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月后,林江南带着第一批轮训的二十四人便赶到了香炉峰。
林江南与杜嘉麟和凤舞本就要好,又是个极爱习武的,能过来陪伴他们,还能学到更高深的武学,也很高兴。
杜嘉麟和凤舞提前得到消息,下山到小镇上迎他。三人几个月不见,便在小镇上找了个酒楼,好好吃了一顿,算是给林江南接风了。
这地方小,镇上也不过一条街,二十来家商户,所谓酒楼也不过两层,门脸稍大些罢了。不过,这酒楼里虽然没有海味,却还真有些山珍,且收拾得味道颇好,三个人酒逢知己,便喝酒便说话,倒是很尽兴。
因这里进山路颇不好走,看着山就在前面,真要爬上去没有四五个时辰是别想的,又兼三人都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便在镇上住下,等第二天再启程进山。
第二天半下午,杜嘉麟和凤舞才带着林江南进山。因为之前的暗卫为方便上山,已经砍出一条小路来,他们骑着马大部分地方都能过,实在陡峭的地方,再下来步行一段。如此,到了山腰上小河边的临时训练基地时,也要接近黄昏了。
杜嘉麟对林江南直言道:“因师门门规森严,不是本门弟子,一律不准带进师门。就是我师父的朋友来了,也是约在镇上相见的,所以只能委屈你在这里住下了。”
林江南不以为意道:“没事,没事,我打小就跟着我外公和舅舅在江湖上跑,露宿郊野那是常事。这还有房子住呢,殿下你尽管放心就是。这地方我看就不错,这天儿,凉快着呢!等天气凉了,这漫山都是柴火,也冷不到我!”
杜嘉麟点点头,知道林江南不是那等吃不得苦的贵族公子,也就将这事放下,准备告辞。
“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出来两日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过我们就住在上面,有空我们就下来看你。”
凤舞想着师父向来不爱弄吃食,他们上山以后才能顿顿吃上一口热的,如今他们离开两天,只怕师父都是啃的干粮果子,这回去还不得抱怨她们呢!因此将林江南带来的好酒带上几坛子,又将皇上让人带来的衣料打包捆在大猫身上,回去也好给师父做几身新衣裳。
等杜嘉麟和凤舞回到天机门,老头果然正生闷气呢!
“哼,还知道回来?”肖天杰板着一张脸,冷冷地斜了两个徒弟一眼。这以前没徒弟不觉得,一个人也习惯了寂寞,习惯了以干粮果子果腹。可有了徒弟的好日子还没过两个月呢,不过离开两日,就想得不行。
杜嘉麟恭喜地行了礼,而后才嘿嘿笑道:“师父,不是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那是徒儿的好兄弟,他不辞辛苦这么远来见我,徒儿又不方便在这里招待他,便只好在山下镇上招待他喝两杯酒,给他接风洗尘。这两日没能侍奉师父左右,是徒儿的不是。”
肖天杰又哼了一声,瞥了一眼凤舞道:“你去见朋友也就罢了,这丫头也跟着去干什么?”也不知道留一个下来帮师父做饭,真真是不孝的徒儿……
“师父,小舞从小就是男装示人,我那朋友也只当小舞是男儿,跟小舞像亲兄弟一般的。再说了,我和小舞向来形影不离,去哪儿都一起的,小舞要是不去他也会觉得奇怪的。”杜嘉麟自然知道师父这两日定是没喝上一口热汤,这才心里不舒坦呢。
这才几岁就形影不离了?小孩子家家的真是不害臊。就算你是皇子,也不能欺负我家小舞,想我家小舞没名没份地跟着你,那是妄想!
肖天杰又斜眼看了凤舞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这丫头虽然穿了一身男装,但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丫头好不好?那什么林家小子真是没眼光。不,不但是那林家小子没眼光,那些将这丫头当小子的都是睁眼瞎。好好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怎么可能是小子?
咦,这丫头刚刚来的时候,凤命倒是不显,他看着也模糊,似是而非的,只觉得是个极尊贵的命格。这几个月来天天见,他也没注意,什么时候这丫头的命格定下来了?再一看杜嘉麟,这小子的命格却依然看不透,真真是奇了怪了……
杜嘉麟提着酒坛子满脸堆笑凑上去道:“师父,您看,这是我父亲特意让人送来孝敬您老人家的。您尝尝味道可还行?”
肖天杰眼睛在酒坛子上瞟了一眼,见是敬奉宫中的御酒,口水便忍不住涌出来了。
“既是你父亲让人给为师稍来的,这情为师就领了。拿来我看看!”
要说师父一个人的时候,饭食是不怎么在意,但酒是一定要有的。凤舞暗笑,忙跟着凑笑道:“师父,徒儿给您做几个下酒菜去!”
肖天杰轻轻“嗯”了一声,因为饿肚子而起的怨气顿时去了几分。以这丫头的命格,能吃到她做的饭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福气。他这儿可是天天吃……
自此后,林江南就在山腰上住下来,平日里安排指导这些轮训的暗卫训练,当然他自己练武也很刻苦用功。
杜嘉麟和凤舞三五天的就出来一次,有时候两个人一起,有时候杜嘉麟或凤舞一个人出来。杜嘉麟传授这些轮训的暗卫武功和简单的阵法,凤舞有时候只是来取生活用品或者只是想找林江南说说闲话。
虽然天机门里没有什么沐休日,但一个月里杜嘉麟总能找一天空闲,带着凤舞和林江南或者在山间打猎,或者切磋武功,或者喝酒说话,或者下山到镇上转转,看看人气儿。
时间飞逝,夏季过去,秋风一来,霜染无数红叶,野菊花铺天盖地漫山遍野,站在高处俯视四野,红的黄的绿的,深深浅浅的颜色绚丽好似傍晚天边的云霞。
杜嘉麟和凤舞坐在天机门驻地外面的悬崖边上,看着下面的山林野地颜色艳丽好似油画一般,忍不住感叹。
杜嘉麟长叹一声道:“还是外面的山河壮丽。这儿可真美!小舞,我们真没出来错!”山中的日子简单快乐,哪里是宫中那等时时受规矩束缚的荣华富贵能比的?
凤舞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可不是?在这里,我觉得就是呼吸的空气,都是自由的。我想做什么做什么,想怎么笑就怎么笑。在这里,你只是我师兄,不是九皇子,也不是睿王殿下。”
杜嘉麟回头拉着她的手道:“就是在宫里,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也只是杜嘉麟,不是皇子,也不是睿王!”
凤舞对着他得意地笑:“其实我虽然叫着你九殿下,心里也没将你当皇子。”
杜嘉麟唇角轻扬。“我知道。”他就喜欢她这样,只把他当朋友,当最亲密最信任的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
等着树上的黄叶都被北风卷落,天气也一天天冷了,冬天来了。
在天机门的日子杜嘉麟和凤舞过得又充实又惬意。这大半年来,杜嘉麟的武功便大有长进,在阵法一道上,因为多了一个人研究,也有了新的进展。
而凤舞因为开始修习内功,身体也变得更好了。她自己在山间行走都觉得好像轻了几分似的,半年下来,不意间竟然又长高了两寸,以前的衣服都短了。而杜嘉麟的个头更是冲得快,凤舞觉得自己上个月才给他做得衣服,好似又短了。
杜嘉麟见凤舞又在给自己做衣服,又是欢喜又是感动还有很多愧疚。原本他是想让她跟着自己享福的,结果她总是为自己受累。这大半年来,只要是小舞给他做的衣服,就算小了破了不能穿了,他都找了个木箱子好好放着。长这么大,就是他母亲,也没亲手给他做过两件衣裳。
原本小舞也可以将他的尺寸拿到镇上去定做的。可自从来了这里,他和师父的衣裳鞋袜,都是她做的。虽然一开始她的针线针脚不够细密,样式也不好看,但全都是她一针一线缝起来的。
“小舞,要不你给我做长一点吧,等我又长高了,也还能穿。”
凤舞对着他温柔一笑道:“没事,我不师父学武功,闲着也是闲着,不过就是做几件衣裳,我又不绣花,一点都不累的。”
凤舞心思巧,她从来不绣花,但是巧用不同颜色和质地的料子做镶边,看起来又简单又清爽,也不比绣花的衣服差。
杜嘉麟看着凤舞笑颜如花,只觉得心中又暖又甜,满满的都像要溢出来了。他忍不住轻声道:“小舞,你对我真好……”
凤舞抿嘴笑了笑,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肖天杰正好回来,在门口听到了,便似笑非笑地看着杜嘉麟道:“知道小舞对你好,以后可就要有良心,别做对不起她的事。”哼,你师妹才多大,你就跟她说这些,真是不害臊!
杜嘉麟和凤舞双双红了脸。
杜嘉麟忽然起身认真地对肖天杰道:“师父,就是您不说,我也不会做对不起小舞的事!”
就在这天傍晚,宫中飞鸽传信送到凤舞手中,叫杜嘉麟回去过年。
杜嘉麟心中很是犹豫,晚上便来到凤舞房子,与她商议。
“我们要是回去了,师父一个人,多冷清啊!可要是不回去一趟,只怕父皇母后又惦记着,不放心。”唉,要是有分身术就好了!
凤舞既然出来了,自然是不想回去的,不过这话她当然不会直说。当下也只好跟着点头道:“是啊,你看师父,我们出去一天他就饿一天肚子,我想着都不忍心。你说我们要是回去了,他岂不是连过年都喝不上一口热汤?”
肖天杰站在门外,暗自点头,真是两个好徒儿。
“可不是嘛!”杜嘉麟皱着眉头,又抱怨道,“师父也真是懒,就是做些烤肉吃也好啊!只是没个人在身边陪着过年,到底太冷清了。偏偏咱们师门的规矩又怪,连朋友都不让上门……”
凤舞迟疑了一下,提议道:“要不然,我留下陪师父过年,你回去看望皇上和皇后娘娘吧!”
杜嘉麟当即道:“这怎么行?我们怎么能分开?”
自从将凤舞从秦家带进宫,他们何曾这样分开过?就是过年的时候他要回凤仪宫,小舞去颜家过年,到底都在京城,每天都能通信。若实在想她,去颜家自然就能见到了。可要是分开这么远,这一来一回,岂不是两个月都见不到了?
肖天杰暗忖:你们怎么就不能分开了?不过两个多月就受不了?难道让师父两个月没口热饭吃你就忍心?哼,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师父,臭小子!
凤舞安慰杜嘉麟道:“虽然隔得远些,但不是可以让猫头鹰给我们送信么?至多不过三日,我们就能写一封信了。再说了,这世上本来也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宫里皇上皇后你舍不下,这里师父也舍不下,还能如何?不过小别两月,又有什么打紧?难道两个月不见,你就喜欢别人了?”
“那怎么会?我是那样的人吗?”杜嘉麟立即炸毛。
凤舞笑道:“那不就结了?不过就是不能见面罢了,你还是喜欢我,我也还是喜欢你。等过了年,你就回来了,咱们还在一起。不过暂时分开两个月罢了,有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说,但只要想着要跟小舞分开,杜嘉麟到底觉得不自在。然而想着凤舞说的,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他又觉得心里暖乎乎甜蜜蜜的。
唉,还真是两难啊!这是离开父皇母后的第一年,要是不回去给他们看一眼,只怕是不能放心的。可是师父孤苦伶仃一个人过年又实在可怜……
肖天杰站在外面,忽然笑了。别看小舞年纪小,倒是将这臭小子哄得服服帖帖的。他还担心小舞年纪小不懂事会吃亏,看来是白担心了。
虽然杜嘉麟很不乐意,但几日后,他还是和林江南一起回恒京了。山腰上留下训练的人也回去了一半,等杜嘉麟回来的时候,再换别的人来。
往日里杜嘉麟自己练武,凤舞做家务看医书两人也没一直腻在一起,那个时候整个天机门就他们三个人,凤舞也没觉得孤单。但杜嘉麟回恒京去了,不过少了一个人,凤舞却觉得每天的日子都好冷清,很不习惯。
习惯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
虽然只有自己和师父两个人,凤舞还是准备了桃符、窗花、新衣服、红灯笼等过年的东西,当然,还有很多好吃的。
到了除夕夜,凤舞为了热闹,便将大猫、黑豹和两只帮她做家务的猿猴都叫来,当成一家人般一起过年,不管是人是兽,都准备了好吃的,连鸟儿们都给准备了谷粒松子当零食。只有追风被杜嘉麟骑回去了,不在山上过年。
肖天杰见多识广,知道凤舞曾跟随南越人学习过驭兽之术,见到她驭使野兽干活到没有觉得奇怪。他甚至怀疑凤舞就是传说中的天驯师,天生就能与动物沟通,驭使百兽。
山洞里篝火烧得旺旺的,师徒二人与鸟兽们过了一个还算热闹的新年。
新年刚过,凤舞便数着日子等杜嘉麟回来。
初五这天,肖天杰忽然一脸喜气地回来道:“师父有位结拜兄弟来了,你跟师父一起下山见见他吧!”
“师父还有位结拜兄弟啊?”凤舞之前也隐约听师父提起过,因为师父没有细说,凤舞想着要么关系不算很好,要么人已经不在了,却想不到师父竟然还有结拜兄弟。
肖天杰也疑惑了一下:“难道师父忘了跟你们说?师父有结义兄弟五人。师父是大哥,你二师叔名彭毅,三师叔名蒋回,四师叔名袁继扬,五师叔名方潜,六师叔名杜鑫。这次来的就是你六师叔杜鑫,他精于算计,在江湖上有神算子之称,见了你定然喜欢的。”
在肖天杰看来,凤舞这个徒儿虽然是个女娃子,也没有跟自己学武功,却聪明伶俐,又做得一手好饭菜,尤其是个难得的孝顺孩子,实在是难得。他哪里是将凤舞当徒弟了,分明就是当自己的女儿一般疼了。有了这么个宝贝徒弟,他是恨不得在自己几个结拜兄弟那里显摆一番的。
肖天杰带着凤舞下山,来到小镇,径直上了那家唯一的酒楼。
杜鑫看到肖天杰,不由瞪大了眼睛道:“大哥,不过一年多不见,你怎么好像年轻了好几岁?你这是炼成什么返老还童的丹药了?”
其实,肖天杰不过是穿了一身新衣裳,不但料子好,样式好看,又极为合身,看起来就精神得多。再加上凤舞和杜嘉麟拜师这大半年来饮食正常,身上多了点肉,脸上的皱纹便少了些,可不是年轻了好几岁么?
凤舞走在师父身后,听那位六师叔的声音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等师父和那位六师叔坐下来,她抬头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在腾龙神山抢了还魂草还要杀了他那个人吗?
“咦,这小丫头倒是面熟……啊!你是南越大巫南翎的徒弟!你竟然还敢到大夏来……”
说话间,杜鑫就出手要将凤舞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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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小舞十一岁了,杜嘉麟十四岁,争取下一章写到小舞十二岁,等小舞十三岁,就算长大了,就有很多很多感情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