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青年男女聊得很晚,不知道为什么,由一开始见面时的热情交流,渐渐转变成让彼此虚假掩饰的客气。
这使得罗宝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在送王小芊回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出租车紧缺时段。在这个南方的小城市里,平时少有人打车,只有当傍晚下班时间和雷阵雨时间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出租车司机们对这个城市的贡献才显得那么可爱。
罗宝和王小芊从这条街口走到另一条街口,左抢右挤也没能坐上辆显示空车的出租。
罗宝心中特别的焦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提着很轻很小的塑料小包,当然肩上还有一只土黄色的包,包里一只土黄色的狗,陪着王小芊在沥沥细雨中来回奔走,寻找出租空车。
他大脑里盘踞着很多想法,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辆象样的轿车,可以把王小芊送回家。他想着王小芊说得那个巨大的广告牌,想着那个一年给她五万租金的俱乐部老板。
他看着王小芊瘦削的身型,想着她把每一只烟吸到仅剩过滤嘴的痴瘾。他甚至想着她谈到的网上结识得很多男性网友,他们和王芊都发生过什么。他想着这个瘦小的女人家里一定豪华生辉,有很多他没见过的名贵装饰。
他还想着刚才喝茶时,王小芊有意无意地随口脱出的一句话:“等你毕业了,让我哥给你找个单位。”
罗宝其实不愿意回忆这句话,好象自己向这个社会的全部妥协了一样,如同乞求着别人帮自己去签订一份卖身契:“把我的灵魂像一个少女的肉体,卖给权贵供他们淫乐吧。让我真正的肉体过得舒适一点,甚至也可以去淫乐另一个像自己一样出卖灵魂的人。
罗宝跟着这位富家小姐,走啊走啊,穿过这条街,又返回那条巷,也像行色匆匆的路人们,急于寻找着出租车。罗宝已经感觉自己的脚在篮球鞋里磨得酸痛,而王小芊穿着细长的兰色高根鞋,脚上的感觉一定比罗宝这个大男人还难受吧。
王小芊走得很快,罗宝反倒跟得有点吃力。细雨对罗宝来说其实没什么,可是感觉王小芊像个要逃避细雨惩罚的嫌疑人,焦急万状地向前奔走着,连自己身后的未来男朋友都顾不上保持着一定距离。
罗宝的心,此刻涌上一股凉意:“我看来不是她心慕的男人,或者没有使她冲动的yu望,真正相互恋爱的年轻男女,是会在雨中相拥而行,而不是像他和王小芊这样。虽然和王小芊是初次见面,但罗宝也明显感觉到了一种隔膜,两个客气的陌生人之间的内心隔膜。
最后,王小芊和罗宝终于迎上了一辆身边正好下乘客的出租车。罗宝急忙奔上前去,打开车门。他本来想塞给司机二十块钱,优越感十足的告诉司机送这位小姐回家。可一想20元和5万元差别太大了,还是别冒充那股寒酸劲儿了,除了低调还能怎么样呢。
王小芊迅速上了车,告诉司机去一幢什么商业大厦,罗宝在车外没听清楚,本想和王小芊打个招呼,像情人或者老公似的说些依依不舍道别的话,顺便叮嘱下照顾好小狗别给藏骜吃掉。可是车马上发动了,车内的王小芊都没看罗宝一眼,就如刑满释放的犯人离开监狱大门时的表情一样,模糊在夹杂风雨的霓虹灯光里,消失在喧嚣街道的尽头。
这下,该罗宝去找自己来时存放的自行车了,在市中心商场后面的墙角处,几辆没人取走的自行车堆在一起,罗宝拽出了自己的自行车,在蒙蒙的细雨和城市霓虹灯弥漫的街道上,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属于自己的宿舍骑去。
半路上,还给王小芊发了个短信,问候是否平安到家。其实罗宝并没有关心人的习惯,只是突然想这么做,或者是想提升一下暧mei里的情谊。许久,短信了回复了一个字:“嗯。”
罗宝看着这一个简单的,不附带任何感情的字,想起自己以前也是这么回复不喜欢的女生的关心,心里一时堵满了思绪。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罗宝仍在回去的街道上逆风骑车前行。心头堆积的思绪,让他的大脑开始不受命令的思考着问题:“我要是和王小芊在一起了,那我不是很快可以开上A6或者宝马?不是也可能在那一天赚一万的矿场获得属于这一家人女婿的份额?不是也有可能在出租一年广告牌就收益5万的租金里获得份额?王芊肯定不会是处女,估计在艺术学校的时候,就有着频繁的性-爱生活,而那些到现在,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这段岁月里,她又认识多少男人,和多少男人发生着性关系。我若娶了她,也等于娶了她那个被很多男人享用过的身体。我能在今后夫妻-性-生活的时候,对那个沧桑的部位真正做到理解和宽容吗?王小芊的那个器官是什么样子的?也像民租房里那个借充电器的女生一样,深褐色的皮肉里夹杂着尿骚和闷臭,还是如猫猫的那样清洁卫生,健康鲜嫩,诱惑着男人去舔食。
哦!我难道真要出卖自己的灵魂,和这个不爱的富家女孩结婚,利用她的家族和金钱使自己飞黄腾达。之后再利用拥有的权势和金钱弥补自己,包养几个女高中生,或者花钱专搞处女。
哦!不!我的一生真是如此的话,这符合幸福的定义吗?我的人生里充满着欺骗,报复和不择手段?我罗宝真要做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人可以让很多男人臣服,也可以让很多女人献身,可我的灵魂会有多痛苦?我的生命难道就是用来骗取财富——再去挥霍?!
细雨下得更密更紧,风也变得凉了很多,霓虹灯光在充满水份的夜色里更加朦胧。
罗宝想着宿舍的阿文、余掌柜,刑老板、亮亮、还有宋一坨他们应该都睡了。罗宝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仰望着坠雨的夜空,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遥远。
自己正像一只雨夜归家的翠鸟,那湿滑的悬崖峭壁上的小小鸟窝,在黑暗中无穷无尽地向高处延伸,罗宝正像一只不能停止拍打翅膀却又没有方向的翠鸟。