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乡试,在众人的猜测和观望中,于八月三十日结束。
本科主考,副主考,十八房考官,以及负责监察的御史全部被收押进大理寺待审。
御史龚开梦,上本参主考陈光中收受贿赂,致使考题泄露,恭请圣裁。
龙颜震怒,下旨由康亲王世子,彻查此案。
夏候熠忙着收集陈光中受贿泄题的罪证的过程中,舒沫悠哉游哉地卖光了第一批采摘的七千斤早熟梨。
在对雪梨进行第二批采收时,传来了陈光中获罪被判斩立决,家眷流放三千里;副考,十八房考官,同场监察御史通通不同程度获罪的消息。
所有人还未从这波冲击中回过神,发生了更教人震惊莫名的事件,使得陈光中被斩一事,变得微不足道。
天启十二年九月二十一,皇上下旨,太子纵容妻舅贪墨渎职,扰乱科考,先有失察之罪,后又干扰审案,企图为其掩盖,犯包庇之罪。黜其太子之位,废为平民,即日流放伊梨。
圣旨一下,满朝震惊。
谁也没有想到,皇上会真的要了陈光中的命,更没想到,这件事竟会牵连太子被废!
科场为抡才大典,科场舞弊确实为历代皇上深恶痛绝之事。陈光中为太子妻舅,为他说情,奔走也是人之常情。即使做错,加以训斥也就是了,何至弄到废黜这么严重?
在震惊过后,最先清醒过来的,是御史。
还是龚开梦,先上一本,参太子太傅有教诲不严,德行失察之罪。
皇上御笔一挥,革了太子太傅之职,勒令告老还乡。
风向标一明,御史们纷纷开始上本,与太子案有牵连的官员,无一幸免均遭受弹赅。
该斩的斩,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该降职的降职,该调任的调任,皇上下起手来,竟是雷厉风行,毫不手软。
而这些人,大都是平日与太子走得很近,或者是与陈皇后娘家关系密切之姻亲。
若不是瞧在已故太后的份上,沐国公府亦难逃此劫。但,没了太子这个强有力的后盾,远不如昔日风光。如今的沐国公府已是门庭冷落,车马凋零。
陈大虎虽没念过书,却是个有心之人,见舒沫对这些事似乎很感兴趣,也就用心地收集着。
每日进京卖梨,闲着没事,四处打听,等卖完梨回到家,一本正经地说给舒沫听。
这些朝廷大事,自然与舒沫半点关系都没有。
陈二虎既然苦心收了来,她便姑且当成故事来听。
连带着立夏几个也有了福利,每天多了一项消遣,免费听一回说书。
说的,还是本朝的真人真事,偶尔几个人名,还是曾经听过的,更是着了迷。
这一日,陈二虎回了庄,却只把当日卖梨所得的铜钱交了,并不再多说一字。
立夏一时好奇,问了一句:“今日没有故事了?”
陈二虎不擅说谎,被她一问,目光左闪右射,立刻吱吱唔唔起来。
“怎么?”舒沫见他神色慌乱,不停地偷偷瞟自己,随口猜测:“今日说到我了吗?”
陈二虎登时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瞪着舒沫:“东家小姐,如何得知?”
舒沫瞧了他的神色,越发好笑:“说我什么,讲来听听?”
绑架事件已过了一个多月,又有这样惊天动地的案子,谁还记得她?
“呃,”陈二虎神色尴尬:“都是胡说八道的,小姐何必听这些闲话?”
舒沫笑了笑,也就不再追问。
这边正在闲聊,那里许妈已经在门外嚷:“小姐,你看谁来了?”
声音高亢,夹着前所未有的喜悦,更是鲜少有的激动。
舒沫惊讶地转头,舒淙已经迈步走了进来:“七妹妹,你这地方可偏,让二哥好找。”
原来,永安候舒元玮费尽心思要与太子府攀上关系,为此搭了二个庶女,谁料到婚期还没到,太子却被废了,这件事也被人翻出来。
他半点好处没有捞到,反而被御史参了一本,差一点因此获罪。
虽最终因与太子关系绕得太远,而虚惊一场,却因此而被一众朝臣讥刺嘲笑,冷言冷语听得两耳都起茧。
这时又有人把舒沫新婚被劫一事拿出来,说这事太子妃纵妹行凶的铁证,怂恿舒元琛代舒沫出头,参沐国公一本。
舒元琛虽未真的上奏,心里却不由犯起了嘀咕。
林青山死也不肯同沐国公结亲家,此事必有内情——可,若说早在数个月前,他便未卜先知,预测到太子会因科场舞弊一案受到牵连被废,那也太邪乎了。
想着陈青山,自然不可能不想到舒沫。
他也隐隐听到过一些传闻,舒沫自到了月溪村之后,与相府公子和康亲王世子来往勤密,夏候熠甚至还亲笔替她的庄院题了字,送了匾额。
可见,他们之间交情匪浅。
他不禁有些懊恼,当日,似乎做得太过绝情了些。
但是,身为父亲,要他首先低头向女儿认错,又是绝不可能。
忽然记起清风无意间透露,乡试入场那日,舒沫曾赶在开龙门前探望舒淙。
于是乎,便有了舒淙今日的千树山庄之行。
舒沫自然不知其中还有如此曲折复杂的内情,见舒淙在这个时间,居然找上门来,心中也是有些感动。
“二哥,”舒沫急忙迎上来:“今日如何有空来我这坐坐?”
“二哥等了许久,你都不下贴邀请我,”舒淙俏皮地冲她眨着眼睛:“不相干的外人,倒是左一拨右一拨来得勤快。我只好厚着脸皮主动登门了,你可不许赶我走。”
舒沫略有些尴尬:“瞧二哥说的,你肯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敢赶呢?”
“这是哪位?”舒淙看一眼杵在屋子里不知所措的陈二虎,好奇地问。
“庄里管事的次子,叫陈二虎,是个勤快本份之人,帮了我不少忙。”
“二少爷好。”陈二虎见点到自己的名,赶紧向舒淙见礼。
“没事了,你下去吧。”舒沫打发陈二虎离开。
“陈管事?”舒淙讶然:“我记得庄里的管事,似乎是姓林?”
他虽不理庶务,但林柯每年都要进府几次,有时送节礼,有时送果蔬,逢夫人生日必到。
因此,倒也是照过几面,加上他与林瑞是堂兄,自然有些印象。
“林管事这些年攒下些家底,不愿再在田庄委屈做个管事,辞了工走了。”舒沫轻描淡写地道。
既是自己辞的工,舒淙也不好说什么,于是皱了眉,指着陈二虎远去的背影:“七妹,这些下人平常也是这样,直接进你的闺房?”
舒沫看他一眼,淡淡地道:“这里是堂屋。”
“不管怎样,”舒淙颇不赞同地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怎么能整日与这些粗鲁的男子厮混在一起?传出去,太不成体统。”
舒沫也不生气,只淡淡地道:“我只有一个人,大大小小的事都得自己决断。若只管避嫌,哪里还做得成什么事?”
“不行!”舒淙一脸激愤,上前拉着她就要走:“你好歹是候府的姑娘,五品官家小姐!二哥可不许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戳你的脊梁骨!走,跟二哥回去!”
“我不回去,”舒沫冷淡地挣脱开他:“我在这里挺好,不受拘束,很自由,很快活。”
舒淙指着屋子嚷:“看看,房子摇摇欲坠,四面漏风,冬天哪里能住人?家具,破破烂烂,一碰就散!这也叫好?二哥又不是瞎子!”
“当然,”舒沫点头:“比不得候府富丽堂皇,却比刚来时好了许多。至于房子,破败之处,我已经在筹银子,着手请人修缮。二哥不必挂怀。”
“好好的有福不享,何必要吃这苦?”舒淙劝道:“父亲和娘那里,我自会去劝说,你不必担心!”
“哪里是吃苦?”舒沫笑:“家里这些事,也是夫人在打理,未见父亲插手。”
舒淙面上一红,辩道:“娘也只是在内宅看些帐本,杂物通通交由管事处理。哪里象你,抛头露面,事必躬亲?”
“二哥好意心领,”舒沫只是摇头:“我在这里住得惯了,很喜欢这边的清静幽雅,倒比在候府舒服得多。”
舒淙卯足了劲,苦口婆心地劝,舒沫只是摇头,坚决不肯同意。
舒淙无法,只得怏怏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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