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显甫赶快叫人去请李先生,可李源通不在房里,到处找时竟不见了他的身影。从此以后,李源通像蒸发了一般,罗家人再也没有见过他,罗萍儿也从此改叫了李萍儿。
自从李源通说了那番话后,罗显甫一直耿耿于怀,但却没有改建或搬迁宅子,毕竟那么大个家产,可是几代人积累下来的,不是说想改就改想搬就搬的,只是从此以后对罗宇阳和李萍儿的看管更加严厉了,从不让他们迈出门槛半步,平时做事也是小心翼翼,仿佛片刻见不到他们就会发生什么大事似的。
最无情是匆匆岁月,如箭光阴,转眼间罗宇阳已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了,而萍儿也已满十六岁。从小宇阳和萍儿俩人就总是待在一起分不开,亲密得就像亲生兄妹一般,无论做什么事,宇阳就像个大人似的关照妹妹,事事迁就她,萍儿也听他的话,有事没事就爱在他面前撒娇。自从那日爹爹说要让她叫李萍儿,她就懵懵懂懂觉得奇怪,可毕竟小孩子不知事也就只是听爹爹的话,不会去问为什么。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也渐渐长大,慢慢开始懂事了,之后就开始缠着罗显甫问原因,刚开始罗显甫也就是当小孩子一样应付着,可后来他知道,有些事终究是瞒不住的,也许事情会越弄越复杂,那时就不止是伤害一词可言的了。于是在萍儿十三岁那年,他告诉了她真相。
“原来我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宇阳不是我哥哥。”萍儿看着爹爹,半晌,才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来,慢慢走出了屋子。
“宇阳哥!”之后萍儿叫宇阳的时候在“哥哥”的前面加上了名字,但还是一样的亲甜。
“萍儿!”宇阳叫她的时候也以这两个字代替了“妹妹”。
民国三十一年,也就是宇阳十九岁,萍儿十六岁的这一年。
晚间的秋是迷人的,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天空,天空的是蓝如此的深沉,特别是在晚上,有一种飘渺而虚幻的感觉,或者说是宁静而致远。缕缕白云飘过,仿佛深蓝的碧海里泛过一叶轻舟。星星很耀眼,就像闪着荧光的精灵,不停地眨着神秘的眼睛。
夜安静极了,只有落下的黄叶簌簌响着,以及风吹过的沙沙声,夜虫的鸣叫已经很少了,为了逃避秋霜,早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去。李萍儿依偎在罗宇阳的怀里,心里面怦怦跳个不停,这可是她第一次这个样子靠在宇阳哥的怀里啊,他的胸口是那样的坚实,是那样的温暖甚至滚烫。“怦怦,怦怦”,她安静地靠着他,听到了他跳得和她一样快的心脏的声音。
“宇阳哥!”她把头向他怀里凑了凑,凑向更温暖的深处去,然后手紧紧搂在罗宇阳的腰上。
“嗯,萍儿!”宇阳也使了使劲,把萍儿搂得更紧了。
“宇阳哥!”稍停了一会儿,萍儿又叫道。
“萍儿!”罗宇阳终于颤抖着双手,颤抖着火热的双唇,朝着萍儿贴了上去......
“...不要,宇阳哥...”萍儿艰难地喘息着,“你不怕...不怕爹爹吗?”
“不...”宇阳吐出半个字来,没有停下继续着的动作,“我爱你...萍儿...”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浮起了一团又一团的乌云,风也越来越大!
“宇...阳...哥!”
“萍、萍儿!”
终于,乌云把整个天空都盖住了,月亮再也看不见,时而闪出的一颗星星也显得很诡异,风呼呼狂吼着。
李萍儿慌乱而甜蜜地躺在草地上,慢慢闭上眼睛,香汗淋漓......
罗宇阳的手依旧颤抖着,但颤抖中更变得僵硬而粗鲁,他不顾一切地在李萍儿的心口上狂抓,把扣子一颗颗解开......
“噼啪——喵!”突然,一只猫落在了他的背上,发出凄厉的叫声,在他背上狠狠抓了一把后,跳到大树后面不见了。
“该死!”罗宇阳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惊叫出声来,但他只是低沉地吼了一声。他直起身子惊恐地看着猫儿消失的大树后面,敛起衣袖急急地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然后又弯下腰去。
“吼——吼——”一阵大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满地上的枯枝败叶顿时乱作一团,不顾一切地朝着人的身上打去。
罗宇阳不得不再次直起身来,眯缝起眼睛看着风卷落叶扑来的地方。
这一看不要紧,罗宇阳倒抽了一口凉气,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白雾慢慢散去,一个高大的人形出现在那儿,他身穿黑缎蓝底圆领儿长衫,上绣圆形“寿”字图案,胸前是青天白日图,上有松鹤祝寿,仙翁献桃,滚边镶金丝银线的大红裤下面是黑帮白底软靴。他额头光亮亮的,可以看出背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是清朝人的打扮。鼻梁高耸,八字胡两边分,下颚飘三缕银须,慈目善眉,却带了一脸的埋怨之色。
罗宇阳呆呆地看着他,一句话不敢说,也说不出来。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呢?好像在哪儿见过?到底在哪儿?罗宇阳翻遍了脑海里的每个角落,还是没想起来。此时,他发抖的不仅是双手,全身都颤动起来了,一下子,所有的热汗都化作冷汗流了出来,他感到冷!
“宇——阳——!”苍老的声音响起,是他从来没听到过的声音,声音的来源处,是老者深深责备的眼神,寒冷而凛冽。
对!他突然想起来了,是在家里,家中堂屋的画像上画的,不正有这个人吗?
“爷...爷...!”罗宇阳的喉咙上下蠕动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刚才还湿漉漉的嘴唇,现在是如此的干裂,像突然脱水,被榨干一般,断断续续叫出这两个字后,晕倒在了李萍儿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