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萧玉只想她快点由悲转喜,想也没想便道:“你问便是,我一定知无不言。”
喜欢一个人,自然想更多的了解跟他有关的事情。斟酌片刻,柳月芽便问:“我见你对你母亲十分孝顺,而你母亲却总是对你避而不见,不知是何缘故?”
那边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柳月芽也不催他。若他不愿意回答,她自然不会逼迫。
就在他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萧玉却忽然道:“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便去世,母亲一人将我抚养长大,日子十分艰难。”
他似叹了口气,又道:“母亲一直希望我能出人头地,我考中探花时,她本是极高兴的。后来她病重,我不愿丢下她一人远赴京城上任,母亲觉得她拖累了我的前程,又气我辞去原本订好的京中职务,所以一直不愿相见。”
听他说完,柳月芽不由微微叹了口气,感叹道:“说起来,你与你母亲,竟是太过在乎彼此的缘故。”
那边也叹息一声,沉声道:“母亲望我前程似锦,我只愿承欢膝下,让母亲安享晚年。”
说起来,但凡有点血性的男子,哪个不是心怀天下,渴望一展胸中抱负。然而萧玉却能为了生病的母亲放弃唾手可得的似锦前程,她心中不由又多了几分敬佩。
“你母亲,究竟是什么病?”半晌,她听见自己关切的问。
“说来惭愧。”萧玉今天似乎格外脆弱,他声音中透出一丝疲惫,“为母亲延医问药这些时日,竟没有一个大夫能找出病根。每次便也只能开些补血养气的药,虽不至于让病情有太大的起色,到底病情也没有再恶化。”
柳月芽听了,倒觉得萧母很有可能是心病,便道:“兴许是浏河镇太小,大夫们的经验不足也是有的。你难道没有想过,带你母亲去京城医治?”
“如何不想。”那边很快接话,“只是怕母亲受不住路上车马劳顿,因此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他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柳月芽心念一动,却是有了主意,却并未立刻便对他说。
见柳月芽一直未做回应,想着她大概是困倦,便道:“更深露重,你且回房去休息吧。”
此时此刻,柳月芽却不愿意回去。毕竟,今夜的萧玉,难得肯对她敞开心扉,下次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时候。
她咬了咬牙,心一横便问道:“你今日说要娶我,仅仅只是因为触碰过我的身子,还是,你对我也有些喜欢?”
她紧紧的攥着手心,只要他说有一点喜欢,她便松口答应嫁给他。
她的声音虽然很小,墙院那边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然而,他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或者说,这个一直高傲冷漠的男人,此刻竟是难得的害羞了。
可惜,院墙那边的柳月芽却看不到他脸上可疑的红色,见他久久不语,她心中已觉失望。
又等了片刻,见他依旧不语,她死心道:“我知道了。”
话落,便快步往自己房中跑去。
听到那边远去的脚步声,萧玉方知她或许是误会了。对着院墙矗立良久后,他方才喃喃自语道:“大概,是因为喜欢吧。”
可惜他这句近乎表白的话,柳月芽却一个字也没听到。此刻她正躺在床上,暗恨自己刚才脑袋进水。一时又怕萧玉觉得自己轻浮,辗转反侧,竟是一夜未睡。
春杏过来叫她起床时,她才刚刚有些睡意。迷糊之间将春杏赶走,竟是足足睡到傍晚才起身。
因她足足睡了一日,便不知昨日萧玉救她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浏河镇的大街小巷。甚至被很多人添油加醋的以讹传讹,如今她和萧玉的关系,已经被传的十分不堪。
柳月芽在春杏的服侍下洗漱一番,忽然想起昨天说好要去向青萝道谢,便快速的换了一身男装,又乔装打扮一番,起身便要往外面去。
春杏见了,连忙拉住她,欲言又止的问:“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柳月芽笑道:“宋峥已经被收入大牢,我现在又是男人装扮,你放心,不会有人对我怎么样的。”
“那我陪小姐一起去。”春杏放下手中的脸盆,擦了擦手就要跟上她。
柳月芽忙将她按住,笑道:“不必,你昨日刚受了惊吓,今日在家好好休息。”
她才不能让春杏跟着,否则这丫头要是知道她是去迎春楼,还不得念叨死她。
她大摇大摆进了迎春楼,肉痛的拿了几两银子给小厮,小厮立刻便喜滋滋的带着她往青萝房中去。
待小厮下去后,柳月芽这才用原本的声音道:“青萝姐姐,不好意思,我今天睡的沉,所以这么晚才来找你。”
没想到来人居然是柳月芽,青萝愣了一会,细细打量她半日,方才收了疑惑,转而有些担忧的道:“外面的那些传言,你都听到了吧?”
“不知是什么传言?” 柳月芽颇有些尴尬的笑道: “实不相瞒,我才起身就赶过来了,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听她如此说,青萝心中不免感动。让人上了酒菜上来,方才道:“你既真心待我,我也少不得实心待你。我且告诉你,不知道是谁放了流言出去,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在传你和萧探花早有私情,甚至还有留言说,那张家大郎和你家婆母都是你和萧探花合谋害死的。”
听了这话,柳月芽只觉一股怒火蹭的一下便蹿到心口,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恨声道:“果然是众口铄金,这些乱嚼舌根的人,也不怕下拔舌地狱。”
见她动怒,青萝忙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能早些做好准备。你们家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些。如今张家的那些亲戚听了这些流言,肯定会趁机找你的麻烦。”
她这一说,倒真是提醒了柳月芽。她连忙握住青萝的手道:“好姐姐,多亏你提醒我。”
这段时间她将心思都放在萧玉身上,差点忘了张家的这些虎狼亲戚。
青萝见她一声一声的姐姐叫着自己,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忍不住心中一酸,竟是十分感动。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柳月芽这才告辞离开。
回到家,已是暮色四合。她已经吃过晚饭,便打发了春杏去小厨房用饭,自己则坐在桌前,默默的想着青萝说给她的那些流言。
她一个寡妇,这些流言顶多让她以后难以再嫁。可是萧玉还未曾娶亲,他家里老母又病重,也不知若是听到这些消息,会不会气出个好歹来。
她思考的太入神,连春杏回房也不知。
春杏前日受了惊吓,性子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跳脱,见她凝眉思索,便没打扰她。而是默默的让人准备好了洗澡水,这才轻声唤她去洗澡。
净房内,柳月芽将整个人埋进浴桶里,只觉又烦躁又不安。
如果她所料不错,张家的那些虎狼亲戚,只怕明天就要闹上门来。到时她需要费一番神应付也到罢了。最主要的是,她心中实在觉得对不住萧玉。
如果不是她刻意纠缠,这个男人原本不会卷入这些是非之中。她烦躁的拍了拍水花,忽然有些憎恶起自己的穿越初始的自私来。
她在浴桶内泡了许久,直到收拾好心情,才穿好衣服,回了房中。
夜间自然又无法入眠,抱了一丝期待,她缓步往院中走去。
她走到院墙边,细细听着隔壁院的动静,竟是半日也无一点响动,她不由悠悠的叹了口气。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想,他因为自己而受了牵连,怕是恨得不行吧,倒是自己的这番隐含期冀的举动,实在可笑。
正胡思乱想间,却忽闻隔壁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可是有心事?”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她心中一喜,下意识的便摇了摇头。想到他看不见自己,只得又道:“白天睡多了。”
想了想,又问:“那些流言……”
她话未说完,萧玉便打断道:“是我昨日的举动欠考虑,连累了你。你放心,这些流言,我会摆平。”
这话却叫柳月芽一怔,她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想的。
“你是为了救我才招惹流言,说什么也是我连累了你,我只是没想到,你竟丝毫不怪我。”见他态度如此诚恳,她干脆道出心中所思。
唇角噙了一抹笑意,萧玉丝毫不在意的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流言于我,左耳进右耳出便罢。至于名声,与我交好之人自知我的品行,不会因为此时而与我断交。因为此事而唾弃我的人,也不是我该在意的。”
听他谈吐之间如此洒脱,倒不似她心中对古人沽名钓誉的印象,心中不免对他又多了几分钦佩。
想到自己方才的胡思乱想,她不由失笑。她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竟然还不如隔壁这个古人洒脱,实在是惭愧。
听到她的笑声,萧玉有些不明所以,便问,“可是觉得这话可笑?”
“不是。”柳月芽语气轻快道:“却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说的对,众口虽能铄金,然我心不乱,谁也不能叫它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