纵着机械手臂抓紧了身边的防护栏,身后吹来的强劲气流顶得装甲难以自制前倾。机库内一些裸露的绳头管线,纷乱着保持了一种倾斜的逃离姿态。温度迅速下降,舱门边缘很快蒙上了一层薄冰。天空在她脚下不停地变幻着颜色图案。
汉望着小蜂鸟的背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担心,所以要加倍保护。汉在心里对自己微微一笑:“这是另一个疯女人,该担心的是那些倒霉的鱼。”这时候,颈部皮肤微微一凉,汉感觉一盆清凉的水兜头浇下——少剂量铁观音注入皮下组织。
热身运动开始了。
海伦娜松开了手,强风将小蜂鸟抽出舱门。
三秒钟后,擎天柱出现在小蜂鸟自由落体的轨迹上。自由落体运动在六秒钟后结束。背部折叠翼展开,将两台装甲一前一后送上了预定位置。机动翼角度调整,两台战术装甲战术协同,与南十字座巡航速度保持一致。
此刻,南十字座在他们身下二十米,六点位三百米处。
两团幸存的蝙蝠鱼群分别出现在十点位和十一点位,距离分别是一千米和一千五百米,高度水平。
“前面那群是我的!擎天柱!”背部引擎骤然发力,一股蓝色的火焰喷出,小蜂鸟迎头扑向来敌。“不要拖我后腿!”
在小蜂鸟出击的那一瞬,汉忽然想起一个月前,训练场上的有趣一幕。
那一刻,整个海岸线基地,包括他们的王牌飞行员完全没有意识到,王牌的单兵装甲会败在一个地勤操纵的单兵装甲手里,偏偏这个技师还是个看上去像只怕羞的小兔子。
没什么好担心的,完全压制!汉以他王牌的丰富经验预言这场热身战的结果。
双面人,老兵霍尔对菜鸟海伦娜的评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