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可否拒绝?”
井雉诧异的看着少年。“自然可以,男/女之事,你情我愿,但为何?我不会亏待你。”
井雉有一双颜色很剔透的棕黑色眸子,这双眸子看着人时总会给人专注深情的感觉,但眼睛的主人真的有心吗?
兆有些许疑惑,问:“你睡过的男子,你记得哪个?”
“这个问题。”井雉思考了下,答案是无果,须臾后反问:“我为何要记得这个?”
兆鼓足勇气道:“可是,奴妄想贵人记得我。”
井雉觉得只冲着俩初见时的情况她很难不记得兆。“那陪我喝酒吧。”
井雉说喝酒就真的只是喝酒,但她也不酗酒,只是小酌,更多的是漫无边际的闲聊。
井雉好奇冀州东部的风土人情,兆好奇井雉丰富的见闻。
兆第二天回到葛天嗣君身边时葛天嗣君戏谑的问:“感觉如何?井大夫可是个美人。”
虽是戏谑的语气,但兆从六岁起便成为葛天嗣君的奴仆,一个好的奴隶需要忧主人所忧,急主人所急。
主人想吃甜饮,不需要开口,一个眼神,奴隶便应该马上反应过来应该呈上柘汁还是蜜水,遑论出现咸口的情况,前者还可能通融,后者却是要死人的。
太过了解的结果便是葛天嗣君可能没意识到,但兆却察觉到了,葛天嗣君的语气中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嫉妒。
兆有一丝的疑惑,葛天嗣君对井雉有意思,可嗣君一直以来喜欢的口味不都是温柔可人且有文采的才女吗?越无害越温柔越好。
井雉自然是有才的,但温柔可人那就差太远了,无害两个字更是同井雉不沾边。
心中虽疑惑,但兆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嗣君莫要说了,奴与井大夫之间并无甚,她只是同女公子产生了冲突,奴恰好卷入。”
兆稍加解释了下怎么回事,版本自然是润色过的,两个女人吵着吵着论起了美色,然后他经过,井雉说他比公子们美。
葛天嗣君的目光在兆略有些不耐的脸上停顿了须臾。
贵族很少有生得平庸的,哪怕最初的祖先很丑,但最好的东西都是贵族的,包括美人。一代代与美人生孩子,哪怕最早那一代丑得惊天动地,也会在几代几十代之后变成全员美人。
葛天侯便拥有着一副堪称祸水的皮相,在他合法与不合法加起来数十个孩子里,与他生得最像的便是葛天嗣君与兆,其中葛天嗣君是公认的葛天国第一美男子。
兆因为年纪还小没那么出色,但底子在那摆着,又没有与美色媲美的身份地位,这张脸在兆身上带来的就只是困扰了。
不同于享受别人对自己美貌夸赞与追逐的葛天嗣君,兆对于所有因为自己的美色而带来的事情统统一个态度:烦。
但他的烦躁并不妨碍别人对美色的追逐。
“你不喜欢孤便不开你玩笑了。”葛天嗣君道。
兆也不想提这方面的话题。“嗣君,井大夫同女公子吵架时的态度似是在提醒无怀嗣君这回危矣,但女公子不一定听得出来。”
葛天嗣君怔住,露出了迟疑之色。“这终究是无怀国的家事,我们若是掺和....”
兆细细分析道:“嗣君只是提个醒而已,无怀侯年迈,也没几年好活了,而无怀嗣君的姨母乃昭侯。”
葛天嗣君仍是不解:“昭侯亦不可能干涉无怀国的内政。”
兆耐心始终如一的道:“无怀侯死之前她不能太光明正大的干预,但无怀侯死后,新君继位就不一定了。”
国君的嗣君少君们为何都喜欢同别的国君的孩子结婚?单纯的门当户对?不,是如果未来有个万一,会帮他们的后代复国的只有孩子的姨母舅父们。
但这也有个隐患,国君如果亡国了,姨母舅父们会帮嗣君复国,但国君想废嗣君,姨母舅父们也同样不会认。
无怀侯是有为之君,无怀国的国力在他手中达到鼎盛,所以别国不会在他活着的时候做什么,但无怀侯再能耐,他也终有死的时候。
“若来日无怀嗣君复国,必会感念嗣君。”
掰开了揉碎了分析,兆终于听明白了。“孤懂了。”
无怀侯的废嗣君之举最终没能达到完美收尾,嗣君跑去姨母家了。
无怀侯并不想同嗣君开战,只能作罢,另立了一位公子,而无怀明珠同葛天嗣君的婚事也很快敲定。
无怀明珠与嗣君是同母兄妹,这种情况下无怀侯不可能让她嫁给一个国力强盛的大国回头给嗣君当帮手,国力在一流和二流之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且距离遥远却又很有钱的葛天国虽然不是唯一的选择,但因为无怀明珠与葛天嗣君之间有了感情反倒成了第一选择。
因着无怀国是冀州牧,国力强盛,无怀明珠又是嫡女,最终定的是合婚。
婚事敲定,葛天嗣君自然要回国走婚礼流程。
贵族的婚礼繁杂,整套流程哪怕以最快的速度也至少要走几个月,国家之间的婚盟流程只会更繁琐,再加上两国的距离,流程走完正式完婚至少两年。
走的时候未婚夫妻俩已经因为之前的相处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依依惜别,兆很有眼色的走开,往无怀都城的方向瞅了又瞅,来的都是来送嗣君的,即便是来送嗣君的人里也没有他想见的那个。
再回到葛天国已是入冬。
虽是萧瑟严冬,但得知宝贝儿子与无怀国定下了婚盟,葛天侯大喜,整个台城都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葛天侯同宠妃、爱子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做为从人的兆则不用再全天跟着葛天嗣君,虽然所谓的放松时间是替嗣君处理嗣君的侍婢与子嗣们。
贵族成年之后长辈会安排人教导人/事,避免小辈因为懵懂无知被人勾着学坏,而开了荤之后有需求自然也不会委屈,自己找、友人送、下属孝敬、长辈赐、礼节往来....嗣君后院的女人一点都不少。
没有子嗣的也就罢了,原来是个玩意,还是个玩意,但有了子嗣的就得处理一下。
合婚法中非正室所处子嗣统统不合法,不合法即为私生子,是为奴子,一般作为合法子嗣的奴隶存在。
嗣君并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们沦为奴隶,主君有忧,兆自然要为其解忧,将这些孩子安置好。
寻找合适的贵族家庭,让这些孩子给他们做养子,以保障孩子们不失去贵族的身份,能够一生锦衣玉食。
每个务色的人家兆都要亲自去见一面了解,避免情报有误,将孩子托付给了错误的人,那就不太好了。
人心隔肚皮,何况面都没见过。
“在下有一位友人对阁下甚为景仰,希望见见阁下,不知阁下可否拨冗?”
兆诧异了下,景仰他?
瞎扯也编个可信点的好不好?
别以为他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他的:嗣君养的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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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仰个毛啊?
但一来考虑到对方属于优质选择,一点不妨事的要求是可以满足的;二来他也好奇是谁想见自己,为何想见自己,有什么目的,反正他是不信有人会因为景仰自己而想见自己,多半又是想通过自己搭上嗣君的人。
事实证明的确不是景仰,但关于对方目的的猜测却是错得堪比南辕北辙。
约见的地点是一家酒肆。
葛天国虽然因为耕地稀少的缘故农业不发达,但葛天国有自己培育的葛藤与在葛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纺织业。
布就是钱,甚至比铸币更坚/挺,原因无它,要脸。
哪怕是最穷的人也会用树皮做衣服遮羞,裸/奔者要么疯子要么被逼无奈必须在生存与脸之间做选择。
发达且庞大的纺织业造就了繁荣的商贸,虽然仅限于国都与交通枢纽的地方,没办法,葛天国的地理太为难人了,哪怕是要钱不要命的商贩也不愿意去爬无数的群山,运输成本太高了。但都城周遭的道路甚为发达,人口聚集,食肆酒肆逆旅林立。
站在酒肆的门口,兆露出了诧异之色,虽然他所有的时间都是围着嗣君转,却也并非只是跟在嗣君端茶递水,最开始几年的确只负责这个,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做的事越来越多,到了如今端茶递水的活已经与他无关了。
如何维持嗣君的地位,保护嗣君的生命安全,不让嗣君被哪个兄弟姐妹给弄死了,不让嗣君被臣子们找茬与欺负,以及嗣君不适合沾染但又必须有人负责的阴暗,收集情报....名义上是从人,实际上干得的活也就比国相少点。
需要处理的事情多,自然知道的也更多。
这座酒肆很繁华,客似云来,而这样的地方贩酒贩食那是副业,主业是情报。
每座这样的酒肆背后真正的主人都是贵族,区别在于是一家还是多家。
鱼龙混杂,却也是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看来想见自己的人身份不是那么能见光。
进了酒肆,报上约见的雅间号便被酒肆的小厮带到了一间房间里,食案上已经摆上了各种山珍海味的佳肴,却无人。
兆瞅了眼山珍海味,却什么都没碰。
坐了没一会便有人推门而入,看清来人的容貌时兆瞬间愣住。
他思考过很多人,唯独没想过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