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场春雨后,竹木雅踩着湿润的石砖,走在一条普通的街道上。今天原本是他收网的日子,之前所有的隐忍都该在今天释放。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德国上校竟然将机密泄露给了唐音。
唐音与德国上校的交往是那样理所应当,当这个美人笑的时候,似乎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拒绝。
在竹木雅拿着那把容易走火的南部十四式手枪顶住那个德国男人的脑袋时,那个一米八的德国汉子竟然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日语恳求他放过他。
他说现在事情已成定局,现在就算竹木雅杀了他,也不会有任何更改。那批药的藏匿地址已经变了。
可唐音在上海根基深厚,如果没有确凿证据,他根本动不了她。
竹木雅咬牙,命令川村四郎封锁街道开始调查。他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批药到底在哪儿。
现在,竹木雅所处的街道,通向一家贴了封条的面馆。他在初春的微寒里,看到一个瞎眼算命人坐在面馆前面两百米处。
算命人的声音不大,竹木雅听得却清晰。
在这个天还未大亮的清晨,整条街道上仅有他们两人。
算命人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竹木雅就笑了,他不信鬼神之说,自然也不会在意算命人的话。那个人说了很多,但没有一句,能入了竹木雅心里。
两天后,他收到了唐家发来的婚礼请柬,唐文杰要结婚的消息他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匆忙。
当他步入教堂时,他看到唐文杰的新婚妻子是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孩儿。
竹木雅记得,她是曾经教林海唱昆曲的人。
在那场婚礼进行的时候,他匆忙离开了现场。
也是在那一天,在夕阳坠入天边后,竹木雅做出了荒唐的举动。
他故技重施。
他说,有逃犯在唐音家中。
竹木雅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将林海从那里带了出来,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唐音表现得很无所谓,就像她根本不爱林海一样。
而那批竹木雅一直追寻的盘尼西林,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了无踪迹。
当他将林海带到同仁医院时,他看到了覆盖在林海身上大面积的伤口。不知为何,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竹木雅认为,这是他不甘心工具就这样浪费的原因。
他想,林海,明明是他最重要的棋子。
或者说,在他心里,是最重要的。
纵观全局,现在林海已经毫无用处。
他突然笑了,竹木雅拿过那把南部十四式手枪,上膛,对准林海的脑袋。
说,这次真的要再见了。
在一声枪响后,世界重归于平静。当川村四郎带人冲进病房时,他们只看到了碎了一地的玻璃,和正在为林海掖被子的竹木雅。
后者轻声命令他们小声些,不要惊扰了正在熟睡的人。
在这个寂静的晚上,他似乎听到了林海的声音。
他说,
“竹木雅,你疯了。”
唐音从林海的鲁/格手枪的弹/夹里,拿到了肃清计划与名单。
她将这些送到了中共的人的手里,算是为之前陆曼的事做个补偿。
而之前那批盘尼西林也已经通过火车运出上海。
唐音比任何人都清楚,林海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她没有制止竹木雅的行为,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林海在她眼前死亡。
在那个傍晚,唐音坐在客厅里象牙白的沙发上,点燃了一根三猫牌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