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一场场上天刻意的安排,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小。
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又稍显意料之外。
8年前的夏日,风都带着燥热,20岁的张漠然穿着一身旧T恤跪在富丽堂皇的私家别墅门口,骄阳炙热地烤在他的身上,汗水顺着脸颊一滴滴淌下来弄湿了他的衣襟,他只觉得眼前开始发黑,脑袋也嗡嗡的响,若不是事出无奈,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求他怨恨半生的亲生父亲董青。
张漠然的母亲是董青众多情妇中的一个,她为了他独自抚养张漠然十几年,却也避免不了人老珠黄被抛弃的下场。他恨董家的一切,曾发誓老死不相往来,若不是母亲病危,需要大笔手术费,他是如何也不会想到在他14岁就把母子两人抛弃的富豪父亲。
迎着骄阳,他已经在别墅门口跪了1天,守门的连门都不放他进去,他心升悲凉却别无他法。
夕阳斜下,门口传来一堆人吵闹的声音,都是和张漠然差不多大的小子,走在最前方的就是董陵。
看到张漠然跪在门口,董陵很诧异,诧异过后便是嘲笑:“呀,我以为是谁像狗一样跪在我家门口,原来是张杂种啊!”他刚说完,身后和董陵一样的小混混也都笑开了。
刺耳的笑声无时无刻不击打着张漠然的耳膜和神经,拳头紧紧地握上,额头青筋凸起,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忍住、忍住,眼底窜起的火苗才渐渐熄灭。
张漠然用请求语调道:“求你带我见见父亲好吗,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他,求你!”卑微的姿势,卑微的语调让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他也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决不允许。
董陵痞痞嘲笑,“谁是你父亲,你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这乞讨的狗,滚,滚,滚!”
“狗啊。”
“狗。”
“哈巴狗。”
……
瞬间门口都是痞子们嘻笑吵闹的声音,不知道是谁提出的“叫两声,快叫两声”,之后大部分都跟着应和。“叫两声。”
“快叫两声。”
“叫两声。”
……
大群混混中有一个人拉拉董陵的衣袖,“董陵,让他叫两声。”
董陵一听,也觉得好笑,曾经父亲口中优秀到让他羡慕嫉妒恨的杂种,就这么跪在自己的面前,让他学狗叫,多解恨,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后,用嘲讽地声音道:“张杂种,没听到么,他们让你学两声狗叫。”
张漠然心一沉,真想站起来和他们大打一架,可是……这或许是唯一见到父亲请求帮助的方法,也是给母亲筹钱医治病的方法,他仰着头用颤抖的声音问:“如果我叫了,你就带我去见父亲么?”
“对。”
“对。”
“对。”
还
没等董陵回答,围在董陵身后的那群混混们已经替他做了答案。
张漠然至今都觉得那是一种侮辱,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张口的,当那一声声从自己口中吐出的狗叫声和周围哈哈大笑的嘲笑声融为一团,他的指甲已经深深刺进肉中,淡淡的血迹开始在手心蔓延。
顿时,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丑,纵然他平时如何优秀,领了多少奖状,多少奖学金,如何想摆脱董家私生子的卑微,到了必要的时候,自己还不是一条低贱没有尊严的狗。
董陵听到张漠然学了狗叫声之后,心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有一丝烦躁。他莫名其妙地把那堆朋友大骂一顿,又撵他们走之后,面色冷清地对张漠然道:“跟我来!”
董陵恨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是典型的花花公子,与母亲结婚后,却又在外边招花引蝶,硬生生地把母亲气死。他恨所有勾引父亲的狐狸精,更恨狐狸精生的私生子,私生子中最恨的就是小时候一直被董陵父亲拿来当自己榜样样样优秀的张漠然。
可是,如今看着张漠然卑微的样子,他的心竟然在抽|搐。直到此刻董陵才意识到,受伤的不仅是身为正妻的母亲,还有那些被父亲甩了的情妇。
两人走在富丽堂皇的别墅里,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或许是没有什么说的。
来到装修华丽的别墅内,董陵把张漠然领到董青的书房前,里面男人和女人嘻笑的声音,董陵早就无动于衷,敲敲门,根本没有人应声,仍旧是嘻嘻哈哈的笑声。
董陵不耐烦一脚踢开了门,屋里打情骂俏的两个人瞬间愣在了。坐在董青腿上的年轻妖媚女人整理了下不整的衣衫,娇滴滴地撒娇:“青,他们是谁啊?”
董青烦躁地瞅了两人一眼,却是对董陵开口大骂:“董陵,你回来就是为了破坏我的好事?带着你身边的那个小混混马上从这个门里滚出去。”
你身边的那个小混混?!9个字就像冰刀一样划过张漠然愈发冰冷的心,曾经那些岁月,董青抱着拿着奖状的小张漠然欢呼的时代,终究是过去了。如今,他竟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
董陵却是对一边看好戏的妖媚女子一笑,“狐狸精,我劝你赶紧离这个骚男人远点,他只会玩女人,根本不会为你负责。看,这位,张漠然,董青的亲生儿子他都不认识了,以后又怎么可能会记得你!”
那女子没想到矛头就这么胡乱地转到自己身上了,气急了“狐狸精”三个字,跺脚,甩手,走人。
在女子离开书房的瞬间,董青气的拿起身边的烟灰缸向董陵砸去,烟灰缸顺着董陵的耳边擦过,砸到门上摔个稀巴烂,瞬间玻璃渣子乱飞。
“滚,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董青大吼。
董陵无所谓地耸耸肩,悠闲地从书房里踱步出去,这种场景他见得多
了,早就见怪不怪,关上门,刚走两步,想想又退了回来,守在门口偷听两人将要进行的谈话。
看着张漠然还电线杆子似的杵着,董陵皱眉,“你怎么还不走?”
“爸,妈得了白血病需要手术费,你能借我点钱么?”不管他多不愿意叫爸这个字,此时出于形势也不得不低头。
董青笑:“你看我像开慈善铺的?他|妈|的,当我财主啊!钱、钱、钱、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事,我告诉你,别说我没钱,就是我有钱也不会给你一分一毫。”
“可是她不是别人,她跟了你那么多年,您……”
“谁知道那骚|娘们除了跟我,还有没有和其他野男人厮混,我今天明确告诉你这个狗崽子,钱,没有!”董青刚刚被董陵的行为气的一肚子火,现在全发到张漠然身上了。
“砰——”桌子倒地的声音。
张漠然掀了桌子后面色铁青地看着一脸错愕的董青,恶狠狠地说:“就当妈这些年付出的青春都喂狗了,我告诉你,我不会再要董家一分钱,我要再踏进董家一步,就遭天打雷劈!”
他沉稳的性格很少发火与冲动,前提是没有侮辱他的母亲,他曾发誓不让任何人来伤害母亲,哪怕是说一句坏话也不行。
董青倒是惊魂甫定反应了过来,拍手:“好,我他|妈的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气魄!”
张漠然气冲冲地摔门离开了书房,在偌大的别墅别院绕了好久才找到大门,而门口董青就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需要多少钱?”
张漠然根本就不打算理他,却是刚要走到门口听到他说,“这张支票是1000万,我可以施舍给你!”
张漠然装作没有听到,一直没停住的步伐,却在董陵说话的下一刻定住。
“是你母亲的命重要还是你那狗屁尊严重要?”
董陵缓缓地把支票塞到身体渐渐僵硬的张漠然T恤兜里,笑着道:“这1000万,我买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自然会告诉你,对于我要你答应的事,我希望你能做到百分之百服从听令。”
当张漠然还在犹豫要不要同意的时候,董陵已经大摇大摆地往别墅里面走,只留下一个背影。
其实,张漠然也知道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母亲的病需要这笔钱,容不得他选择。
再说,8年前,董陵帮助张漠然的时候说出这番话完全是为了让张漠然能够接受,却没想到这笔买卖会让一对兄弟和一个女人产生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董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善心大发,可能是由张漠然母亲的处境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也可能是血浓于水的牵挂,总之,帮助了张漠然忙的董陵心情很好,出乎意料的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