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唤人进来救人!”虽说对这朱容榕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毕竟是看她的长相与楚荣太多接近,刚刚那一种极其难过的心情让恍惚中的叶风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只见李定国取出一枚竹哨来,冲到门前,腕间一抖甩向天空,尖利的破空之声后,门外那些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各营部队蜂拥冲入楚王府,王府内早已有汪兆麟做好内应,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大西军接管了楚王府的控制权。
也许是先前的会议起了些作用,叶风注意到李定国出去申斥了一番军纪之后,动静顷刻间变小了,只是零星有些自杀的奴婢而已,基本上也可算作是和平接管。营中军医进来,拍醒了朱华奎之后,看着昏迷的小郡主,便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叶风。
“阿大,宋郎中前两日惴惴的,您昏睡三天,可望哥总说要杀他治罪的……”叶风听了,看了看李定国的脸色,便知道他是在为这个军医讲情,便点了点头挥手道:“老宋你且退下吧,就说我说的,那不干你的事。这小郡主也是一时慌乱昏迷,你便不用管了。退下吧——”
此刻大西军森立殿中,楚府诸人更是人人白了脸,朱华奎率领着一帮儿孙匍匐跪在殿中,口口声声的恳请着饶命。
“咱八大王不是滥杀的人,也不是天生做贼的。”叶风接过李定国递过来的几条绷带,指了指扔瘫倒在地,身边一个忠心仆妇都没有的朱容榕道:“谁是咱的老丈人,帮着止血吧,咱们还尚未成亲,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要讲的。”
趁着朱容榕她老爹朱盛浩救治女儿的当口,叶风不客气的与徐以显进了后殿,商量起接下来的步骤来。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不得强行婚配,反正楚府在咱们手上,说什么自然是由咱一张嘴……”徐以显说的也是在理,只是叶风毕竟没有张献忠那么硬气匪气的一面,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大帅——”徐以显眼珠一转,缓声道:“以显观大帅此次昏睡以来,颇有改观,以显鲁莽,敢问大帅可是做了什么梦么?”
呃……叶风迟疑了一下,知道自己这段行事说话,与以往张献忠的差别过大,已经让徐以显这样的聪明人生出了一些疑问来了,这番回答可要多想想才好。
斟酌了一下之后,沉吟道:“梦见周公……等先贤嘱咐我要爱民。还有……还有岳武穆等人责令咱要驱逐胡虏……”叶风在自己要在这时代实现的目的之前,假托了几个自己知道古代人很敬重的再古一点的人的名字。
“恭贺大王!”徐以显一掀长衫下摆,长跪在地道。叶风注意到他此刻终于唤了称呼,不再称呼自己为大帅,显得与其他人那样格格不入。只是,老子做了个梦,又有什么值得恭贺的?
徐以显像是知道叶风的疑问,起身行礼道:“大王如今吊民伐罪,乃是上承先贤,正如汤武革命,又高过汤武革命,因为岳少保也嘱咐大王要驱逐胡虏啊!建奴乃金人女真之后,正合岳少保相托之意,这不是天命是什么!”徐以显十分激动,看了看似乎叶风还有些不太明白的样子,耐心的解说道:“咱们将来总归是要建号改元,新建新朝的。大王在进武昌之极,梦得先贤,岂不是大大的祥瑞之兆?大王,如今正是咱大西军上下统一心志的好时机,此等好兆头,可不能白白错过了啊!”
叶风大概也明白了他的路数,也猜得到他接下来大抵要干些什么,便呵呵笑着谦虚了两句之后笑着道:“这事儿先在会议几个人中间传一下便是了,大伙儿商议看看怎么办才好。”
“大王所虑甚是,回头以显便与胡军师,还有潘军师,几位小殿下商议看看,大王得天命所归,总要好好计议计议,遍传天下!”徐以显激动的唏嘘道:“以显听闻罗汝才当年取名曹操,便是欲应‘郑台复郑台,曹操今再来’的谶言,他那个是未得天之许可的僭越之举,哪里比得上大王承天托梦!?太好了,太好了!”话到最后,竟似有些疯癫了。
叶风大抵也明白对于他这样的文人来说,遇到一个自己当真认定了的真龙天子会有多么高兴,反正后世看那些小说时,那些狗头军师遇到这种情况有多么高兴是见得多了,便也不以为怪,轻咳一声朝大殿方向努了努嘴道:“军师,如今这里怎么办?”
一句话将徐以显拉回到现实里,雕栏玉砌的王宫内,王府众人和少数官员们跪了一地,哀号声和士兵们的呵斥声不绝于耳,看那边朱盛浩已经将那小郡主救治过来,那像极了楚荣的脸上,迷茫中夹杂着痛苦。
家国变,在这个如今人数多达三万多人,每年帝国岁入都不够他们吃喝的宗室大家族中,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还将持续上演,面对这么一位小郡主,叶风着实有些不知从何入手的感觉,于是,借着说起自己心中那个政治计划的机会,与徐以显再次确认了一下将来大西军的政治基调。
“与楚府联姻,倒还真不是咱八大王好色,若只是好色的话,大可以像能奇说的那样,抢来便是。”叶风叹息了一声,看着渐渐从癫狂状态中回复过来的徐以显道:“虽说咱八大往梦到了先贤托梦,像你们文人说的,有什么天命,但眼下这当儿,能跟楚府联姻的话,毕竟在大义上就有了个名目,过些日子招揽天下士民也有个说辞。楚王虽说名声坏了点,但毕竟也是皇室苗裔……”叶风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道:“朱朝亡国是必然的,他不亡天理都不容,如今若是没有满鞑子的话,咱也不要什么大义了,直接受命于天便好。但满鞑子在北方肆虐,我华夏子民身陷水火,可叹我张献忠却因着自成的缘故无能北上,现在想想,能跟他们暂且缓一缓也是好事,毕竟给他们留些力去打满鞑子,咱汉人的事先搁一边,且先料理了满鞑子再说吧。”
“大王……”徐以显有些吃惊,瞪大了眼睛道:“这么说大王您这是要一改谷城起事的初衷了?攘外必先安内,此千古不移之理啊。再说了早有天象表显,朱朝不得天祚久矣,不然他拓跋鸿基一个胡人,何敢就竖起伪朝的旗子?大王,若是只为了那小郡主的话,这些都是可相商的,魏晋之替时,前朝公主后朝后妃的多的是,大王切不可作此念……”
叶风挥了挥手苦笑了笑,其实他何尝不知道手底下这些人跟着张献忠图的就是个将来新朝开国元勋的名声?但刚才这番话也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明末之所以神州涂炭,天灾固然是一方面,更多的是。若是华夏子民暂息干戈,光凭着满洲那二十万人,他们凭什么定鼎中原?凭什么涂炭神州数百年?所以,之所以一直说要跟楚王府联姻,一方面是缘着楚荣的关系,再一个,也是从这方面考虑,这前后几年的历史也证明了,明室在流寇身上耗费了太多的财力兵力,关宁铁骑不住的调入内地剿匪,洪承畴这样的明朝最后一个能臣投降,便是这个原因直接导致的后果。所以,能在南方替明室省点力气的话,哪怕多消耗满清点兵力也好,中原百姓也可以少几个死在辫子军刀下的冤魂。
这明末,着实是太混乱了。叶风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痕迹,叹了口气道:“李闯派了老神仙来,一来恐怕是出我张献忠的丑,二来只怕也是为着催逼交出武昌,若是这会儿跟朱朝暂息刀兵,咱就不用怕他李自成。虽说将来咱们终归是要入蜀,但湖广富庶之地,咱们总不能他来个人就让出去吧?咱老张可是得天命的人,传出去叫人家笑话可不成。至于底下将士们的想法,我老张也约莫清楚,放心,即便是与楚王府联姻咱们的旗号也不倒,先做个裂土王,朝廷那帮人你还不清楚?无非便是要个帽子罢了,咱就给他!”
叶风读过这段历史,知晓张献忠克武昌后不久,便因战略思想没有统一完成,便在武昌城外大败给左良玉。所以,如今既然自己来了,没的说,首先就要立足于自己对时事发展的预知力,来把自己的实力发展的越强大越好,才好为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听他这么说,徐以显渐次放下心来,拱手道:“若是这般的话,那咱们也不用跟他们客气,直接命着朱华奎嫁孙女表奏即是了,何消受他老弱胁迫?那小郡主说府中粮食都下了毒,以显还消去查看查看,莫要闹出大事来。大王,以显这几日便弄那个谶纬之物去,包准十日内武昌城内遍传大王的天命所归!”说着,徐以显便去了。
叶风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又摇了摇头,这个人现在看来,还是欠缺一些大局观啊,小处很精明,了解多了也知道兵法很好,军器器械制造上头也很不错,但可惜了,人终归没有全才的,算是个贾诩般的顶尖级战术军师的人物,虽说与胡兴汉比起来超出不知几许。但可惜啊,郭奉孝这样的人才在哪呢?
一摇头抛开心中这些可惜,迈步走近正殿,要将朱华奎等人扶起套套近乎,毕竟将来要做一家人的。
但没想到他刚一走近朱华奎,这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突然身子如筛糠似的颤抖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瘫倒在地上哀求道:“大王饶命,饶命啊大王……我不是楚王,我不是姓朱的子孙!大王莫冤杀了好人!”
什么胡说八道的,叶风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这个胖老头子,没奈何的摇了摇头道:“你莫不是糊涂了吧?连祖宗都不认了?”
话一出口,身后后进来的胡兴汉便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叶风转脸一看,心道莫不是这楚王还有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