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则卓永年师徒去探牛府到现在还没回来,虽说他很相信卓永年的能耐,但悬心是免不了的,上床也无法安心入眠。
大牛听东方白这么一说,倒是无法推辞了。
“好吧,既然公子另外有事,我就去打个盹。”说着,朝小雪的房间门瞥了一眼,然后进入下首房间,合上门。
房里又趋于岑寂。
东方白起身步出户外。
夜凉如水,挂到树梢的玉盘已没那么明亮,屋前畦里的菜叶闪着点点露珠,景物平添了许多阴影,放眼是一幅幽静的图画,幽静得近于凄清。
东方白不仅想到卜云峰,也想到“阴阳秀士”夫妇,从而联想到生死下落不明的大化门主和自己的大愿,心情又沉重起来,公案何时了?大愿何日偿?虽说双方目前又进入短兵相接的状况,可是谁能逆料状况是如何发展呢?
一条人影飘闪而来。
东方白戒念倏生。
来人的身法快速得惊人,转眼间便临切近,速度缓了下来,东方白仔细一辨认,消除了戒念,是易容改装后的卓永年回来了,立即迎上前去。
“老哥回来了?”
“唔!是回来了。”语气似乎不太对劲。
“情况如何?”
“先说你这边的。”
东方白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从头把整个发生的事件经过说了一遍。
卓永年听完之后,紧闭着嘴,久久才开口。
“照你的说法,卜云峰不能人道?”
“是的,这已从各方面得到证明。”
“一个花丛败类突然不能人道,这倒稀罕?”
“是有些令人难信。”
“对了,救小雪的那老太婆生成什么样子?”
“这……很难形容,她除了有双犀利的眼睛之外,没有任何特别抢眼之处,只是个随便那里都可以看到的普通老妇人。”停顿了一下又补充着道:“她能起出小雪姑娘身上所中的飞刀,又会解毒,照理上是位歧黄高手。”
“哦!”卓永年直翻眼珠子,看样子是在搜索枯肠,希望能在记忆中找出这么个老太婆,最后,他摇了摇头。
“老哥也想不出那老太婆的路数?”
“太陌生了,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想不出就是想不出,想了徒耗时间。
“老哥,说说你的?”东方白转了话题。
“嗨!”了一声,卓永年道:“出师不利!”
“怎么说?”
“什么也没踩到,还丢了人。”
“丢人?行藏败露了么?”
“不是丢人,是真正的丢了人,我和老三是分头进入牛府的,结果老三失了踪,我曾经是前一任主人太王帮帮主丁天龙的贵宾,对那里的一切明暗设施可以说了如指掌,老三也不陌生,可就是找不到人。”
“老三的能耐小弟知道。也许他进入另一个情况而无法跟老哥联络。”东方白提出了他的看法,不是安慰,而是他的感觉确是如此。
“希望如此!”
“看,老哥……”东方白抬眼望向远方,“有人朝这边来了,是个瘦高个子,如果小弟没猜错,来的一定是老三!”
来人身法有如行云流水,仿佛是风送而来。
“是他,没错!”卓永年凭身法就可判断。
来人飘到,真的是毕老三。
银汉无声转玉盘,月亮已落到树后,大地呈黯淡。
“毕兄,回来啦!”东方白先打招呼。
毕老三片言不发,眸子里射出凶光。
东方白直觉地感到气氛不对。
卓永年也已觉察,沉声道:“老三,你怎么啦?”
毕老三突地从腰间拔出手叉子,一个饿虎扑羊之势恶狠狠地扎向东方白,玩手叉子是毕老三的绝活、他这一寸上的确是锐不可当。东方白在发觉毕老三神情不对之时心里已经起了戒念,是以在闪电式突击之下轻易避了开去。
卓永年栗喝了一声:“老三,你发什么疯?”
毕老三一刺落空,车转身扑向卓永年。
卓永年滑了开去。
毕老三再次失手,凶光熠熠的双眼一阵乱转,又扑向东方白,看样子他真是疯了,而在疯狂状态之下,出手是相当可怕的。
东方白剑已掣在手中,以他现在的造诣,制服毕老三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不能率尔出手,又避了开去。
毕老三如影附形而上,挥舞着手叉子,着着狠,式式辣,而且都指向要害大穴,完全是一副要人命的样子。
东方白左闪右避,在刀影中穿梭。
“让我来!”卓永年大喝一声,和身撞了出去。
毕老三被撞得斜跄横移,东方白乘机退后,卓永年立即与毕老三对上,刀光再闪,卓永年如疾风中的残荷,顺着势子急摆剧晃,毕老三是他的徒弟,他当然闭着眼也能摸得出毕老三的刀路,相对地毕老三也很清楚师父的路数。
师徒俩斗得难解难分。
东方白在一旁直皱眉。
“呀!”一声栗叫,卓永年刁住了毕老三持刀的手,随即用另一只手疾点,毕竟是徒弟不是敌人,是以卓永年在出乎之间多少有些顾忌,顾忌便等于犯错,搏斗是不容许犯错的。
毕老三振臂甩腕,在卓永年的手指堪堪沾衣之际,他挣脱了被扣的手,翻腕又是一叉子,卓永年只好闪让。
东方白迅疾弹步,手中剑平平递出。
毕老三半转身用刀格剑,东方白正要他如此,刀剑碰触,随即胶合,东方白沉哼一声,振剑,手叉子掉地。
卓永年扑上。
毕老三在同一时间闪电飘开,疾掠而去。
东方白没追。
卓永年扑了一个空,收势木立。
华老三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小点,随即消失。
“老哥,这怎么回事?”
“他着了对方的道儿,丧失了心智。”
“老哥是说牛府……”
“对!”卓永年挫了挫牙。“我跟他一道进入牛府,结果他失去了影子,问题定发生在他突然失踪的这一刻里,如果说老三是先被制住,然后使他失去心智,再放出来对付自己人,看起来姓牛的不是易与之辈。”
“老哥还没摸出姓牛的底?”
“没有,他被称作牛员外,当然,这无关宏旨。”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立刻追去。”
“到牛府?”
“唔!”卓永年朝远方望了一眼。
“小雪姑娘新伤未愈,她的安全……”
“先不管她,大牛可以照应,坤宁官方面损折了两名重要弟子,必然会在这一带大举搜索,也是一种照应。”
“老哥已经赞成用武?”
“现势所迫,只好采取激烈手段。”
“好,我们这就上路。”
晨光微曦中,东方白与卓永年来到了牛府大门外。
大门洞开,不见半个人影,一条红砖路穿过宽广的庭院直通分隔内外的月洞门,门里又是一个花木扶疏的庭院,隐约可见红柱绿栏,建筑的确够气派。
东方白与卓永年互望了一眼。
“老哥,我们……”
“称长老!”卓永年一本正经。
“哦!是!”东方白立即改口。“长老,我们进去,门开着不见人影,像是诚心候驾,用不着传话通禀了!”
“嗯!是像预知我们要来的样子。”
两人步入大门,目光扫处,不由同时感到一震,只见门里两侧地上左三右二横陈了五具黑衣人的尸体,从淋漓狼藉的血污来看,都是死于刀剑之下。
“长老,此地已经发生了情况?”
“这还用说。”
“会不会是……”
“你想到什么?”
“坤宁宫的人前来讨债。”
“唔,有可能,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快步穿越外院,到了月洞门边,朝里望去,依然不见人影,也不闻人声,这可就透着奇怪了。东方白想起了公主小玲曾说过血洗牛府的话,莫非她们真的已经采取了行动?这实在大有可能。心念之中,他率先跨了进去。
一条由各色卵石砌成的花径直通迎面大厅,厅外两端有回栏掩映在花木之中,布设幽雅宜人,确是富豪之后。
东方白停在花径上。
卓永年疾行数步,超到了前头。
厅门是敞开的,六扇雕花格扇门,再前行数步,看清了厅里的情况,不由大感困惑,厅中央摆了一桌酒席,席间无人,但可以看出酒席还不曾动过。
一大清早设席,这的确是件稀罕事,令人猜不透其中蹊跷。
两人一先一后到了厅门台阶边。
一双人影蓦然出现厅门边。
东方白只觉眼前陡然一亮,呼吸不期然地为之一窒。
现身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男的身着锦袍,头顶员外巾,五绺长须垂拂,方面大耳,看上去极有贵气。女的身着官装,冶艳亮丽,散发着一股迷死人的魅力,令人一看就移不开眼睛,用一句粗俗的话,连修为至高的老和尚见了也会动心,尤物二字用在她的身上才真正的允当,如果你没见过,就无法想象天底下竟然有这等尤物。
徐娘的年龄尚且如此,倒退二十年将是什么况味?
卓永年也不由呆了。
男的拱了拱手道:“两位光降有何指教?”
卓永年冷沉地道:“特来拜访员外!”
东方白心中一动,原来这男的便是牛员外,也就是秘舵之主,这女的又是谁呢?
记得卓永年说过姓牛的没有家小,而看样子两人分明是夫妻。
牛员外微一侧面道:“这是贱内!”
卓永年“哦!”了一声道:“牛夫人!”
女的微微一笑,这一笑有如春花颤影。
夫妇俩朝旁边侧开身,牛员外抬手作了个肃客之势,口里道了声:“请。”
卓永年昂首登阶,东方白紧随。
进入大厅,宾主分两旁落座,东方白侍立在卓永年座侧,这是在路上便讲好了的,他必须维持扮演的身份。
一名青衣小婢献上了香茗,然后退下。
“请教!”牛员外目注卓永年。
“本座姓安,至尊门长老!”卓永年现出了不可一世的神色,仿佛江湖中真有至尊门,而他真的是长老。
“噢!安长老,失敬!”牛员外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欠了欠身,目光转向东方白,“这位是……”
“本座贴身护卫‘无肠公子’东方白!”
“啊!”这一声啊是两夫妻同时发出的。
迷惑只是一时,东方白没忘此来的目的和面对的人,尤其所见的怪异景象,警觉之心已完全恢复。
“这酒席不是特地为本座备办的吧。”
“啊!这……”牛员外打了个哈哈接下去道:“未尝不可这么说,实在是巧,本来是为一位远地贵客早行作饯……”
脸色一沉,又道:“想不到那位贵客的夙仇跟踪上门,舍下无辜牺牲了五名家丁,长老进门谅来已经见到了。贵客与仇家易地约斗,所以空留酒席,既然两位不速光临,倒是现成的礼数。”
当然,这一番说词可信度极微。
“原来如此!”卓永年的声音很淡漠。
“安长老还没道来意?”
“牛员外,真佛面前不烧假香,咱们也用不着演戏,开门见山一句话,本座是来要人的。”卓永年正色地说。
“要人?”牛员外蹙起了额头。
“不错!”
“要什么人?”
“一个是杀人凶手卜云峰,一个是被你们迷失心智的本门弟子。”
“这……这从何说起?”牛员外一副迷惘的样子。
“我们完全听不懂长老的话!”牛夫人加上一句。
“本座说过不必演戏。”卓永年的语调变成强硬。
“安长老,不是演戏,这其中……有误会吧?”牛员外站起身来。
“嘿!”卓永年冷笑了一声。“绝无误会!”
“实无其事,要本员外怎么交人?”
“牛员外,本座向你提出忠告,爽快地交出人来,不动你牛府一草一木,否则的话,会有你意想不到的后果,这不是虚声恫吓,本门一向不宽贷敌人。”
“难道要动武?”牛夫人接过话。
“不止是动武,比动武严重百倍。”
突地,厅门外一个声音接口道。“什么事如此严重?”人随声现,是一个看上去丝毫不起眼的老太婆。
东方白目光转处,内心不由“咚!”地一跳,这老太婆赫然就是救治小雪的那神秘怪婆,她怎会在此出现?
牛员外面现得色道:“这位就是我方才说的贵客!”
牛夫人离座站立。
东方白心念电转:“这怪老太婆既然是牛府的贵客,她为什么要救治西门瑞雪?她对自己这方面了如指掌,而姓牛的是乾坤教秘舵的主持人,双方是立于水火不容的地位,这是什么蹊跷,简直的不可思议?”
牛员外夫妇齐齐躬下身去。
老太婆大刺刺地进入厅堂,手指卓永年和东方白道:“这两个是谁?”
牛夫人道:“这位年长的是至尊门的安长老,年轻的是他的贴身护卫‘无肠公子’东方白,上门要人来的。”
老太婆“嗯!”了一声,径直到酒席上座坐下。
东方白相当纳闷,老太婆对他完全是陌生的态度,就像是从来就不相识的样子,前后只一个多时辰,难道她如此健忘?
看来这当中有文章,既然老太婆表现的是如此,他心里有话也不能开口,只看卓永年如何应付。
老太婆吐了口气道:“你夫妻盛意给老婆子饯行,偏偏碰上这等岔事,想一想,老婆子我该多住上些日子,以免你们受牵连。”
牛员外打躬道:“老前辈能屈驾停留,太好了!”
卓永年缓缓起身道:“芳驾怎么称呼?”
牛夫人接口代答道:“魔魔夫人!”
卓永年惊“啊!”了一声,抱拳道:“原来是魔魔夫人老前辈,久闻大名,只是无缘识荆,失礼之至!”
老太婆漠漠然地“嗯!”了一声。
东方白更加纳闷,他从没听说过“魔魔夫人”这名号,看上去她只不过花甲年龄,而卓永年竟然称之老前辈,而且态度相当恭谨,这是为什么?难道这老太婆真的是武林中惹不起的人物,可是又怎么没听过她的名号呢?
老太婆转向牛员外。
“你说他们是要人来的?”
“是的!”
“要什么人?”
“他们两位要的人晚辈没听说过。”
“那不就结了!”
东方白一听不由火冒三丈,老太婆说的可实在轻松,完全听姓牛的一面之词,毕老三探牛府而丧失了心智,向自己和他师父动刀,卜云峰一连杀了三个女人还伤了小雪,这都是铁的事实不容狡赖,但想到老太婆曾救了小雪一命,满腔怒火勉强压抑下去,但脸却胀红了。
“老前辈!”卓永年开口道:“人的确在牛府!”
“可是牛员外说没有!”
“老前辈不能信他片面之词。”
“放屁!你的意思是老身不能分辨是非黑白?”
“不敢!”
“既然不敢就少说废话。”
东方白的肺几乎要气炸,他忍不住了。
“老前辈只听单方面的话?”
“你小子想怎么样?”
“东方白!”卓永年急拉了东方白一把,“本座在此没你说话的份,最好不要开口。”
东方白是绝顶聪明的人,欠缺的只是江湖阅历,听卓永年这么一斥责,再想到种种疑点,心知必有缘故,无名火消失了大半,他闭上了嘴。
老太婆一厢情愿地道:“话说开就没事了,来,你们都坐下陪我老婆子喝几杯!”
牛员外夫妇二话不说,立即双双坐到下首,东方白在等待卓永年的反应,想不到卓永年居然也在上首入了座。
老太婆望着东方白道:“小子,你还等什么?”
东方白无奈只好在卓永年身边坐下。
牛夫人挽起衣袖,亲自执壶为各人斟酒,半露的雪白肌肤晶莹如玉,看了令人目眩,在替东方白斟酒时她居然笑了笑,这笑在东方白的感觉上多少带了些嘲弄的意味,是胜利者对吃瘪的一方的揶揄。
本来是生死对头,现在同桌共饮,气氛相当微妙。
“老前辈,借花献佛!”卓永年首先举杯。
“好!”
接着是牛员外夫妇敬酒。
东方白一肚子不是味道,坐着没动,两道尖刺似的目芒射向他的脸,使他起了凛然之感,这目芒在大牛的屋子里他领略过,不自觉地端起杯子。“敬老前辈!”
“这才像话!”老太婆笑了笑,但那笑容一点也不令人欣赏。
吃喝了一阵,阳光已照进院子。
东方白万分不耐,如坐针毡。
蓦地里,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传了进来,笑声搅沸了整个空间,使人有如置身惊涛骇浪之中,是什么人,内力竟然如此深厚?在座的全都目露惊震之色,只有老太婆恍若充耳不闻,自顾自喝她的酒,连眼皮子都不撩一下。
“是什么人?”牛夫人脱口发问,眼睛望着老太婆。
“一个老厌物!”老太婆连声调都不变。
听口气,老太婆已知道来者是谁?
笑声戛然而止,这种突发突止,使人有极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被突然提到半空,然后又被乍然放落。
“老前辈,来的是谁?”牛员外再问。
“天雷子丘望!”
五个字出口,在座的全惊得离座起立,只老太婆安坐不动。
“天雷子丘望?”牛员外瞠目张口,好一阵子才道:“听说这老怪物早在三十年前便已经葬身不归之谷……”
“耳闻难凭,除非眼见!”老太婆眼望厅门。
又是个陌生的名号,东方白只有瞪眼的份。
“老虔婆,总算把你找到了!”人如其号,说话也像雷鸣。人影登阶,是个独眼白发老人,特大号的鼻子突起在虬结的须发中,简直就像头狮子。
“老厌物,想不到你还活着!”老太婆语带嘲讽。
“为了你老虔婆我不能死!”随说随追到厅门边。
“老而不死谓之贼。”
шωш _тт kдn _¢Ο
“难道你老虔婆还年轻?哈哈哈哈!”
“别笑,老厌物,你对我穷追恶赶什么意思?”
“何必明知故问。”
“你是在作死!”
“哈哈哈哈……”天雷子丘望又是一阵震耳狂笑。“老虔婆,人生七十古来稀,八十而称耄耄,你我已经堪称人瑞了,还说什么死不死的,记得当年在钓鱼矶……”
“住口!”老太婆厉声阻止。
“怎么,你想赖帐?”
“老厌物,你我之间的事现在谈时地不宜,当着这些后生小子,你不害臊我要脸,你就给老娘省省吧!”
东方白大为惊奇,听口气这两个老怪物年事已相当高,但魔魔夫人看上去只花甲左近,想来她是驻颜有术。这大的年岁了,难道还逃不过“情”之一关?
“老虔婆,你的意思是……”
“换个时间地点再谈!”
“可以!”天雷子点了点头,独目突射奇芒,逐一扫过在座的四个人,在牛夫人的脸上停留得最久,然后又回到老太婆脸上,“你现在就跟我走!”
“我不能跟你走!”老太婆摇了摇头。
“为什么?”天雷子瞪大独眼。
“我还有事未了!”
“老虔婆,你少来这一套,我已经被你骗够了,故事不能重演,天知道你耍这一招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再找到你,一句话,你非跟我走不可!”
“我偏不走!”老太婆板起了脸。
“老虔婆,何必呢?”天雷子的态度软化下来,近乎哀求地道:“人生百岁,草逢一春,生死荣枯都逃不过天数,一朝大限来临,岂不悲哀,何不趁有生余年,了了心愿,以免遗恨千古,你没想透这一点?”
东方白看着这情景心里直想笑,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像年轻男女般使性子斗气,的确是童心未泯。但转念一想,这便是人性之“真”,也就是人性最可贵之处,一个人不管外在如何,只要保存了这一点纯真,虽不善,也恶不到那里,这么一想,便觉得不可笑了,反而升起了一抹钦敬之意。
“我从来不想,所以想不透。”老太婆很执拗。
“你现在就可以想?”
“我没空想。”
“换个时间地点再谈这句话可是你说的?”
“没错,但时间地点得由我决定。”
“好,你说,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我还没决定!”
“那你要我怎么办?”天雷子的气又鼓了起来。
“我管你怎么办,你不能等就别等。”
天雷子的独眼变成了一道光束,直照在老太婆的脸上,看样子他似乎就要发作,空气也随之紧张起来,许久之后,天雷子忽然气馁,敛了目芒,万般无奈地道:“好,我等,反正几十年都过去了,不争这一时。”
“这还差不多!”老太婆笑了,是胜利者的笑,就仿佛是两个小孩子争玩具,争赢的一方所表现出来的得意。
“那我……走啦?”
“你早就该走了!”
天雷子的目光再次扫过诸人,仍旧是在牛夫人的脸上停留得较久,然后徐徐转身,一晃便消失在庭院里。
卓永年瞄了东方白一眼道:“我们也该走了!”
东方白心里老大不愿,巴巴地赶来要追对方交人,现在却主动打了退堂鼓,连要对方交代都不曾,他不明白卓永年到底是什么想法?
“且慢!”牛夫人抬了抬手。
“夫人还有话说?”卓永年里芒闪了闪。
“是的,想请教安长老一个问题。”说着,先望了老太婆一眼,然后才曼声道:“至尊门这名称武林中前未之闻,不知道是什么样一个门户?”
她在发问之前先望了老太婆一眼、很明显地是想获得老太婆的支持,以解开至尊门之谜,因为乾坤教的覆亡是至尊门的杰作。
“夫人没有知道的必要,江湖门户各有其秘密与尊严,凡属江湖人都应该懂得这规矩,所以本座毋须作答。”卓永年冷沉地回应。
牛夫人转望老太婆,以煽惑的口气道:“老前辈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想必知道至尊门的来龙去脉?”
老太婆“嗯!”了一声,没有下文,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看来她是想维持“魔魔夫人”的自尊,因为至尊门本就是子虚乌有。
东方白心里明白,这是在桐柏山中水宝随口捏造的所谓“红衣使者”而形成的态势。
卓永年抱拳道:“告辞!”离开桌面,又转头向牛员外道:“看在魔魔老前辈的份上,本座暂且回头,如果查实牛府确实窝藏杀人凶手卜云峰,毒害本门弟子,本座还会再来拜访。”
这话直接是对姓牛的,间接也是对老太婆。说完,举步便走。
东方白深深扫了牛员外夫妇一眼,紧随着离开。
大白天,不便施展身法,东方白与卓永年只好像普通人一样走,但这样走便脱离不了对方的眼线,是以两人不直接回大牛的小屋,而是偏了方向走向旷野。
远离了集子,四顾无人。
“老哥,我们就这样空跑一趟?”东方白忍不住了。
“情非得已。不得不然。”
“怎么说?”
“魔魔夫人与天雷子成名在一甲子之前,是武林中黑白道闻之丧胆的人物,功力之高难以想象;三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他俩的生死曾引起许多传说,老哥我出道也晚,只是听识,想不到三十年后又复出江湖。”
“老哥怕了!”东方白真不服气。
“老弟,话不是这么说,你没想到当中的疑点?”
“什么疑点?”
“老太婆救治了小雪,见面对你又假装不识,而且又以大刺刺的口吻阻止我们进一步行动,所以我当场就想到其中大有文章。”
其实这问题东方白早已想到,只是牛府所为证据确凿,中途退缩心有不甘而已,现在卓永年这么一说,便加深了他对这情况的看法,自然无由反驳。
“依老哥的看法,有什么文章?”
“目前还无法判断,得看将来情况的发展。”
“会不会她已受了‘阴阳秀士’的笼络?”
“很难说!”顿了顿又道:“以她的作为来看似乎不像,为什么要救小雪?为什么对你假作不识?提到至尊门她为什么不追而含糊其词?总之对于魔魔夫人目前是一个难解的谜,我们有静观其变。”
“老三被迷了心智,情况不明,万一有什么不测,该怎么办?”
卓永年沉默了片刻。
“只好赌运气了!”
“对了,老哥说牛员外没有家小?”
“可能是我判断错误,两次探查都没有发现那女人,也没有见到他的子女,而且他是独宿。”停了停又道:“想不到姓牛的居然会有这么一个罕见的枕边尤物。”
提到尤物二字,东方白下意识地感到一阵怦然,的确,这种冶艳的女人在江湖上是罕见的,与“阴阳秀士”的老婆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前是一片野林,估计距大牛的小屋约莫四五里。
林中忽见有人影闪了闪。
东方白脱口道:“林子里有人!”
卓永年微一点头道:“我们从两面包夹!”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朝身后扫了一眼,证实没人跟踪,然后倏地分开,从两个方向掠人林中。一个瘦长身影在林子里几立不动,两人包抄而到,齐齐“啊!”了一声,大大出乎意料之外,林里的人影竟然是毕老三。
基于昨晚的情况,两人都心存戒意。
毕老三叫了一声:“师父!”神色很正常。
两人走近前去。
东方白迫不及待地道:“老三,昨晚怎么回事?”
毕老三左右一望,深深吐口气道:“我跟师父从暗道潜进牛府,分头查探,当我摸到一间密室门外时,发现一个极美的妇人正与姓牛的在低声交谈,谈什么听不清楚,我不敢太过逼近。”咽了泡口水道:“那女的说实在,是我这辈子看过的女人中最……”
卓永年打断了他的话道:“她是员外夫人,我们已经见过,不必再加以形容了,你快说你在牛府的遭遇吧!”
毕老三耸耸肩接下去道:“后来,姓牛的叹口气离开,那妇人开始卸妆……”又吞了泡口水,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的样子,话却顿住了。
东方白忍不住道:“你看到最动人的图画?”
毕老三笑笑,道:“卸完妆,她过来关门,我闪到暗处,她探头向外望了一眼,合上门,却没关紧,我又凑近门缝,一股子异香从门缝直扑我的脸,我才感觉到不妙,头脑顿时昏沉起来,心头变成了模糊……”
卓永年哼了一声道:“粗心大意!”
毕老三点点头,意思是师父骂得是,吐口气又道:“以后的记不大清楚,像是心头起了无名杀机,姓牛的又出现,带我出府,我不自觉地朝大牛住的地方跑,心里有一股想杀人的冲动,见到人就想……”
卓永年道:“后来的不必说了,你是怎么清醒的?”
毕老三道:“我盲目胡奔之时,碰到一个独眼老人,我向他出手,一下子就被他制住,他塞了颗药丸在我嘴里,冷笑数声离去,我也就突然清醒了。”
东方白“啊!”了一声道:“是他!”
毕老三不解地道:“他是谁?”
东方白道:“天雷子丘望。”
毕老三瞪眼,看来他没听说过天雷子丘望这名号。
卓永年道:“别的以后再说,你怎会在这里?”
毕老三道:“我发现姓牛的便加以跟踪,跟丢了。”
卓永年道:“什么时候?”
毕老三道:“半个时辰之前。”
东方白脱口道:“不可能,姓牛的不会分身之法,半个时辰之前我们正在一道喝酒,他怎会在此地出现,莫非你认错了人?”
毕老三闪动着惊异的目芒道:“绝没有走眼!”
卓永年皱眉一想,拍了下脑袋道:“大事不妙!”脚步一挪,又向毕老三道:“那姓牛的发现了被你盯梢?”
毕老三摇摇头道:“不可能,我十分小心,而且保持很远的距离,一路之上他不曾回过头,这点弟子有把握。”
卓永年匆匆地道:“你被独跟老人解除禁制,对方会不会知道?”
毕老三道:“应该不知道。”
卓永年道:“好,你就在此地待着,看事应事。”说完,朝东方白摆摆手道:“老弟,我们快走,我担心小雪和大牛那边会出事。”
东方白顿时憬悟,急声道:“走!”
两人立即穿林奔去。
大牛的小屋沐在阳光里。
东方白与卓永年奔到,冲进屋子一看,不由傻了眼,左右房间门洞开,不见人影,堂屋里一片凌乱,不言可喻这里已经发生了意外。
“血!”东方白栗叫了一声。
堂屋中央地上血渍斑斑。
卓永年闷不吭声,分别到左右房间内看了几眼,又站回堂屋中央,他是易了容的,脸上的神色不大明显,但眼睛里的表情却显示出了极大的惶急。
地上留有血迹,人不见影子,不但是发生了意外,而且是严重的意外,尤其小雪是死里逃生,还在养伤,情况难以想象。
东方白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牛员外闹了双包,牛府里有个牛员外,毕老三在野外又碰到一个牛员外,分身之术只是句骗孩子的神话,那就是说其中有一个是假的,是高度易容技术的作品。东方白想到了桐柏山中乾坤教总坛教主夫妇表演的“金蝉脱壳”那一幕,“阴阳秀士”夫妇擅于用毒也精于易容,而牛府是坤教残存的一处秘舵,这证明了“阴阳秀士”可能已到了徐家集,暗中指挥全局,展开了报复行动。
“老哥,两个牛员外,小弟想可能是‘阴阳秀士’在作祟……”
“我也想到了!”
“如果西门姑娘……”话出口立觉不妥。
“老弟已经知道她的来路?”卓永年显然地震惊。
“是的,她昨晚告诉了小弟。”东方白讪讪回应。
“老弟,那两个字永远不要出口。”
“是的,小弟一时疏忽。”
“我们先不要往坏处想,希望小雪和大牛只是被挟持,人还平安!”口里是这么说,眼里的焦急神情却掩盖不住。话峰顿了顿又道:“我们眼前面对的是最狡诈恶毒的敌人,必须要沉住气步步为营,切忌乱了方寸。”
“唔!”
“目前的情况相当复杂,‘魔魔夫人’和‘天雷子’的出现和作为是最大的谜,‘魔魔夫人’救了小雪,‘天雷子’援手老三,而‘魔魔夫人’却是牛府的上宾,我实在想不透其中道理,这一对老冤家到底是在作什么?”
“会不会是坤宁宫特请的援手?”东方白灵机一动。
“呃!这不难证实,不过,以‘魔魔夫人’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前去卧底,可是,这……又怎么解释呢?”
智计超人的狐精,竟然也碰上了无法对付的棘手问题。挂了握手又道:“这么着,我出去兜个圈子。”
“兜圈子?”
“嗯!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老弟就在这儿待着!”
说完,匆匆出门离去。他来到徐家集的主要目的是为至友西门钧复仇追凶,而小雪是西门钧的遗珠,她的安危他当然比谁都关心,他提醒东方白不能乱了方寸,事实上他这一急已经就乱了方寸。
东方白呆了一阵,把现场作了一番详细的检查。
首先察看小雪住的房间,只见被褥折叠整齐,看样子是发生情况时人已起床,房里倒没有打斗的痕迹。再转到厨房,锅在灶上,锅里有炯熟的鸡,砧板上还有切好没炒的菜,这证明事情发生在天亮之后,再踅到下首房间,没什么异样,重新回到堂屋中央,发现血往外滴。
望着外滴的血迹,不由心中一动,如果是人受了伤而被劫走或逃走,顺着血迹至少可找到去的方向。如果人已遭不幸而移尸,必可找到尸体。
心念及此,毫不犹豫地步了出去。
门外是泥地还长着杂草,血迹不易辨认。
东方白耐心地观察,看准了才移动,慢慢到了屋后,屋后是一片麦田连接着树林,刚放过过田水,田土湿软,有明显的践踏痕迹,如果是大牛自己,当然不会乱踏辛苦种成的麦苗,于是,他循足迹搜去。
不久,进入林了,便什么痕迹也看不到了。
他当然不甘心罢休回头。
这片林子迤逦很远,是到徐家集的反方向,于是,他开始搜索林子,逐渐深入,不知走了多远,忽然看到一块光鞑鞑的大石头,林空漏进的阳光照见了石头上一片殷红,登时心头一震,一个箭步窜了过去。
石头上果然是血,已经干涸。
是谁的血,怎会留在石头上?
情况虽然迷离,但证明对方曾在此停留过,略一盘算,以这带血的石头为中心,一圈圈扩大向四下里回搜。
扩大到第五圈时,距离中心点已在数十丈外。
突地,一阵异样的笑声从左前方林深处遥遥传了过来。
东方白的心顿时收缩,循声疾掠,有如脱兔飞狐。
人影进入眼帘,他刹势停身,枝叶掩映中,他看清那人影身着锦袍,头戴员外巾,背向而立,笑声已止歇了。
“牛员外!”东方白在心里暗叫了一声,全身的血脉贲张起来,不用说,这就是毕老三追丢了的另一个牛员外,小雪和大牛的失踪就是他的杰作,他刚才是在笑什么?
“咕……咕……”像一个人用力忍笑捂住嘴漏出来的怪声,一柄亮晃晃的短刀抛起,又接在手中,动作俐落而美妙,他这是做什么?
东方白的脑海突然闪过竹青和梅芳裸尸被刺的惨象,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倏地抽紧。
枝浓叶密,视线不明,想象中牛员外的脚前地上躺的正是小雪,他忍不住哼了一声,跃起,枝叶扫拂发出一片沙沙声。
牛员外惊觉,斜里逸去。
“那里走!”东方白在半空暴喝一声,拧身转折疾扑,落地,人影已在三丈之外,好快的身法。他再度弹起,眼前人影顿杳。在密林中行动,无法避免发出响动之声,他定住身形,运用超人的听觉和视觉搜扫。
不远的树丛起了拂动,还发出沙沙之声。
他觑准位置,一个闪电扑击,剑同时掣在手中。
泻落定点,一看没人,抬起眼,两丈外的枝叶间露出部份锦袍,又一个电弹,人没落地,剑已挥出,“刷!”地一声,枝叶纷飞,布片激扬,刹那的感觉上剑已挥空,没碰触到实体,双脚落实,不由气炸肺腑。
“金蝉脱壳”,睁着眼上了恶当。
被剑扫碎了的锦袍还有一半吊挂在树枝上,人影无踪。
东方白气得两眼发蓝,一咬牙,再追,他不相信对方会飞上天上,一阵急骤的穿游之后,空林寂寂,对方已消失无踪。
突地,他想到了对方刚才举刀欲刺的对象可能是小雪,要是对方诱开自己潜回原地,后果就不堪想象了。
于是,他急急回奔,到了原先发现对方的位置,目光扫处,立即感到一阵晕眩,全身的细胞似要爆裂开来,连呼吸都窒住了。
林地上,赫然一具少女的裸尸,上半身血迹斑斓。
他闭上眼,身形连晃,喘息了一阵之后,呻吟般地叫了一声:“小雪姑娘!”强抑住狂激的情绪,睁开眼,走近,细一注目,不由又骇然大震,死的竟然不是小雪。
她是谁?
面目姣好,年纪在二十出头,丰满的胴体。活着时是个相当不赖的少女,想不到竟遭魔手摧折,如此惨死。
突地,他发现死者的右耳垂下有粒豆大的红痣,特殊的标志,原来死者是坤宁宫弟子。死的既然不是小雪,小雪人呢?大牛呢?自己是循着血迹来的,那就是说大牛屋里的血是属于这少女,她怎会在大牛的屋里遇害?
他尽量冷静下来。
他想:“要是自己晚到一步,死者定遭戳尸,死状将和竹青、梅芳还有桂花巷的小麻花一样,以此推断,兔脱的牛员外很可能便是卜云峰的化身。”
一股怨毒直冲顶门,此獠百死不足以偿其辜。
蓦地,东方白发现死者的手脚动了动,不由吃了一惊,他以为是眼花,揉揉眼睛再看,尸体还是僵的。到底是眼花还是真的没死?当然,如果是男人,他在发现之初便会探察,但对方是个少女,而且是赤裸的,他便忽略了这一步,现在,他不得不加以考虑了,如果人真的还活着,拖延下去,不死也得死,等于耽误了一条人命。
心念数转之后,他蹲下身子,伸手,这感受就像上次他为公主小玲疗伤一样,极不情愿又非做不可。
手指触及肌肤,赫然是温热的,一颗心不由猛可里跳荡起来,摸脉、抚心,不错,人真的还活着,为了救人,不能再有任何顾忌了,探索之下,证明是穴道被制,他毫不踌躇地连点了少女数处大穴。
手脚开始抖动,酥胸开始起伏,鼻息粗重起来。
他站起身,退后两步。
少女缓缓睁开了眼,一阵茫然之后,目光停在东方白身上,口唇龛动,终于发出了声音:“您……您是东方公子?我……我……”
东方白手足无措。
少女用手撑地,坐起身。胸前一阵晃颤,这一用力触动了肩臂的伤势,不由一眦牙,口里哼出了声。
“你……你不要动!”东方白挤出了一句话。
“啊!”少女发觉自己是一丝不挂,用手遮眼,这是下意识的动作,自己遮上眼,难道别人便看不到了。
东方白转头搜寻,少女的衣物全变成了破布散抛在旁边,别说穿,连拿来遮羞都办不到。
他动手想解自己的外衫,突然灵机一动,迅快地转身奔去,片刻回头,手里拿着被剑搅碎了摆脚的锦袍,抛了过去道:“姑娘,暂时利用一下吧!”
虽是大半件锦袍,但男女体型的关系,足够裹住身躯,少女迅快地套上拉掩好。
“姑娘是坤宁宫弟子?”东方白现在可以面对少女了。
“是的。”
“什么名字?”
“玉婷!”
“噢!很好的名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我……”少女想了想之后才接下去道:“我们四人一组奉命巡查,天亮之后换班,我落了单,忽然在小屋附近发现一个衣着考究的人走进小屋,我跟了去,想不到对方突然现身突袭,只两个照面我便被点倒,拖进小屋,对方在我肩臂上划了一刀,不知为什么,又挟着我进这树林,撕光了我的衣物……”
“晤!”东方白点头,情况已见明朗。
“我以为……对方想侮辱我,想不到没有,对方又拔出刀来,我穴道被制,无法反抗,一急便晕了过去,公子那恶魔已经被你……”
“没有,被他逃脱了,你知道他是谁么?”
“定是杀害竹青和梅芳两位姐姐的凶手。”
“一点不错!”
“他是谁?”
“如果在下判断不错,他就是以前用飞刀杀人,然后又坠岩而侥幸不死的卜云峰,现在的形象是乔装的。”
“啊!”少女站起身来。
“你的伤要紧么?”
“不要紧,还能行动。”
“那好!对了,你在被点倒带进小屋之时,看到屋子里还有别的人么?”
“没有!”
东方白皱了皱眉,既然屋里没人,小雪与大牛定是在这少女之前发生了意外,目前是生死不明,这可怎么办?
抬头望了望林空,吐口气道:“姑娘,你既然还能行动,就赶快回宫去吧,在下暗中护送你一程。”
“谢公子!”叫玉婷的少女躬了躬身,然后抓紧包在身上的锦袍,转身朝林外走去。
东方白隔了段距离尾随。
出林不久,远远见数名女子搜寻而到,迎上了玉婷,证实是坤宁宫的人,东方白回头又进入林子,他不甘心就此休手,非要查出小雪和大牛的下落不可,不见人也要见尸,他判断凶手逞凶的范围不出这林子,说不定还会再度碰上对方。
穿行在林子里,他不期然地想到了“魔魔夫人”。
那看上去很土的老太婆是牛府贵宾,而卜云峰也匿身牛府,牛员外闹了双包,这一点老太婆应该知道,小雪是她救的,而现在又发生了事故,如果说,伤人救人都在演戏,目的是在探测自己一方的虚实,这就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心头起了烦乱,对付这样的敌人,的确是相当吃力,想象不到的阴谋诡计,简直令你防不胜防。
如果想法正确,在林子里寻人是白耗,应该回去与卓永年共谋善策,心意这么一动,他准备回顾,就在此刻,忽然感觉身后似乎来了人,没有任何声息,只是一种超越感官之外的反应,就像有的动物预知天气变化与灾害来临一样。
他停了脚步,没回头,冷冷地出声问道:“何方朋友?”
当然,他心理上是有准备的,如果对方从背后施行突袭,他有应变制敌之道。
一个很自然的声音道:“是我!”
这回应使东方白大感意外,他缓缓转过身,心弦微感一颤,尾蹑而来的,竟然是公主小玲,她仍是男装打扮。
“噢,原来是小玲姑娘!”
“对不住,我没先出声招呼!”
“有事么?”
“有,有件事要告诉你!”她挪步上前,与东方白隔三尺面对面站立。
“请讲?”
“目前暂且不要对牛府采取行动。”
东方白大为错愕,坤宁宫的弟子两死一伤,尤其竹青与梅芳名列四大金钗,是宫中的高级弟子,而小玲原先一力主张采激烈手段,现在竟说出这话来……
“为什么?”
“情况起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我们必须静待事态的发展,目前只有不动。”小玲语焉不详,并没有直接了当地说出事实的真相。
她一向爽朗,而现在竟表现得夹夹泥泥,她有什么顾忌?同一阵线上的战友,有什么需要隐瞒么?东方白不解,而且心里感到相当地不快,但他没有神色之间表示出来,反而笑了笑,这说明他的历练已与武功同时升级。
“谢谢你对本宫弟子玉婷的援手!”小玲又开口。
“适逢其会而已!”
“你在找人?”小玲话题突转。
“不错!”东方白心中一动。
“找大牛?”
“嗯!”东方白本想说还有小雪,但没说出来,他认为既然提大牛,当然也包含了小雪,两人是一起失踪的。
“大牛遭遇意外,丧失了自主的能力……”
“意外?”东方白脱口惊叫。
“别急,情况不严重,只是神智不清而已,人还是好端端的,为了保护他,我们把他安置在一个极稳妥的地方,安全绝无问题。”
东方白突然想到了毕老三被牛府用药物控制了他的意志,向自己和他师父卓永年动刀的一幕,后来是“天雷子”丘望使他复原,现在大牛的遭遇是否同一原因呢?
既然他的安全无虞,暂时不必过虑,可是小雪呢?小玲怎么没提……
“小雪姑娘呢?”
“小雪,她怎么啦?”小玲惊讶地问。
“她跟大牛是一道失踪的。”
“啊!”小玲似乎极感意外。
东方白的心倏往下沉,看样于小雪的问题严重了,大牛失去了神智,小雪的遭遇简直难以想象,而万一要是卜云峰知道她的身份,后果便不问可知了。目前唯有大牛自己知道事故发生的真相,可是大牛已经神智不清,不能回答任何问题,只有“天雷子”能帮得上忙,但何处去找这怪老呢?一时之间,他木住了。
“你说小雪跟大牛一道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