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船离开岸边的时候,天上的晨雾才慢慢地散开了去。
本来,舒小节应该乘马车回去,只是离烘江不远处,有一座雷峰山脉挡住了去路,马车要绕蛮大一个圈子才能到龙溪镇,算起来,最快也要四天,而走水路,沿舞水河逆行而上,不用绕圈子,三天就可以到家了。
舒小节什么都没带,到码头上,挑选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的船只,讲定价钱,就上船了。船老大壮实黝黑,人也很豪爽,说话的声音洪亮而干脆。三天的单调行程,一路的寂寥水声,有这样的一个热情而又风趣的汉子作伴,定然不会寂寞。
船只上行不过两袋烟的工夫,就驶离了元水进入了舞水。舞水与元水相比起来,明显地窄小而湍急了一些,水呢,也清亮了许多。虽说这一去还有几天的水路,但那舞水,毕竟是流经自己的家乡的一条河流,看着船老大那竹篙一下一下地点击在舞水河里,舒小节的心里也逐渐地稍稍开朗了一些。
行近正午,两个人在船上吃了晌午。稍稍休息了一下,船老大知道舒小节赶路心切,也不多作休憩,又开始撑篙前行。吃晌午的时候,他喝了三两烧酒,脸膛也就黑里透红,话也多了起来,劲火也足了起来。
经过一个村落的时候,他们看到河边有几个妇人在洗衣服,有的用双手搓,搓时,胸前的**在一晃一晃地颤动着,看得人的心里有点慌慌地也颤动了起来。有的用棒槌敲,那敲打衣服的声音,并不是在棒槌落到衣服上时响起来,而是举起来时才听到“啪”地一声,那声音,仿佛不是打到衣服上,而是打到虚空中,那场景,就不像真实的了,叫人不由得心生了缈远而怡然的感觉。
船老大对舒小节笑了一下,说:“你看她们几个婆的婆娘,姑的姑娘,样子好好看哩,你想不想?”
舒小节就想起了香草,脸上也热了,说:“好是好看,不过我不想。”。
船老大大笑着说:“男人不想妹崽,裤裆不夹吊崽。”
舒小节的脸就有些红了,受了冤枉一样,赌气地说:“哪个讲不想了?”
他只想他的香草,那个俏皮贤惠的姑娘。
船老大说:“想一个不如想一窝,想一窝不如想全个。看我的。”
他拿起葫芦,仰起颈根,咕噜咕噜地灌下两大口烧酒,把空葫芦往舱里一甩,对着河岸边就唱了起来:
妹妹生得嫩嫩鲜,
摇摇摆摆到河边。
荷包眼扯得岩山动,
庙里和尚也发癫。
那几个洗衣洗菜的妇人就停了下来,打量着船上的两个男人。她们叽叽喳喳地商量着什么,几个人就把一个穿红衣服的推了出来。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就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亮开嗓子,脆生生地唱道:
哥哥行船河中间,
妹妹洗菜河这边。
隔河十万八千里,
浪头打来一花癫。
船老大哈哈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他那整齐的白牙齿。他立即接唱道:
与妹相遇前世缘,
哥哥变成一花癫。
吃了上顿想下顿,
摸了外面摸里面。
姑娘听了,气得脸红,唱道:
四两毛铁还不到,
一心硬要打大刀。
粪堆想长灵芝草,
你家公母打颠倒。
船老大并不生气,越骂,他就越来劲。他接着唱:
妹妹骂哥哥忧愁,
打个铁箍箍卵头。
三月桃花到处开,
妹的春水无处流!
这一下子,像是捅了马蜂窝,那些女人们就全动了怒,她们交头接耳了一阵,就一起唱骂道:
船老板,
勾勾卵。
没婆娘,
日岩板。
岩板大,
日南瓜。
南瓜圆,
日旱烟。
旱烟长,
日你娘。
最后那两句,是她们一起唱的,满河的水面上,荡漾着她们的歌声:
日你娘、日你娘……
“妈拉个巴子!这些婆娘不好惹!”船老大骂归骂,并不生气,暧昧地对舒小节笑笑,不再回头。
他们那原始的充满着一些野性的山歌,把舒小节心里塞得满满的担心,稍稍冲淡了些,就觉得,那船儿,也并不是他想像的那么的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