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莫要再瞒我!”
长安眸色一沉,俏丽的面庞紧紧绷着,颇有几分威严。
张谦说话的前后矛盾已经让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此刻哪里还能听得下他的辩驳,只有真话才能入耳。
张谦脸色微微涨红,含糊了几句,却见长安的面色越来越沉,心下一阵哀叹,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王爷吩咐了,属下不能告诉王妃。”
“是吗?”
长安又迫近了一步,虽然唇角含笑,却让人感觉异常冰冷。
张谦稳住步子不向后退去,却又在长安带来的威严下暗自屏住了呼吸,想他也是火里来刀里去的铮铮铁汉,怎么恁在一个女人的威压下失了方寸,难道这就是魄力?
“你不说也罢。”
长安退后了一步,张谦暗自松了口气,却又听她道:“带我去你们王爷的住处,剩下的事情便与你无关了。”
这话长安说得很明白了,张谦要忠于自己的主子她不能强求,但她要去萧云的住处也很正常,他们名义上至少是夫妻,还有什么关系比这更加亲近?
张谦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虽然王爷吩咐过不准告诉王妃这一起子事,但却也不能阻碍王妃自己去了解,这也怪不得他。
萧云的院子在最深处,一片树荫掩盖着,重重叠叠,就像幽深的宫殿,只是院墙有些低矮,廊柱上的油漆有些斑驳掉落,在灯光映衬下给人一种凄冷萧索之感。
有丫环伺候在屋外,或许认不得长安,但见着张谦恭敬地在前方引路,忙不迭地曲膝行礼。
“你们下去,我自去便行!”
长安刚欲抬脚,似想起了什么,又顿住了脚步转向张谦,“我曾遣毛晋运送物资来彭泽,怎的都没见过他的人?”
张谦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紫雨,只见她双手绞在胸前,紧张地手指关节都泛了白,他这才轻叹一声道:“毛侍卫他如今正昏迷不醒!”
“什么?!”
紫雨眉峰一颤,已经控制不住地踏前一步,紧紧地盯着张谦的双眼,咬唇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你且细细说来!”
长安的震惊并不压于紫雨,怎么好好的一个人会昏迷不醒?
回首瞥了一眼屋内,并无丝毫动静,萧云恐怕真地是在安睡,所以她早进去一刻晚进去一刻也没有妨碍,眼下毛晋的事大,看紫雨焦急痛心的模样,长安也很是不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重重捏了捏,“只要人没事,什么都不要紧!”
“王妃所言极是!”
张谦顺着往下说去,“毛侍卫奉王妃之命押解物资前来彭泽,却不想途中遇到劫匪,毛侍卫一行人自然不肯就范便与劫匪厮杀起来,拼得死伤过半也将物资送到了彭泽,后因头部受了重击,眼下仍然昏迷不醒,吕太医也来看过,只说生命无碍,但要想醒过来就……”
张谦话到这里,紫雨的眼泪已经扑簌地往下掉去,长安也觉得心情沉重,只得对张谦道:“你带紫雨去看看毛侍卫,她有什么需要你且都照办吧!”
“是!”
张谦点了点头,毛晋也是条血性的汉子,他心里佩服得紧,此刻王妃的吩咐自然不会推脱,只是他走了,留下王妃在这里……
长安似是看出了张谦的犹豫,转头瞥了一眼屋外恭敬侍立在一旁的丫环,点头道:“你且安心去,若是有什么事我自会让这丫环唤前来唤你!”
“属下遵命!”
张谦抱拳一揖,退到了一侧,长安这才转向紫雨,心疼地擦掉她面颊上的泪珠,只叹声道:“毛晋吉人自有天相,如今你在她身边便好好照顾他,我且看过王爷后再来探望他!”
紫雨嘤嘤地点了点头,却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从前倒不觉得毛晋在自己心里有多重要,甚至成亲后那种爱人的感觉仍然不强烈,可直到他远去杳无音讯之后她才开始牵肠挂肚,如今知道他重伤昏迷不醒,心下更是犹如刀割,巴不得立马飞到他的身边去。
看着张谦带着紫雨退了下去,长安这才摇头叹了一声,又转身看向那个低头侍立在一旁的丫环,轻声道:“王爷最近饮食起居可算正常?”
“回王妃的话,吕太医吩咐过,王爷胸口受伤要好好静养,只能吃清淡的食物,眼下尚不能下床行走,其他一切还好。”
知道长安王妃的身份后,这丫环言语间更显得恭敬,因她并不知道张谦对长安的隐瞒,此刻便将萧云有恙之事无意识地说了出来。
长安藏在袖里的手倏地握紧了,果然如她想像中一般,只是不知道伤势轻重如何,可看如今这样性命是无攸的,萧云要隐瞒她这事她可以理解。
“嗯。”
长安点了点头,沉着脸跨进了房中。
这正屋不过一明两暗三间房,正中便是起居室,不过桌椅摆设,陈设相对简单了些,左边一眼望去便知道是书房,右边的房间用木制的屏风隔了内外间,还未走近,长安便已经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窗台的案几上燃着一盏不甚明亮的烛火,白色的帐幔静静垂下,一只大手搁在床沿边上,骨骼分明的指关节微微曲成半圆形,再向帐子里一望,萧云沉静的睡颜便映入眼帘,他呼吸平稳,胸口微微起伏,露在薄衾外的左肩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棉纱布,长安微微撩开看了一眼,胸口处有些浸出的暗色渍迹,应该是血。
是怕她担心,所以这段日子才不再出现吗?
岂知这样没有他的音讯,她心里更会胡思乱想?
长安叹了一声,轻轻地坐在床沿,萧云该是被下了安睡的良药,不然以他的武功和警觉,有人靠近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这样也好,长安轻轻牵了牵唇角,她原本的怒火已经渐渐湮灭了下去,至少她不会对着一个昏睡着的人乱骂一通。
萧云的面容虽然有些苍白和憔悴,但他身体上传来的温度却是热的,长安心底微微松动,不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只要人活着那就比什么都好。
这样想着,长安的唇角竟然牵起了一抹浅笑,当她回过神来时,一只手竟然已经覆上了萧云的面颊,轻轻游走而过,直到再次感觉他鼻间呼出的热气,她这才算放下心来,脑中紧绷的一根弦倏地松开,才觉得疲倦阵阵袭来。
到了彭泽后宿在城外的帐篷里,她真是没有一天睡过好觉,不是苦于条件的艰辛,实在是心底压着的事驱散了每每将要来到的睡意。
明天,明天她一定要找到吕太医,看看那药汤是否对染病者有效。
明天,她也要去看看毛晋,今夜便留给他们夫妻重聚,紫雨一定有很多话想要对毛晋说。
想着想着,长安便慢慢地枕在了床沿边,稳稳地抓住了萧云露在外的一只大手,这才眨了眨眼,安心地睡了过去。
萧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睡得这样沉过,他是习武之人,天生的警觉,才能在危险靠近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让他躲过了一次次性命之攸。
可这一晚,他睡沉了。
自从受伤之后,他心里更不踏实,城里来回戒备捉拿那煽动闹事的贼人,他心里已有了怀疑,自然在病床上也睡不安稳。
他又担忧着长安他们在城外的情况,暗中命人加强保护,只是自己这带伤之身实在不能出现在长安的面前,怕是又要惹来她一通担心和责怪。
就是这样的操劳,让他这几天伤口都没停过出血,想着把吕太医也给气急了,直说若是治不好他,真是无颜再见王妃了。
被吕太医这一调侃,萧云反而是乐笑了,这才依了吕太医在临睡前喝了一晚安神的汤药,不过这份量下得真足,一睡过去,真地是万事不知了,若不是早知张谦调派了人手在四周戒备着,怕他也无法睡得这样安心。
萧云缓缓增开了眼,头顶还是那床白色的帐幔,浆洗得微微有些泛黄,他倒是不在意这些,如今摆在彭泽面前的是生死大事,至于这些生活上的琐碎细节根本无伤大雅,再说,他也不是那等贪图享乐之人。
微微侧了侧身,胸口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萧云冷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紧地拧着。
想抬动手臂,才发现右手麻痛不已,似还有什么重物压在手臂上让他一时半会动弹不得,却又怕扯动伤口不敢使力去抬。
上身微微倾斜,萧云目光一瞥,入目是一丛黑漆漆的发顶,许是原本挽成的发髻已是有些松脱,此刻半散地垂在一侧挡住了睡颜,只露在外的耳垂莹白细润,在晨光的跳动中染上了一层金黄色,萧云甚至能够看清那一圈攀附在耳垂周围细细的绒毛。
只这样随意地一瞥,萧云却是心下一滞,这样熟悉的感觉他不可能会认错,心中的惊喜与焦急分两重缓缓压了上来,令他微微沉了脸色,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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